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籍低着眸子,向皇后說:“孫臣將不悔交給娘娘,自然是放心的,不悔正想要與您多親近,只要您不覺得我們煩了您就好。”
目前宮中,最放心的就是皇后了,有皇后在這裡保駕護航,葉不悔在內宴纔不會遇到麻煩,他笑着回答,可不是公式化,帶着一絲晚輩的親暱。
“哪裡就煩了?”皇后笑容更真切了幾分,笑着朝葉不悔一招手:“好孩子,來,到本宮這裡來。”
“是。”葉不悔應着過去,站在皇后的身側。
她的手也被皇后拉住一隻,兩個人看起來,就像親祖孫一樣。
諸人看過去,事實也是這樣,二人在一起看着,給人一種和諧的感覺,微妙的,神態有些相似。
“不愧是太孫妃,未來執掌鳳印母儀天下的人,深肖娘娘呀!”
“莫非是衣飾類似?”
“不僅僅,這氣質,這眉眼,這神態都有些相似,所謂的鳳氣,或就是這樣了?”
不談夫人們暗暗的想法,蘇子籍看向皇帝,請求:“皇上,孫臣還不曾見過宮內模樣,不知能不能在今日見一見?”
這請求不算過分……
按照以前規矩,是住在大內。
現在“乘輿所幸之別院”,不住在東宮了,可蘇子籍已是太孫,堂堂一國儲君,來皇宮與臣子沒有不同,大部分都不曾去過,這說出去也是讓人粗一聽笑,細一想驚。
太孫與親王,還是有本質區別,在這要求並不過分。
皇帝心裡怎麼想的,外人不得而知,聽到蘇子籍的請求,皇帝似是短暫思索了下,就點了頭。
“噢,倒是朕忘了這事,趁着節日,一會你四處轉轉也好,多認識認識。”
皇后就說:“於韓。”
“老奴在。”大太監於韓出來,恭敬應着。
“你去送送太孫。”皇后目光落在身上,像隨口吩咐。
“是!”
於韓躬身,理所當然引着蘇子籍外去,此時已漸近晚,天色不知何時陰下來,一出殿,宮女見了過來,衣裳悉悉悄然蹲身退步而立,蘇子籍和於韓也不理會,轉過一處,放慢了腳步,似是觀賞。
走廊翹角檐下吊着燈籠,假山在燈光映照下朦朧如霧,走出內殿這一小段路,這裡並沒有人,並且也是視角的死角。
於韓於是光明正大指着四周,似乎是介紹,可口中已一一快速說着名字,這卻是三十餘人。
“不知殿下可記得了,若還有含糊處,奴婢再說一遍。”於韓說着,之所以不用紙條,這個給人一看見就知道不對,說話卻是正常,遠遠也聽不見。
“不必了,孤已記得。”蘇子籍入眼不忘過目不忘,自然這些臨時硬記住,卻也不難。
於韓這時湊過來,趁給蘇子籍整理有些亂了衣袍的機會,低聲說:“這些人,都有可能還聽話的,但是具體就難說了。”
還剩下三十幾人可能聽話,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
畢竟皇后失去權利已二十年,就算皇帝尊重皇后,給皇后尊榮,可失去了管理宮務的權利卻是真的。
當時皇后一是因獨子滿門被滅,痛斷肝腸無法面對皇帝,才閉宮不出。
又一方面,也未嘗不是一種以退爲進保留實力的做法。
若那時皇后還緊握着宮務,皇帝怕晚上睡覺都要不踏實,覺得隨時有人要害自己,怎麼可能一直容忍皇后?
別說二十年,就是二三年,估計情分就沒了,皇后也不可能活不到現在。
“能不能今天都見見?”蘇子籍問於韓。
於韓一怔,太孫想要在這時間點見這些人?難道還想一天之內就搞定這三十幾人?
這怎麼可能呢?而且說話太多,這就是在皇帝頭上跳舞,怕立刻就要引起皇帝的警惕了。
見於韓面有難色,蘇子籍猜到是此人想茬了,就解釋:“不需要正式引見,只需見一見,有說一兩句說話的時間就可。”
於韓提着的心這才落下來,若只每人見一眼,說一兩句話,這還是能勉強辦到的。
反正太孫對皇上提出要在皇宮內轉一圈,有人帶着太孫去轉,太孫偶爾遇到了就問一兩句,這三十幾人混在所有人中,不起眼,也不可能有疑心。
“這容易,您本來就可以去各殿各門去看看,我再提點下就行。”於韓朝着蘇子籍微微點了下頭,就是同意了,其實兩人能說話時間也就是這點,於韓再轉過彎,果然見到太監在外躬身,似乎是接應。
“紀公公,奉皇上之命,帶太孫四處轉轉,我不能離娘娘太久,就麻煩你去了。”於韓主動說着。
谷縳/span>“這是小人的榮幸,能給小人奉承的機會。”
紀公公看上去是個七品太監,其實在宮內也不小了,畢竟最大不過五品,笑着應着。
蘇子籍心裡雪亮,哂然而笑,轉過走廊,見着這時各殿各閣都掛着燈籠,照着雪亮,因見不遠一處燈籠漂亮,指着問:“誰在那處住?”
太孫開口問話,紀公公忙陪笑:“是裕妃的的寢宮,還有陳嬪也居住在側院裡。”
“裕妃?是皇帝小兒子的母妃,現在才十一歲。”蘇子籍心裡尋思:“至於陳嬪,就是剛纔場上最亮的人?”
年紀比葉不悔還小,卻麗壓全場,連葉不悔都連連側目,想着觀察自己的神色,可按照自己看,她元陰未失,卻還是處女。
“老皇帝這年紀,已經不能人事了,這樣女人,爲什麼放在宮內,還封了嬪,佔着看看也好麼?”
不過說實際,宮中絕色太多了,這個就算出挑,也沒有大不了,蘇子籍只唔了一聲,說着:“孤是想見識下宮內,但這等內妃之處,孤當避嫌,你就不必太細着介紹,泛泛看下就行。”
聽了這話,周圍的太監暗暗鬆口氣,紀公公更是喏喏連聲答應,笑容都多了一分:“是,奴婢聽命,太孫請。”
一行人穿過一帶巷道,說實際,不知道爲什麼,這時代無論是宮殿還是園林,都修有這種陰沉沉暗幽幽的巷道,牆又高又深,或是爲了防備各殿各房暗裡來往?
出了去,紀公公帶着,忽然說:“順着這路往南面去,就是延福宮,延福宮住着大小妃嬪四人,再就是迎春宮……”
“前面,是延福宮之含德院,乃趙妃之處。”
蘇子籍知道,三十幾人中就有含德院的人,點了下頭,跟着的人,見狀就跑去前面提醒。
太孫出行,又是這樣鄭重走一圈,必然不可能是隨便溜達,前面有人提醒着那些不能參加宴會的低等妃嬪及宮人避開,不要衝撞太孫。
也有人去前面檢查情況,雖太孫只是在宮內走一圈,但還是這話,規矩是少不了,就算明知沒有危險,該走也是要走,不然真出了事,誰也承擔不起,也有減少不相干的女人與太孫相見的意思。
自從知太孫要路過,或會進來,這座宮殿的人就忙碌起來。
含德院是趙妃的住所,雖不是四妃之一,只是普通妃嬪,但也是妃位,這幾年也還算有寵,住的含德院也不算偏僻。
此刻趙妃在皇后處,含德院這裡並無主子,奴婢自然是聽從女官、管事太監行事。
一個被稱衛公公的人,就是含德院的大太監之一。
他跟兩個大太監,連同着掌事嬤嬤跟女官,吩咐下面人立刻收拾一下門口,務必不能讓太孫路過時出差錯,就算是崴了腳,誰知道會不會讓皇后跟太孫遷怒到頭上?
等蘇子籍帶人過來時,含德院幾個主事已帶人跪迎。
“奴婢衛桂見過太孫。”才靠近,一行人就迎接過來,爲首的是個太監,面白無鬚,重重磕頭。
“衛桂麼?”蘇子籍居高臨下看着,眼神閃過一絲莫明,擺手就讓着起來,說着:“今日佳節,不必興師動衆,孤就是在宮裡走一走,看一看,認識一下。”
“你來說說,延福宮有幾殿幾院?”
在旁人看來,太孫就是隨便一點,衛桂立刻恭順應着:“太孫殿下,延福宮有一殿六院,乃崇德殿、含德院、溫飭院、安福院、清平院、清明院、平崇院。”
“本處含德院是趙妃娘娘之居。”
蘇子籍聽了,只是淡淡頜首:“孤知道了。”
沒有停留,帶人繼續前去。
衛桂震驚莫名,說實際,本來聽聞太孫前來,他心裡就一沉,許久的慌亂就浮現在心。
當下迎接的過程,雖沒有顯露,卻盤算良久,想了不少等會要說的話,不想,太孫真的僅僅泛泛一問,就過去了,根本不與自己多話。
“難道,皇后娘娘,真的已經放棄我們了?或者根本沒有和太孫說起?”
本來應該慶幸,可不知道爲什麼,一股失落和恐懼,就此產生。
出了含德院,沿着走廊折過一帶假山花卉宮殿,太孫只是笑着看着,目光浮游,沒有多問,許久不作聲。
“可恨!”
這在三十人名單裡的人,已經是皇后娘娘考察過了,是屬於相對放心的人,可實際上,第一個衛桂就已經早早與齊王有過來往。
雖不是來往十分密切,但能來往,就說明早生了小心思,如果說之前還有理由,可自己回京,也被認了回來,卻也沒有改弦易轍。
真忠心於皇后,怎會不知道,在皇后親孫回來,還與齊王來往,就是一種背叛選擇了?
此人,已不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