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池是慕容家的祖籍地,也是如今慕容長青盤踞的地方。慕容長青在舊朝覆滅之前,便帶了家人回了祖籍,開始偷偷的招兵買馬。後來舊朝覆滅,太子又投到他這裡,便將太子藏起來了,又加大了招兵買馬的力度。
前一陣子,上陽王範朝暉下令北地豪強不許蓄私兵。惟有慕容長青仗着是上陽王的嫡親舅舅,不遵號令,已是被烏池的官府偷偷報上去了。
而範朝暉出來這一倘,就是爲了慕容長青和太子。收繳私兵都是順帶的。
且說範朝暉這一路收了四大家的私兵,又從沿路的官府裡,將地方豪強上繳的私兵都順勢帶走了。浩浩蕩蕩的大軍,已是有五十萬。只是這五十萬裡,只有二十萬人是範朝暉先前的部下,另外的三十萬,都是地方豪強的私兵而來,卻是地痞土匪氣更重,要將他們練成令行禁止的軍士,還要多打幾仗。範朝暉就將希望暫時寄託在同慕容長青的一戰上。只希望慕容長青還有當年的悍勇,將他們的私兵練得出色些,也讓自己的手下,能同真正的對手過過招。
晚上軍隊紮營休息的時候,無涯子知道王府裡來了急信,就去了範朝暉的帳幕裡,問道:“聽說範忠又給你弄到一大筆軍餉?”
範朝暉嘴角略微上翹了一下,便平復下來,面無表情道:“不過是周家搜刮的錢財,如今也算是派上點用場。”
無涯子盯着他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他有何不同,只好嗐了一聲,道:“無聊,你裝出這副樣子給誰看?”
範朝暉不理他,自提筆回了信。告訴範忠,自己除夕不回去了,讓他們自己過年。若是有事,要四夫人全權做主。寫完這幾個字,範朝暉又有些躊躇:若是她又犯起混來,非要給自己納了側妃怎麼辦?
想了想,便劃去了“全權做主”,改成“三思而後行”。
又看了看日期標在更前面的一封信,卻是說然哥兒病重的事。就跟了無涯子轉述了一下然哥兒的病情,無涯子皺着眉頭思索了很久,也無頭緒,只說要回去後,跟給然哥兒瞧病的大夫商議商議才行。
無涯子未見過然哥兒的樣兒,也不敢多說,只道他們應該回師門一趟,看看師父可有妙法。範朝暉本就打算此地事了之後,就要回朝陽山,陪太夫人過幾日。如此正好順路,可以見見師父。
範朝暉寫完信,拿起來看了看,吹了吹多餘的墨,就小心翼翼地裝到了信封裡,讓親兵拿給驛兵帶回去。
這邊範朝暉的大軍日夜兼行,終於在除夕前夜,趕到烏池的外圍。
第二日,便是除夕。
烏池家家戶戶都備好了過年的物事,準備晚上鞭炮齊響過大年。
範朝暉留下了自己的二十萬精兵在後方,只帶着新招的三十萬軍士,黑甲儼然,陣容整齊。前面是十萬騎兵,馬蹄上都包了厚厚的粗布,在曠野裡馬蹄翻飛,一步步前行。後面跟着二十萬步兵,逐漸嚮慕容長青建得如堡壘一樣的田莊包抄過去。
慕容長青的田莊,由慕容家經營數年,高牆厚堡,又有護城河,環繞在莊前。莊子內部的高牆下,更是挖有深壕陷阱,就算是正兒八經的軍士要強攻,都要費些力氣。
範朝暉的探子將慕容家如城池一樣的田莊的情形,早打聽得一清二楚。只是就算清楚內裡的情形,要打開田莊的大門,依然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且範朝暉十萬大軍的鐵騎,雖馬蹄上包了厚布,可一路奔騰而來,震撼之聲早已驚醒了慕容家田莊和附近別家田莊裡守衛的人。
如今正是除夕,各家各戶都在守歲。
等慕容家田莊瞭望塔上的守衛喝了團年酒過來,暈乎乎地看見前面的空地上,黑壓壓一片大軍壓城而來,嚇得趕緊敲響了瞭望塔上的大鐘。
可是鐘聲的傳播,居然沒有範朝暉的騎兵迅捷。
慕容田莊內院裡的正屋,慕容家絕大多數有頭有臉的男人,正在堂上簇擁着太子殿下,觥籌交錯,衣香鬢影。隔着屏風的那一邊,太子妃坐了首位,旁邊坐着缺了條小腿的慕容寧,和慕容長青的填房曾氏。
如今雖是亂世,她們的吃穿用度,卻一點也不比舊朝在京都時候差。
本來慕容寧和曾氏十分不願跟着慕容長青回烏池,一直都悶悶不樂。直到京都被夷人所破的消息傳來,她們纔有些後怕,開始覺得烏池也不是那麼糟。等到再後來,舊朝裡威風八面的太子殿下,也像條喪家之犬一樣逃到她們慕容家的田莊,她們才真正高興了起來。——這就是命啊。她們就是那等好命之人,無論盛世亂世,新朝舊朝,她們都是人上之人。
這邊衆人正在隨意閒聊,又都等着新舊年交替之時的煙花綻放。
瞭望塔上的守衛敲鐘之後,等了半日,也不見後院有大人過來。有些着急,趕緊離了瞭望塔,到下面守衛裡住的屋子,又叫了兩個人出來,讓他們立刻去內院報信。
那兩人還當這人說笑,不由都搖頭不信,又要去屋裡繼續喝酒。
那守衛急了,一把拉起他們兩人,往瞭望塔上爬去。
三人到了瞭望塔上,往下一看,剛剛還隔着一片距離、有些遠的黑甲騎兵,已經越來越近了。而高樓上,那戰馬震動大地的感覺,更是明顯。
幾人嚇得面如土色,一人就趕緊道:“我去內院報信。你們在這裡繼續敲鐘不要停”說着連滾帶爬地往瞭望塔下奔去。出了瞭望塔,又急速向內院跑去。
留在瞭望塔上的兩人,便又敲響了大鐘。
範朝暉率着騎兵一馬當先,已經離慕容家田莊的護城河不遠。而田莊瞭望塔上的警鐘聲,也已經清晰可聞。
範朝暉勒馬站在護城河邊,冷冷一笑。就讓人將他的六尺長弓拿過來,猿臂舒展,已是拉開強弓,搭上給他特製的長箭,瞄準了瞭望塔上一起扶着長木,正在敲鐘的兩人。
弓如滿月,箭似流星,這帶着範朝暉渾厚內力的一箭,呼嘯着越過護城河,直往瞭望塔上前後相繼的兩人射去。兩人聽見箭聲凜冽,只來得及回頭張望,就被那長箭穿心,二人一體,俱被釘在了鍾亭的木柱上。
瞭望塔上的鐘聲戛然而止。
這個臘月三十的夜裡,沒有月亮,只有繁星閃爍。浩瀚的星空下,範朝暉又從馬背上騰空躍起,手裡長刀揮出,往田莊前面掛着護城河橋板的鐵鏈砍去。那鐵鏈高高地掛在田莊的厚牆之上,饒是範朝暉神力驚人,也費了一番功夫,在空中轉折來去,纔將一條鐵鏈砍斷,一塊吊在護城河之上的橋板霎時應聲落下,橫在護城河上。
田莊內的守衛也是訓練有素,此時來不及等候田莊裡各位大人的命令,已是各就各位,拿起弓箭,對着那飛身上城牆,砍斷護城河橋板的男子齊力射去。只是他們的弓箭,如何能射到範朝暉身邊?只見他砍斷鐵鏈之後,已經順手又將長刀舞成一片,護住自己的要害之處,又急速下沉,已是安然落回到自己的戰馬之上。
範朝暉的大軍一見主帥平安歸來,俱是發一聲喊,就按着先前演練的陣法,將主帥迎到內圈。前面換上一羣步兵,皆是彎弓對着慕容家田莊的高牆,將一支支掛着易燃物事的火箭射到了田莊以內。
冬日裡天干物躁,很快田莊高牆的內側已燃起了熊熊大火。
此時剛剛過了午夜時分,田莊內院的煙花也鱗次櫛比的往空中盛放。一時漫天煙花和田莊外院的大火交相輝映,景象甚是壯觀。
內院的慕容長青等人這才驚覺外院有異,而那前來報信之人已是浴血滿身,撲到慕容長青面前,大叫一聲:“莊主,有強敵來襲”言畢已經倒地不起。
慕容長青當機立斷,一邊讓人護着內眷循暗道逃往莊外,一邊又叫上慕容家的男丁,俱都披掛好了,出到外院,牽了戰馬,又帶上外院那邊的私兵,浩浩蕩蕩往田莊大門的高牆那裡行去。
範朝暉砍斷護城河橋板的鐵鏈之後,便退居幕後,讓這些新收上來的私兵上前殺敵,自己在後觀望,觀察有無出衆之人。若是不能在這場戰鬥裡生存下來,也沒有什麼好可惜的。——好鐵要用在刀刃上,好兵也要用在戰場上。不能在戰場上揮灑自如、奮力殺敵的兵,平時訓練得再花團錦簇都沒有用。範朝暉多年征戰,悟出的第一個道理,便是強兵是打出來的,不是練出來的。
這邊慕容長青穿着鐵甲,也上到護城河前的高牆之下,往下看去,那些人的裝束看着並不熟悉。可遠處那飄飛的戰旗上大大的“範”字,卻讓慕容長青瞳孔急縮。
一旁披着鐵甲的太子也看見了那戰旗,不由嫉恨交加:流雲朝覆滅,這範朝暉要負一多半責任若不是他居心叵測,想取而代之,怎麼會任由夷人攻城而不回援?
想到此,太子就對慕容長青道:“舅舅,此人不能留”
慕容長青白了他一眼:真是爛泥扶不上牆。人家都打上門了,還容得你說能留還是不能留?
慕容長青不再搭理太子,只運足中氣,對城下的人喊道:“前面來人,可是範……”
一語未終,又是一支特製長箭飛速而來,直直地釘在慕容長青的胸口上。慕容長青死不瞑目,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正文3194字。各位書友真是給力。本來不打算更了。現在粉紅票60,加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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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比較鐵血。估計大部分書友不愛看。可是情節需要啊。俺不能也像書友訂閱一樣,跳着寫啊。所以大家忍耐一下,精彩在後頭。不過頂着鍋蓋說一句,俺這章寫得很hig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