揣好銀子,王進忠又走了一段路,來到大廳。
這時,此次春闈主考官羅裴,也就是太子少保,已站在大廳裡,正等着兩個副考官,外加十四個同考官到場,好點名。
本朝春闈,有時同考官設立十八人,有時設立十四人,而主考官,一般是設立二三人。
這次春闈,設立二個主考官,一正一副,及十四個同考官。
主考官統領大局,正是羅裴,副考官則是剛剛升遷沒幾個月的吏部侍郎劉世權,這時也含笑看着衆人,顯的氣定神閒。
王進忠進來,周圍文吏一齊行禮,羅裴點了點首,繼續點名,結果十三個同考官都已經到齊了,可樑餘蔭卻始終不見蹤影。
至於王進忠, 不僅僅是羅裴點首,別的考官都僅僅點首, 卻並不說話, 似乎視而不見。
太監雖代表皇帝監督, 卻不受文官待見。
羅裴皺眉,看不出任何異樣, 開口問:“舉子已開始入場了,這是貢院重地,一旦關門, 除聖旨不得開。”
“樑餘蔭爲什麼還不到?可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這個時間,作考官,竟然連面都還沒露,這是不將這次春闈的差事放在眼裡, 單是此事,就可問罪。
羅裴的態度明顯是不悅了,能讓一個從一品皺眉, 可見這是真有些過了。
劉世權本應該暗喜, 卻不知道爲什麼一陣心悸, 垂着的手,手指動了動,忽然開口說:“樑大人可能是這幾日應酬,有些疲憊,所以今日起晚了吧, 許是過一會就會來了。”
這可十分直白在給樑餘蔭上眼藥, 凡做官能做到進入這大廳的人,誰會聽不出來?
但有時是否能聽出來不重要, 是否想要計較才重要……
王進忠也陰陰的說着:“朝廷制度, 考官是必須在封門前進來,現在舉人排隊入場, 上萬舉子,入場至少還有大半個時辰呢!”
羅裴聽聞這話,果然大怒:“就算如此, 提前入場本是我等本分,這樣懈怠,等春闈結束,我定要上折問罪!”
正說着,外面傳來雜亂腳步, 還伴隨着守在外面的貢院書吏的驚呼聲。
羅裴本就在盛怒之中, 這動靜更是火上澆油,讓胸口的怒火熊熊而起,頓時臉色鐵青站起。
“來人!”
“卑職在!”廳下閃出了四個書吏,躬身聽命,似乎是正對着羅裴的怒火。
劉世權和王進忠相視一眼,都不由浮現出笑,難道是這個樑餘蔭匆忙進來了,發怒好哇,狗咬狗,省的皇上動手。
“哐當!”
大廳的門,被一羣衙差重重推開,按刀涌了進來,衙差的闖入,讓羅裴勃然大怒,所有怒火都瞬間朝着這些無禮之徒而去。
“這裡是貢院,誰敢放肆!”
“奉首輔趙大人的命令,得罪了!”爲首的人嘴上說得客氣,可行動卻絲毫不客氣,直接掃視一圈,問:“誰是劉世權?”
劉世權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怎麼可能應聲?但他不應聲,別人卻不由自主地朝着看去。
捕頭一看,好啊,就是你!
“將他拿下!”隨着一聲領命,衙差們一擁而上,就要將劉世權按住。
“不好,事泄了。”
劉世權在這一瞬間,已是明白,事情敗露了,腦袋裡靈光一閃,頓時醒悟過來:“此時逃跑根本來不及, 但毀滅證據, 卻是來得及!”
他袖子裡就有東西,直接就朝着自己嘴巴塞去,這本是爲了考場上舉報,直接塞到餘律方惜考房裡所準備,現在,卻立刻成了禍端,必須立刻處理。
“啪!”一記重重耳光打在了劉世權的臉上,臉都被抽得朝着旁重重偏去,而這一巴掌,而這一記而光,也直接讓已經含在嘴裡的紙團,被直接打了下去。
這卻不是衙差打的,而是喚上來的書吏,似乎是見情況不妙,直接動手。
紙團滾落在地上,就是這麼巧,滾到了主考官羅裴的腳邊,他彎腰將其撿起來,展開一看,立刻就變了色。
“這是考題啊!”
羅裴驚怒交加,盯着喝問:“你怎麼會有?你怎麼會有?”
要知道,考題,只有主考官知道,副考官都不知道,因此劉世權有,就完全不對了。
而一旦考場出事,主考官是責任最大。
雖然這三道考題是當初在殿裡定下,當時有幾個閣老在,泄露了,所有人都可能有嫌疑,但羅裴無論是否有嫌疑,只要是主考官,就必須要受牽連!
到了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只要受了一點牽連,名譽就受影響!
若是在考場上,甚至之後才被捅出來,甚至可能要掉腦袋,最差也是被丟官、流放!
羅裴的怒吼,在貢院大廳內響徹,人人都不覺奇怪。
王進忠心中暗暗一鬆,卻也是變色,這是怎麼回事,一切怎麼亂了套?纔想着,突然之間肩一沉。
“怎麼了,你們怎敢?”回首一看,卻是剛纔羅裴喚上來的書吏,兩人漲紅了臉,也不回話,只是一按。
“噗”,雖王進忠修有武功,卻也承擔不住,跪了下去,接着,一團毛巾就塞了進去。
“唔唔!”王進忠知道不好,拼命掙扎,而羅裴反是從容了,本來怒氣消融,坐到椅上,還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傳我命令,舉子不許進院,已經進者不許出去。”
“搜索劉世權和王進忠的身上以及院內房子。”
“是!”書吏和衙差一齊應着,而十三房考官,個個目瞪口呆,身體微微顫抖,這是出了大事了。
皇宮
依舊是在半沉睡中,天還沒亮,天上繁星點點,到處都安靜無聲,就連宮門都緊關着,趙旭乘牛車趕到宮門前,立刻就下車,一向沉穩從容的他,差點在下車時摔倒在地,幸被人扶住了。
“我無事,快去叫門!”趙旭忙說着。
可惜,別說是跟着他來的僕人去叫門,就是自己也走過去叫門,自報家門是首輔,裡面的侍衛也不開門。
“趙大人,您就莫要難爲卑職了,這宮門可不能輕易開,不到時辰就開,那是要出大問題,必須奉旨才能開門,您手裡可有旨意?”
趙旭手裡若有旨意,還需要跑到這裡叫門?
“剛纔御令勉強可算,可是我卻一時心焦,給去貢院。”
“趙旭,你身爲宰相,也有這等失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