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範府管家便啪的給了那關家的侍女一個耳光,斥道:“不過一個奴婢,也敢在主子面前胡言亂語 ”
那侍女的半邊臉便立刻腫了起來。
關大公子就覺得這耳光是扇到了自己臉上,越發覺得範府是狗眼看人低,連個奴才都能在他這個範家未來大姑爺面前作威作福,便伸手拽過那侍女,對範府的管家怒道:“她是我的人--你們主子都沒有發話,還輪不到你這個奴才作主”
前來觀禮的人等都被關大公子的“大義凜然”驚得目瞪口呆,卻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膽大妄爲,沒有腦子的人。妻子沒過門,他讓通房有孕就是他不對,居然還敢帶着通房過來參加未婚妻的及笄禮,那範家被這一巴掌抽得,可真是結結實實。
周圍心思靈活的人,便立刻知道範家和關家的親事算是做不得準了,就開始盤算自家是否有適齡的子侄,要趕緊找了人過來提親。關家那種人家,果然是上不得檯面。天大的機會,生生被個白癡兒子糟踐了去。
那鎮國公便從堂上走了過來,立到關永常面前,一擡手便扇了他兩個耳光,厲聲道:“兩家親事,就此作罷--給我滾”
關家帶來的丫鬟婆子本來大都等在外面,現在看見小主人在裡面鬧得不象話,只好紛紛過來,擡了那血越流越多的通房先出去了。
關大公子被鎮國公兩個耳光扇得找不着北,立時便俊臉腫得象豬頭,便也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謝順平在旁就背了手,勸鎮國公道:“國公爺仔細手疼。--跟這種人生氣,不值得。”
謝順平的小廝謝年在一旁便躬着身,倒退着也出去了。
屋裡的人就都看向了站在堂上的範繪歆那裡。
孰知範繪歆只鎮定地對在堂下發怒的父親道:“還請爹爹到堂上來,女兒的及笄禮尚未完成。”
範朝暉定定得看了她半晌,便哈哈大笑道:“處亂不驚,臨危不懼,不愧是我範朝暉的女兒”
衆賓客也立時對範繪歆刮目相看起來。
只有謝順平一點都不驚訝,只笑着招呼了周圍的人都坐下,一起看着堂上的範繪歆一步步完成了及笄禮,又聽得她略微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道:“兒雖不敏,敢不祗承”
禮成之後,範家如沒事人一般,便招呼賓客入席用酒。範繪歆更是言笑盈盈,招待席上的女賓。這次來的長輩們,無不誇讚範家的嫡長女確是有名門風範。
衆賓客們看了一場熱鬧,都覺得意猶未盡。在外院開席的男賓們就又在席上說起這事兒。謝順平在一旁便不動聲色地將話題扯到關家身上。一時席上的人都感慨:女兒的婚事,還是門當戶對最重要啊。否則,不管是高嫁,還是低嫁,都有數不清的麻煩。又都覺得娃娃親真是定不得。
謝家在流雲朝是望族,又在東南象州數代經營,如今和西南的韓家,北面的範家,是流雲朝三大頂樑柱。席上的人也奉承謝順平不絕。
一時席散之後,賓客也都紛紛告辭而去,只有一些親戚和有心交結的人留了下來。
鎮國公範朝暉就讓謝順平到客院歇息。謝順平也想和範家的人多親近親近,便應了。
到下午的時候,謝年從外面匆匆趕過來,對謝順平耳語道:“關家的通房沒了,只留下個男嬰。那關大公子被關侍郎打了一頓,關到祠堂去了。”
謝順平皺眉沉思了半日,便道:“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回去再說。”就去鎮國公那裡辭了行。
慕容家的輔國公和夫人也要告辭離去,無奈昆寧郡主慕容寧非要去四房的風華居看看四表嫂。
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大夫人程氏就有些心不在焉的。見昆寧郡主任性起來,也有些煩躁,只是在輔國公夫人面前盡力忍耐。
昆寧郡主察言觀色,也知道大夫人今日不順心,便道:“大表嫂不用忙。寧兒自己去就可以了。--自從上次在宮裡知道四表嫂傷了手腕,寧兒就日夜懸心。這次都到了地兒了,還不去看看,卻是也太不知禮了。”又給大夫人福了一福:“還望大嫂原侑寧兒任性妄爲。”
大夫人程氏看昆寧郡主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便打算差個婆子帶了她去四房的風華居。
這當會兒大房的張媽媽就進來回話說,關家的關侍郎和夫人過來賠罪了,正在門房等着。
大夫人便怒從心頭起,現在的範家,早已跟關家不可同日而語。關家不好好珍視這個機會,反而讓個下濺的通房丫鬟出來打範家的臉。看來關家的官是做到頭了
想到此,大夫人便忍了氣,改了剛纔的主意,和善道:“沒看我這兒正陪着客嗎?--讓他們先等着吧。”又對昆寧郡主笑道:“郡主是貴客,怎麼能怠慢呢?”就起了身,挽了慕容寧的手,帶着一堆丫鬟婆子,往風華居那邊去了。
安解語這一日哪兒都沒去,就窩在自己的院子裡跟則哥兒和純哥兒廝混。則哥兒和純哥兒拉開小把式練了一套拳,把安解語看得直樂。
範朝風午後席罷纔回了院子,就跟安解語講了今日及笄禮上的風波。
安解語聽得心醉神馳,只恨自己沒有在堂上親眼目睹這個熱鬧,便很埋怨了範朝風一番。
範朝風就笑道:“你一向不喜歡湊熱鬧的。如今卻是變了,多了很多的煙火氣。”
安解語便推了他一把,道:“你就說我變俗氣了唄。--什麼煙火氣。當我是燒火丫頭呢。”
範朝風看她笑語嫣然,忍不住就拉過她親了一下,抵着她的額頭道:“有煙火氣纔好呢。讓人覺得踏實。”
安解語便環抱着他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胸口,聽着他怦怦的心跳,正想說些什麼,一個小小的小人便撲了過來,抱住他倆的腿,急着道:“則哥兒也要抱則哥兒也要抱”
範朝風便一彎身將則哥兒高高地舉了起來,逗得則哥兒咯咯大笑。
一家三口正瘋鬧着,阿藍便在外屋的簾子處回話道,大房的大夫人帶着慕容家的昆寧郡主過來探望四夫人了。
範朝風便抱了則哥兒,對安解語道:“我帶着則哥兒去娘那裡待一會兒。你敷衍她們兩句就行了。”說罷,就從後院溜走了。
安解語只覺得範朝風的態度有些奇怪,倒也沒有多想,就收拾了收拾,準備見客。
這邊秦媽媽領着大夫人和昆寧郡主進了院子。
安解語站在門口,笑迎貴客。
慕容寧只看見一個婦人站在風華居的臺階上,一身煙青色的衣裙,頭上只插着一隻碧玉釵,站在臺階的陰影下,那脂粉未施的臉上似乎發出一層瑩白的玉光,讓人不可逼視。
大夫人便領着慕容寧上了臺階,給等在那裡的四夫人介紹道:“四弟妹,這是昆寧郡主,慕容家的表妹。”
安解語曉得範太夫人孃家就是姓慕容,便知道是範朝風舅舅家的女兒,就望着慕容寧笑道:“天下間竟然有這樣標緻的人兒,今兒我也算見着了。”
慕容寧也趕緊道:“四表嫂見笑了。--四表嫂天人一樣的人,纔不是寧兒能比的。”
安解語便攜了她的手進了屋子,又道:“昆寧郡主太過謙了。--如昆寧郡主這樣,相貌家世無可挑剔的人兒,纔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望塵莫及的”
程氏便在旁笑道:“你們倆都是好的。一見面就如此相得,把我這個大表嫂都比下去了。--可見註定是要做姐姐妹妹的,實是有緣分。”
安解語到此異世已頗有時日,日漸熟悉這裡的人說話行事的套路,也頗多了幾個心眼子。現在聽了大夫人程氏話裡有話,就趕忙道:“瞧大嫂這話說得。大家夥兒都知道,我出身不如大嫂多了,又行事粗糙,哪能攀得上跟郡主那麼高貴的人做姐妹?--還是大嫂系出名門,又妥當周全,要說能跟郡主這樣的人兒做姐妹的,還是隻有大嫂配得上。我們不過是燒糊了的卷子,做個陪襯罷了。”
慕容寧便在一旁抿了嘴笑道:“兩位表嫂太過謙了。大表嫂自然是個好的,四表嫂也不差。--不然,我四表哥也不會就娶了四表嫂了。”
說完,慕容寧又微微欠身道:“寧兒前幾年生了重病,不得不去外面養病。卻是錯過了四表哥和四表嫂的大婚,失禮之處,還望四表嫂見諒”
安解語趕忙攔了她道:“郡主太客氣了。--這生了病可是沒法子的事兒。”
慕容寧就含笑點頭道:“就知道四表嫂是個好的,跟四表哥如今琴瑟和諧,也是四表哥的福氣。”又紅了眼圈道:“當日聽到四表哥的事兒,寧兒如五雷轟頂,一下子就病的起不來牀了。”
慕容寧說完,便直視着安氏的眼睛,並不退縮。
安解語聽着這話不象,便沒有再接茬,只端坐在一旁冷眼看着。
一時堂上就靜下來。
這邊程氏只好出言道:“說起當年的事兒,也是一團亂麻。--當日四弟和昆寧郡主誰不說是一對金童yu女?只可惜造化弄人,昆寧郡主重病在身,四弟又被流言所困,也只得這樣了。”又好象纔剛剛醒悟過來,便捂了嘴道:“都怪我多事,卻是提這些陳年往事做甚。四弟妹如今和四弟神仙眷侶一般,應該不會怪我多嘴吧?”
安解語只覺得屋裡的地龍燒得太熱,就拿了一旁被則哥兒翻出來的羽扇慢慢扇着,不緊不慢道:“我倒是無所謂。只是大嫂這話也忒不像了,昆寧郡主好好的姑娘家,卻被大嫂說得跟人有了私情似的。--讓人知道了,郡主以後可怎麼嫁人呢?“
程氏語塞。
慕容寧已眼淚汪汪地站起身給安解語行了大禮,哽咽道:“寧兒不在乎別人說什麼。只是四表嫂不畏流言,嫁與四表哥,不僅是救了四表哥的命,也是救了寧兒的命。--寧兒叩謝四表嫂的大恩大德”說着又要下拜。
安解語就讓阿藍上前扶住慕容寧,又道:“郡主實在是悲天憫人,菩薩心腸。我既是你四表哥的妻子,這些不過是份內之事。沒有個妻子爲丈夫盡力,卻讓外人來道謝的禮兒。--昆寧郡主大家出身,又飽讀詩書,熟知禮儀,自是比我這小門小戶出來的人更是懂得這些。”
慕容寧未料到四夫人居然也會綿裡藏針,給了她一個不大不小的釘子碰。只是慕容寧也有些急智,忙順着阿藍的扶持站起身來道:“還是四表嫂看得明白。倒是寧兒糊塗了,一聽四表哥有難,就把什麼都忘了。--寧兒不知輕重,以後還望四表嫂多多提點。”
安解語只笑眯眯道:“你們表兄妹情深,也是有的。”一副賢良大度的樣子。
慕容寧的奶孃趙媽媽也在旁幫腔道:“當日我們郡主也是病重,只怕耽擱了四公子的終身大事,便主動出外避嫌。現在病好了,纔回到京城。”
這話安解語要還是不明白,就是個傻子了。心裡惱恨範朝風不說清楚就溜了,單留自己一個人應付這個找上門的青梅小表妹。
便只腹誹道:是,你表哥的耽美病剛好,你的百合病就痊癒了。還真是天生一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