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自出生直到死亡,期間皆離不開吃,所以說人類自存在的那一天開始便就有了吃一通,兩者是無法分割的。”程濤領着我們朝裡面走去,還一面對我們說道。
“雖然每天我們都在進行這吃這個行爲,可不要認爲吃只是一件簡單的日常行爲而已。”程濤說着笑了起來,然後他又繼續說道。“就算吃這個行爲大家都覺得是稀鬆平常,可是吃也分爲好幾個層次,而大多數人都只是停留在最簡單的果腹這一階段。”
聽程濤還將吃給分了等級,我不免有些好奇了,除了填肚子這吃還能還有什麼其他更深層的奧秘不成?
正當我疑惑的時候,程濤又繼續說着。“第一階段簡單來說就是填飽肚子,爲了生理需求而吃,對於食物沒有太高要求,每日機械重複這件事罷了。”說到這裡,程濤的口氣似乎有些鄙視,頓了一下他給之前的話做了個總結。
“這類需求只是滿足了感官的需要,吃也是基於原始的生存本能。這行爲在動物身上或許適用,但是如果是人的話,不會顯得太低等了嗎?”
程濤這麼一下子就把諸如我之類的大多數人都劃分爲低等的境界了,讓我不免有些不悅。但是我也沒有說話,等他繼續說下去看他還有什麼高見。
“對於吃的第二階段,可以稱之爲口欲。這一階段的人在果腹之餘會追求更多的東西,對食物的材質,味道,以及烹調手法都精益求精,力求色香味俱全。”程濤笑着又說,“可這也不過是滿足於口腹之慾,純粹的爲了吃而吃罷了。雖然有了些許要求,不過還是被自己原始本能驅使的進食行爲,仍舊不能脫離低等的範疇。”
“第三階段,稱之爲覓。這一階段的人在吃飽喝足之餘仍舊不能得到滿足,此時吃已經脫離了最初的爲了生理需求而吃,更得多是爲了精神上的渴望,想要嘗試未曾嘗試過的體驗。”程濤走在前面如此說道,不過聽了他的話我也有些好奇,吃還可以滿足精神需要?
“當用珍貴材料又經過高端手藝烹製的可以稱之爲珍饈的美味也不能滿足的時候,飢渴的人們便會升華到第三階段。這一階段精神需求更多的超過了物質需求,就算感覺到飢餓,可是平凡的食物以及無法滿足自己,所以需要追求更多的體驗。”
“未曾去過的酒店,沒有吃過的菜色,只有這些不斷出現的新鮮感纔會讓自己滿足。此時吃便從生理需求昇華到了精神需求,這行爲算得上是一個擁有高智商的人類的行爲了。”
將吃這麼稀鬆平常的日常行爲劃分了高低等級,程濤的言論讓我不怎麼認同,所以聽過他所說之後我故意說道。“那如果天底下所有能嘗試過的菜色都嘗試了,之後那人又如何呢?”
我說完之後程濤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對我說道,“那就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嘗試任何人都沒有嘗試過的美味啊。”
說完他笑了起來,而他此時的笑容卻有種陰冷的感覺,不過那種陰冷也只在臉上出現了片刻就消退了,難道是我的錯覺嗎?
“哈哈哈,你對於吃這個話題還總是這樣高談闊論啊。”胡思玥說着又拍了拍肚子笑起來,“我們都是凡夫俗子,對吃可沒那麼多高深的見解,隨便什麼能吃就好,我都快要餓死了。”
程濤轉過頭看着胡思玥這樣子笑了起來,走到一個包間門前停了下來,推開門的時候說道。“抱歉抱歉,自顧自的說了那麼多話。隨便坐下吧,菜馬上就上來了。”
我和胡思玥走進了包間裡去,程濤則去廚房探查準備的如何了。此時我坐在這豪華的包間裡有些焦躁,不知怎麼了心中又有之前那種奇怪的不安。而且程濤身上也似乎有種奇怪的氣息,雖然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但是直覺卻讓我隱隱有些擔憂。
此時房門被推開,程濤推着一架手推車走了進來,他將推車上那被蓋着的的大盤子端上了桌面,笑着對我們說道。
“主菜還要稍等片刻,先來試試我們的八爪魚刺身吧。”
蓋子掀開之後露出了裡面的菜來,不過雖然說是刺身,可是此時盤子中卻完好的臥着一整隻八爪魚,這讓我們如何下口?
我和胡思玥放下筷子有些疑惑的看着程濤,而他笑着端起了放在一旁的醬汁衝着盤中的八爪魚淋了上去。之前一直盤踞着沒有動彈的八爪魚此時被醬汁一淋上,竟然手舞足蹈的活了過來。
淋過醬汁之後,程濤拿起一旁的剪刀從那還活動着的八爪魚身上剪下了數段分給了我們。看着盤子裡還兀自扭曲的八爪魚腳我有些遲疑,而胡思玥沒想那麼多直接就夾起丟進嘴裡嚼了起來。
“喲,這東西還吸着我的舌頭呢。”胡思玥咬了片刻後有些驚喜的說道,程濤也笑着對他說道。“上桌之前先進行了特殊處理暫時讓它麻痹無法動彈,等待的就是醬汁淋上去的那一刻的復活。因爲之前八爪魚身上早做了無數暗刀,此時醬汁也將充分的滲入了它的體內。當集結了鮮美與一身的八爪魚在口腔中復活的一刻,將獲得刺激的體驗,這刺身還算不錯吧?”
聽了程濤如此解說我又低下頭來看盤中的八爪魚,看着它不斷扭曲的樣子卻感覺它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楚,這讓我不免有些遲疑遲遲無法拿起筷子。此時胡思玥又夾起一段八爪魚丟進了嘴裡,大口大口的咀嚼的時候也是笑着點起了頭來,似乎對這美味十分滿意的樣子。
“怎麼了?菜不合口味嗎?”程濤也發覺了我遲遲未動手,笑着對我問道,胡思玥也側過頭來看着我,“林夕你也快試試,以前還從未發現八爪魚生吃也這麼好吃。”此刻看着倆人的臉我也不好說些掃興的話,勉強的笑了笑便將盤中的八爪魚丟進了嘴裡。
那八爪魚段一進嘴裡便掙扎起來,脣齒之間扭動的柔軟觸感還有那吸盤貼住舌頭的刺激,真有種茹毛飲血的新鮮刺激感。而八爪魚身上的醬汁裡的芥末也是瞬間讓刺激充斥口腔,將刺身的鮮美完全襯托而出。
雖然這道菜的確是相當鮮美,可嚥下去之後卻又有種莫名的罪惡感讓我不太舒服,看着那盤內剩餘的八爪魚我放下了筷子,沒有再吃下去的衝動。
我嘆了一口氣擡起頭來正看見程濤的目光似乎停留在我身上,對他有些歉意的笑了笑說道。“我不太習慣這類生的東西,抱歉。”
聽到我的解釋程濤搖了搖頭,嘆息的說道。“是嗎?那還真是遺憾呢,很多食材的鮮美還是要生食才能體現。”
正說到這裡的時候,我似乎聽見外面傳來了一陣牛鳴。可是這裡怎麼會聽見牛的聲音,難道是我出現幻聽了?對此我還有些疑惑,而程濤則笑着將門推開了。我不免伸出脖子好奇的朝那門外望去,好傢伙外面四人竟然用一架推車將一整隻活牛給推了進來。
程濤走到那牛身邊輕輕的撫摸起它油光水滑的皮毛,笑着說道。“牛肉脂肪含量少,肉質緊緻味道鮮美,是全世界都非常喜歡的食材。在牛肉之中衆所周知日本鬆阪,神戶,米澤三大和牛更是其中的上上品,是被稱之爲國寶級的美味。此次想要向你們分享的便是從日本引進的和牛改良品,輕輕的切開這裡的肌膚就可以看見被稱之爲霜降雪花的極品肉質了。”
程濤說着指了指那牛的背部,在一旁待命的廚師得到指示之後便提着刀上前,就着這活牛便一刀刀的切了起來。那牛應該是經過了特殊處理,此時站在推車上一動不動,僅能痛苦的嘶鳴任由那人宰割。
程濤也笑着坐在了椅子上,靠着椅背閉上雙眼,彷彿在仔細聆聽那牛的哀嚎。我皺着眉朝那牛看去,此時它無法動彈,只能痛苦的哀嚎,雙眼不斷滾落出淚水來。
那牛似乎也望向我,流淚的雙眼如同哀求一般,我幾乎能直接體會到那種痛苦和絕望。側過頭去看了一眼胡思玥,可他卻似乎沒有覺得不妥,反而還有些興奮的神色。
那牛此時又爆發出一陣痛苦的哀嚎,我朝它望去發現一旁的廚師正用勺子將滾燙的熱湯淋在牛的身上,反覆如此之後便割下已經被熱湯燙熟的肉片,然後又繼續手中的動作。
“結合最近流行的溫體牛和傳統活叫驢的做法創新而成的新菜,不但可以感覺到牛肉在舌尖復活那種完美的體驗,同時視覺和聽覺均與人類內在的原始衝動共鳴,所以這道菜可不單單只是極致美味而已。”程濤此時笑着說到,可我看着他的笑容卻能感受到他心裡不斷滋生的戾氣,他的笑容在我眼中越發的詭異了。
那忙碌着的廚師也停下了工作,一盤盤盛着剛從那牛身上取下的美味便端到了桌前。炙烤和汆燙的牛肉放在眼前,熱氣騰騰的勾引着食慾。可是看着這盤中的美味我卻有種想吐的衝動,皺着眉將那盤子推開看着程濤說道。
“這樣子未免太過於殘忍了吧?”
程濤審視的看了我一眼,挑着眉笑了起來說道。“胡哥,你的朋友信佛的嗎?”
聽到程濤這麼問,胡思玥也是大笑了起來,看着我揶揄的說道。“以前大魚大肉吃的也不少哇,今天怎麼突然信起佛要搞吃齋唸咒了?”
“話雖如此沒錯,可是。。。”我看着胡思玥想要說些什麼,而程濤打斷了我的話說道。“哈哈,就和胡哥說的一樣,往常吃的各種肉食也也是殺生嗎?今天這些有什麼不妥麼?”
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反駁他們的話,嘆了一口氣便低下了頭來。而程濤看着我又笑了起來,“林先生看起來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可是何必將你的善良用在這些低賤的畜生身上。它們不就是爲了成爲食物而活着的,而且不管手法如何總之到了嘴裡都是一個樣,何來殘忍一說?”
“可是。。。”我想與他據理力爭,可卻找不到可以說服他的觀點,而且他也沒有想要和我深談的意向,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有些輕蔑。是啊,此時我的樣子應該就是個虛僞的無理取鬧的傢伙吧,於是看出他的那神態之後我便收起了爭辯的意向,嘆了一口氣後也什麼都不再說了。
“哈哈,今天的壓軸。”我坐在那裡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程濤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擡起頭的時候看見似乎又有人推着一個推車走了上來,此時推車上的桌子蓋上了白布,也看不出裡面是什麼。
程濤看了我一眼,笑着站起身來走到那推車前將白布掀了起來。我看見那白布之下的事物原來是一具方桌,可這方桌之上此時露出一個猴頭,正驚恐的望着我們。
那猴子臉上滿是痛苦和絕望的神色,彷彿知道了自己要面臨的處境正極力的掙扎,可是卻被緊緊的束縛而無力掙脫,此時能做的卻只有無力的哀嚎。
“猴腦是備受推崇的傳統食材,山八珍之一。”程濤走到那桌前拿起了一柄小錘笑着說道,“做法也是相當簡單,直接用着錘擊碎天靈蓋,淋上熱油便可。鮮活嫩滑的猴腦,只要食過一次就忘不了那味道了。”
眼看他握着錘子就要朝那猴腦敲下,我也實在忍不住了,一把推開桌子站了起來。看見我這舉動程濤也停住了手上的動作,笑着問道。“林先生,又有什麼高見嗎?”
那被固定着的猴子此刻絕望的哀嚎着,站在一旁的程濤則滿臉笑意對此毫無反應,我看着他的臉清晰的感覺到他身上沉重的戾氣,也知道他根本聽不進我的話來了。看了一眼旁邊的胡思玥,我搖了搖頭嘆息之後又對他們說道。
“對不起,我身體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說完之後便一把推開門走了出去,也不去管背後胡思玥的呼喊。我朝外快步的走去,可這是背後傳來了那猴子痛苦的尖叫,這充滿絕望氣息的叫聲似乎直達靈魂,讓我感到一陣眩暈。眼前又出現之前八爪魚和牛的樣子,那些痛苦絕望在我心中不斷涌現,我捂着耳朵不敢再去聽那猴子漸息的悲鳴,逃也似的衝出了這酒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