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想要推開那扇半掩着的窗戶,可是那窗戶逾越千斤,我用盡全身力氣卻不能動搖他絲毫。
“孝翰!孝翰!徐孝翰!”我朝房間裡大喊起來,而少年模樣的孝翰轉過頭來,迷惘的看着我,“你是誰?”
當他望向我的時候,這窗戶又變得輕巧,我一把推開了窗戶,從那裡翻進了屋子。我站在孝翰面前,蹲了下來對他說道。
“我是林夕,我接你回家,跟我走吧。”
孝翰推開了我的手,大聲的說道。“林夕在我身邊,爸爸媽媽也在我身邊,你是誰,想要帶我去那裡?!”
此刻孝翰身邊站着他的父母,以及年幼時候的我,可是那三人的臉上卻是黑漆漆一片,甚至都已經不成人形,孝翰被他們包圍着,怒氣衝衝的盯着我。
“我是林夕啊,你好好的看看周圍,他們都只是你的幻想,這個不過是你小時候的記憶,現在的一個夢罷了。”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孝翰,他卻一巴掌拍開了我的手,大聲的喊道。“騙子,騙子,你是個騙子!快滾開,不要再出現了!”
我感覺到又有被驅逐的感覺,我不甘心的大喊道。“徐孝翰你睜開眼睛看看啊,這些不過都是幻夢的幻覺罷了!你的父母早已經不在人世,而我們也已經長大成人了!”
伴隨着我的大喊,那驅逐的感覺消失了,而周圍熟悉的場景竟然也不穩定的搖晃起來,如同破碎的鏡子一般,一片片的墜落下來。
我抓住孝翰的手,想要將他拉開這邊即將變爲廢墟的屋子,可是他卻紋絲不動,我轉過頭來着急的喊道。“快走啊,這裡很危險。”
可是回頭我卻看見,孝翰的雙眼流出黑色的眼淚,他愣愣的望着我,呢喃的說道。“一切都不是真的麼。爸爸,媽媽已經不在了麼。”
“徐孝翰你給我清醒一點!快走了!”這房子不斷的塌陷,似乎有種不離開便永遠無法離開的感覺,我朝孝翰大喊到,可是他卻輕易的掰開了我的手,將我一把推出了這房間。
“夢境也好,真實也好。哪裡幸福哪裡快樂就停在哪裡不好嗎。你離開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呆着。”
我還想說些什麼,可是這片天地全部崩塌,孝翰和那些幻象都被埋在廢墟之中,而我在一片黑暗之中回到了現實。
回想着他說的話,還有那崩塌的夢境,我抓住旁邊睡着的孝翰的衣領大聲的喊道。“徐孝翰!你給我醒醒!你他媽不醒過來,我要揍你了啊!”
可是孝翰還是一臉幸福的樣子,靜靜的沉睡,任由我的眼淚在他臉上劃出一條條淚痕。
之後我用了無數方法,可是如同我所害怕的,我竟然完全無法喚醒孝翰了。雖然此刻已經是大半夜了,但是我實在無法等到第二天,揹着孝翰便打了個車跑去市中心,期待能從危阿姨那裡得到幫助。
我慌亂的撞開了那扇門,索性危阿姨還在房間內,她端着茶杯還是那樣風輕雲淡的樣子,而我看到她便如同看到了救星,衝了過去撲在桌上對她說道。“危阿姨,危阿姨!求求你救救孝翰吧,我這麼也喊不醒他了。”
危阿姨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慌張,我擦乾了眼淚將孝翰背進了裡間,將他放到牀上。危阿姨也靠了過來,翻開孝翰的眼皮又摸了摸他的脈搏纔開口說道。
“你進入了他的夢境,並且嘗試喚醒他了是麼。”
聽到危阿姨這麼說,我點了點頭,而她卻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和你說了麼,進入別人夢境是非常危險的事情,而且你這麼做只能適得其反。”
“雖然你擔心他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這樣做也太莽撞了。好在你安全的離開了,崩塌的夢境是最爲危險的,稍有不慎被說他了,你被困在裡面纔是最麻煩的事情。”
“對不起。”聽危阿姨這麼說,我不由得低下頭來說道。“可是現在怎麼辦呢,我又嘗試想要進去他的夢中,但是卻失敗了。現在怎麼辦呢,如何才能喚醒他呢。”
危阿姨望着我說道,“被你莽撞的闖入,他的夢境不穩而崩塌了,自然所有通道都已經關閉了。不過,想要進去的話也不是沒辦法,只是。。。”
危阿姨頓了一下說道,“之前你之所以能安然的從他夢中出入,而且幻夢也不會阻撓你,是因爲這孩子對你產開心扉,你獲得了進入他夢中的准許。如今在通道都關閉的情況下要進入的話,惟有藉助魘的力量,可是這卻無異於侵入。這樣的進入,孝翰的潛意識和幻夢都會攻擊你,你也會陷入非常危險的境界的。”
我聽危阿姨這麼說,趕緊說道。“如果有方法的話,請讓我再進去吧。我這次,這次一定會喚醒他的。”
危阿姨搖了搖頭,“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呢,我說的是,你此次進入可不比之前輕鬆,稍有疏忽別說他回來了,就是你也會被困在夢中,陷入永久的沉睡。”
“如果有機會喚醒孝翰的話,那麼就讓我試試吧。”我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堅定的對危阿姨說道。
她聽我的話笑着搖了搖頭,“怎麼說你好呢。”
我按照危阿姨的指使躺在牀上,她在一旁又鄭重其事的說道。“我再問你一次,這次你有可能會永遠也回不來的,你還要繼續麼。”
我轉過身去望了一眼孝翰,然後輕輕的說道。“如果有機會喚回孝翰的話,我們繼續吧。”
危阿姨似乎嘆息了一聲,然後說道。“我將使用入夢來爲你嫁接一段進入他夢境的橋樑,我要提醒你,這橋樑非常脆弱,一旦他反抗的話,那麼你就沒有回來的路了。千萬切記,如果沒辦法喚回他的話,一定要儘快撤離,一個人沉睡也好過兩個人都完蛋。”
我伸手握住孝翰的手,閉上了眼睛,藉由魘的力量我也逐漸的沉睡,危阿姨的話也變得模糊,似乎有一座橋樑出現在我眼前,而橋的那段黑漆漆的,不知道有什麼存在。
我站在橋前,深吸了一口氣踏上了橋去,“與其一個人沉睡,還不如讓我來陪你。”
我走過橋樑踏入了一片虛無的空間,這個世界彷彿整個被剪成碎片,一片片鋒利的碎片在虛空中呼嘯而過。
“爸爸,媽媽,還有小夕。你們能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如果可以的話,就讓時間停止在這一刻吧。”
我順着這低聲的呢喃,一直朝深處小心的飄去,一面躲避着飛來的碎片,一面警惕着黑暗中的潛伏者,而不知道飛行了多久,終於來到了孝翰的身邊。
此刻的這裡仿若羣星一般璀璨,孝翰被一片片散發着微光的碎片包圍,這些碎片盤旋飛舞,遠遠望去竟如同天空中絢爛的星系一般美麗。
我朝他靠攏,伸出手想去觸碰他,可是還未接近,不小心便碰到了那些碎片,尖銳的碎片扎入了我的手掌,讓我疼痛不已。
孝翰此刻也發現了我的存在,他站起身來望着我,“你是誰?”
我顧不得將紮在手中的碎片弄出來,忍着疼痛對他笑起來。“我是林夕啊,你不記得了麼?”
孝翰的臉上出現疑惑的神色,他偏着頭望着我,似乎在上下打量着我。“可是,林夕在我身邊啊,你又是誰?”
這麼說着,那些碎片聚合在一起,在他身邊凝聚成了一個和他差不多身形的少年模樣,那少年身邊又慢慢的凝聚出了兩個高大一些的身形,他們沉默的望着我。
“我是林夕。是從小陪伴在你身邊的夥伴,是你離開之後仍舊思念你的舊友,也是跟在你身邊和你一起對抗魘的同伴,還是和你一起生活的親人。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和你身邊那東西,你仔細看看誰纔是你真正在乎的人。”
聽我這麼說着,孝翰似乎有些明瞭了,他望着身邊的那東西又望了望我,朝我笑了起來,“林夕。。。”
他似乎認出我來了,我正感到高興,可是他身邊的那“林夕”猝然爆裂開來,碎片全部飛入了孝翰的胸膛,他捂着胸口痛苦的說道。
“啊,這裡好疼。”
我看着他痛苦的神色,着急的朝他靠攏,可一旦進入了那碎片包圍,那碎片又突然暴走飛速的旋轉包圍着孝翰,一片片鋒利的碎片從我身上擦過,走到他身旁我已經是遍體鱗傷。
“孝翰,醒醒。我真的是需要你,不要在沉浸在這虛假的夢中了,睜開眼睛來看看我,和我一起回去吧。”
我握住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真切的說道,而孝翰聽了我的話,痛苦的神色稍減,他望着我的眼神似乎也變了,迷茫中出現了堅定。
我眼看着少年模樣的孝翰逐漸的成長起來,變成了我熟悉的樣子,他彎下腰將滿是是傷的我抱了起來,望着其他兩個站着的身影,嘆息了一聲之後便朝着我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望着在他身後逐漸消融的記憶中父母的形象,感到疲倦不已,在他的夢中又沉沉的睡下了。
醒來的時候張開雙眼,看見是明亮的房間和被陽光照亮的天花板,想要起身卻滿身痠痛,轉過頭去卻沒有看見孝翰,心裡不免有些失落。
“你起來啦?”正在念叨着他,這傢伙從門外探進一個腦袋笑着對我說道。“你真是懶豬,快起牀吃飯了。”
“你纔是懶豬,沒資格說我!”笑着將枕頭朝孝翰丟過去,他側身一閃躲開了,可是卻又砸到了別人身上。
“小夕啊,幾天不見反了你了。”那人將枕頭拿着惡狠狠的朝我走來,走到我身邊用枕頭朝我招呼過來,“我今天要大義滅親,消滅你這個懶豬!”
而我則一面閃躲着,一面求饒。“啊,媽媽。媽媽,我錯了,我馬上起牀,別打啦!”
孝翰這傢伙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來,好半天才說道。“媽媽,爐子上還燉着東西,不去看沒關係麼?”
媽媽被他提醒一下才停下了蹂躪我的行爲,將枕頭丟給孝翰,然後對他說道。“哦,也是。你去幫我教訓他,我去看火去了。”臨走又轉過頭來對我說道,“要是東西給煮壞了,看我不會來收拾你。”
說完也不管我哀怨的眼神便揚長而去,孝翰這傢伙則抱着枕頭倒在牀上,滿足的感慨到。“哎呀,好暖和的杯子,真是不想起來呢。”
我則用腳狠狠的踢了他一腳泄憤,不滿的說道,“那你就睡到天荒地老去好了。”
他笑着對我說道,“可是我這麼一直睡下去的話,有人會寂寞的,我還是勉爲其難的醒來好了。”
“切。”我癟了癟嘴說道,“你剛纔怎麼那樣喊我老媽。”
他抱着枕頭想了一下,然後說道。“哦,因爲今天叔叔阿姨認我做乾兒子了啊,而且他們說就和你一樣叫他們爸爸媽媽更加親切,不好麼。”
“好,好,好。”我一面穿着衣服一面說道,“反正他們想要你這麼懂事的兒子已經想了二十多年了,哼,現在總算如願了。”
聽我這麼說,孝翰走上前敲了我的腦袋一下,“你吃醋了?”
我則翻了個白眼不置可否,他看着我這樣丟過來一個小本子,我接過來看才發現是存摺。
“這麼了,突然有良心要交伙食費了?”我翻開存摺漫不經心的問道,可翻開之後將我給嚇了一條,這存摺上的金額我數了好幾次才確認,這上面的錢都足夠他賣一套房子了。
“你搶銀行啦?”我將存摺合了起來,心裡有些忐忑,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這麼多錢,讓我不敢相信。
“以前的遺產還有之後我接委託的酬勞,我一個人又不怎麼用,所以都存起來了。今後我也算是家裡的一份子了,爸媽他們肯定不會收的,你就保管着一會要用的時候用吧。”他反而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完將枕頭朝我臉上丟過來,而我還在吃驚中也沒有閃躲。他又說道,“快起來吃飯了,免得等下又被媽他們說喔。”
“可是,你有這麼多錢,在哪裡隨便買套房子不都可以好好的住着麼,還來我家蹭吃蹭喝。”我將存摺合攏放在牀頭,有些奇怪的說着。
而正走出門的孝翰停住了腳步,愣了一會說說道。“一個人是免不了會寂寞嗎,能有你們在身邊,真的是捨不得。”
說完孝翰便走出了房間,而我則坐在牀頭笑了起來,突然耳邊傳來輕微的呢喃。
“爸爸,媽媽,還有小夕。你們能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如果可以的話,就讓時間停止在這一刻吧。”
我望着孝翰的背影,心中想着。
“此刻的你,還會不會寂寞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