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
這個幻境想要告訴我的事,到這裡已經是漸漸接近尾聲了，有很多以前我想不明白的事,那些摸不清的線索,慢慢都變得明朗起來。
九九的屍骨,的確都是如古書裡寫的那樣埋了起來,我也找到了其中的頭骨和一部分腿骨,身體部分就在祠堂地下室裡,不需要尋找。現在只剩下另一部分腿骨和手骨沒找到,可是我們在良藝那邊,什麼都沒有發現,棲龍嶺那邊還沒看過,銀光垌那邊,還沒開始找就被幾叢曼陀羅放倒了。
迴歸到幻境這裡,小離知道九九被殺了之後,闖進了月輝山莊要給九九報仇。誰都沒有想過九九有一個孿生妹妹,看到突然出現的小離,都以爲她是九九的鬼魂,嚇得到處逃竄。小離出現的時候,也是被施了咒術的,脖子上也有和九九一模一樣的曼珠沙華紋身。她一看到秋風眠,就像九九當日一樣,對他再次施了魘術。也許是處於對九九的愧疚,也或許是他真的以爲這是九九的冤魂,竟愣愣的站在那裡,也不知道還手,小離很容易就得手了。直到九緣跑出來,叫了他一聲,他才如夢初醒,像上一次一樣殺了小離。可是因爲被連下了兩次一樣的詛咒,這一次他身上的魘術並沒有解開。而小離的屍骨,他只是命人草草地埋在了村裡的亂葬崗裡。
話說雲琅知道九九被殺了之後,幾乎是想立刻就提劍殺了秋風眠,還好他並不是什麼魯莽的人,他想到九九不是血腥殘酷的人,而且不管她怎麼恨秋風眠,也不應該殺了那麼多無辜的村民。他想了想,花了大價錢從秋風眠的一個手下那裡買回了九九的頭,並要求那個手下什麼都不要說出去。那個人見有那麼大一筆錢,離開就滿口答應了。
當天晚上,雲琅就做了一個夢,夢到九九一直在對他說對不起,直到最後,都沒有迴應他的感情。九九告訴雲琅,秋風眠要解除自己身上的魘術,其實是不需要將她分屍的,只要她死了就能解了。九九故意要秋風眠這麼做,是因爲她知道了她師父的陰謀。她師父在她身上施了魘術,讓她日日夢見的都是她、秋風眠和樂正九緣之間的事,加深了她心中對秋風眠和樂正九緣的憎恨,最後憎恨吞噬了她的理智,纔會在月輝山莊大開殺戒。九九還告訴雲琅,讓他去救他們的兒子。可是當雲琅趕到她師父那裡的時候,發現那個女人已經因爲走火入魔瘋掉了,不僅雙目失明,身上也長滿了眼睛一樣的爛瘡。而他們的兒子,被九九的一個小師妹抱走了。這個小師妹生性善良,其實那天她聽到了她師父對昏迷的九九說的那番話,無奈她本事不夠無法幫助九九,也沒有機會告訴九九這些事,只好找了個機會,帶走了九九的兒子。雲琅四處打聽,卻始終沒有任何消息,最後抱着九九的頭骨,鬱鬱而終。
再回到秋風眠這邊,小離對他下咒的時候,心裡想着一句話：“如果你不把我姐姐的屍骨找回來,並好生安葬的話,你這一輩子也別想解除魘術!”可是這句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族長的一個手下刺穿了心臟。
再後來就是,九緣看他天天受魘術的折磨,已經憔悴得不成人形了,她心裡急得不行,卻也是無計可施。後來她在秋風眠身上也施了一個法術,類似於安魂咒一樣的,暫時壓制住了他身上的魘術。九緣想到那日九九下咒的時候,曾說過只有秋風眠的第十九代才能解,她就想爲這個千年後的孩子做點什麼。她知道這個孩子必須要去尋找九九的屍骨,一定會非常困難,而九九死無全屍,怨氣一定非常的重,尋找的過程必定不會順順利利。她琢磨了好久,終於研究出了一種法術,讓我可以感應到九九屍骨的所在,也可以不受魘術的困擾。但是,這個法術畢竟不成熟,這種能力要想通過秋風眠的血脈一代代地流傳到我的身上,那秋風眠必須吃下她的心臟。九緣知道秋風眠一定不會同意,她就自殺死在了秋風眠的面前。於是,就有了祠堂地下室裡的那兩幅壁畫。
秋風眠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家當,把九緣的屍體保存了起來,後來有費盡心思地找到了防腐的珠子和玄冰牀,把九緣的屍身好好地保存在一個石室裡。九緣的事情,族人知道的不多,後來發生事故,她也鮮少露面,於是在《秋氏紀事》裡面,幾乎沒有她的記錄。
後來秋風眠迫於父母與族長的壓力,在九緣死了的一年之後,娶了他那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妻。新娘子很漂亮,一點都不輸於九緣,可是他始終忘不了那天渾身是血,抱着一隻狐狸,站在李花樹下，一臉悲傷地看着他的那個人,那個微笑着自刎在他面前的人。最終,他積鬱成疾,過了幾年,也離開了人世。
終於知道了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我卻並不覺得開心,心情反而非常沉重。他們四個人,誰欠誰的,又欠了多少,已經分不清了。我站在秋風眠的棺木前,眼前突然出現一片刺目的白光,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我看到我的老爸,正守在我的牀前,一看到我睜開眼,立即激動着大叫着“醫生”,跑出了門外。
我擡眼四處看了一下,雪白的一片,還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果然是在醫院裡頭。我坐起來靠在牀頭,頭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曼陀羅中毒太深了,還是我睡得太久了。門外走進了三個人,是九十九那三位,其中那位女士看着我,說道：“喲,終於醒了,還以爲你會長眠下去呢!”某一位男士看了我一眼,沒什麼反應。只有九十九表現得很高興,來到我身邊,噓寒問暖的。
我問道：“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他回答：“一個多星期。你不知道,你爸天天急得團團轉,天天都問醫生你爲什麼還不醒,醫生被問煩了,差點就把他趕了出去。他真是非常擔心你啊!”
我驚訝地說道：“一......一個多星期!”
妖妖說道：“可不是？那天找你們半天,結果發現你們都種了曼陀羅的毒,暈倒在地上,你的左耳還特別燙,紅得跟塗了血一樣。不過也多虧這件事,我們找到了一個裝着一根手骨的瓦罐,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了。”
九十九說道：“對了,你這次昏迷非常奇怪,其實我們曼陀羅中毒並不深,我很快就醒了。可是你卻一直沒醒,醫生也檢查不出什麼問題,居然昏迷了那麼長時間。我一直在想,要是你一直都不醒來,我......我該怎麼辦呢？”
他垂着眼瞼,握起了我的手,我一怔,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老爸剛好帶着醫生走了進來,他連忙放開我的手,站在一邊。醫生把他們都叫了出門外等着,檢查了一下我的身體狀況,說我什麼問題都沒有,老爸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老爸坐着我旁邊,抹了把老淚說道：“小杏,這次你可把你老爹我嚇得,頭髮都要全白了。”
我安慰他道：“好了,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別擔心。哦,對了,老媽呢？”
“昨天是她守着你,今天換我。剛纔我打了個電話回去,估計她現在正張羅着做飯了。”老爸說完,又皺起了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說：“爸,你怎麼啦？”
老爸猶豫了一下,說道：“小杏,你......不如你放棄吧。”
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叫我放棄尋找下去,頓時覺得有些意外。我說：“爲什麼,之前您不是支持我尋找的嗎,爲什麼現在要叫我放棄？”
老爸嘆了口氣,說道：“只是一點點曼陀羅的毒,你就已經昏迷了那麼長時間,指不定以後還會有更大的危險。你要是有事,你讓你老爸老媽怎麼辦？”
我一時無話,老爸繼續說道：“小杏,聽老爸說,我知道還有另一個方法,可以讓你身上的魘術徹底解除。我知道你去冒險,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爲了我。唉,老爸並不怕這個東西的折磨,只怕你過得不好不開心。我說......小杏,你還是放棄這個辦法吧!”
我着急地說道：“不可能!爸,我做不到!”
“小杏,我看那個小子挺不錯的,人長得挺俊的,而且你昏迷的這些日子,他擔心得飯都吃不下,天天跑醫院,盼着你醒過來,看來這小子,對你還是挺上心的。把你交到他手上,我也是挺放心的。”
我聽得臉一紅：“爸,說什麼呢,我現在纔多大,哪能那結婚證啊？所以,這個建議你以後不要再提了,我還是要繼續找下去。我向你保證,以後我會好好保護自己,不會讓自己受到傷害!”
“唉,你這脾氣,跟你爺爺一樣的倔,決定了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頭。話說回來,你對那個小子,難道就沒有一點意思？”
“老爸!”
“好好,不說了不說了。”
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回到了家裡,奶奶正在看重播的《甄嬛傳》,看到我們,忙站起來抱着我,一個勁地說“瘦了,瘦了”,媽媽在廚房裡忙活着,聽到我們回來了,叫我們趕緊洗手吃飯。
老爸非常高興,拉着九十九和九季霄喝酒,到後來都喝醉了,吐得滿地都是,屋子裡臭氣熏天。妖妖埋怨了幾句,卻還是幫忙搞衛生,老媽去洗碗,奶奶吃完飯又坐到一邊看《甄嬛傳》。雖然整理起來很麻煩,可我卻不覺得有任何不高興,這樣的日子,其實還是很開心。
幫媽媽扶老爸回房的時候,老爸嘴裡一直說着“小杏......小杏......別去啊,危險......”我聽得心裡發酸,知道老爸擔心我擔心得不行,可是我就算爲了他,也不能夠停止。老媽倒是沒勸我什麼,只說了一句：“小杏,媽媽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