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我們認爲我們我們的大陸是整個世界,大陸之外就是無盡的海洋;後來,我們有了船,發現海的那邊還有大陸,所有這一切被我們稱之爲地球的,就是我們整個世界了;又後來,我們衝破天空的束縛,發現原來還有宇宙,而宇宙,誰又能說它便是我們整個世界了呢。
我們就好像一個圓圈,當我們知道的越多,圓弧畫的越大,我們接觸到的不知曉的東西也就更多。如此的我們怎敢宣稱將世界瞭解透徹了。
虛空之中,無形之物。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觸碰不到。但是卻又毋庸置疑的存在着。它們充斥這這個世界,自古以來被我們敬畏的稱之爲神明或者鬼怪。
它們既是生命的本源,魘。”
孝翰站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我師父曾將我們世界比作一棵樹,我們人類是最頂端接受陽光最多的那簇樹葉,或多或少接收到陽光的葉子則可以看做是其他那些動物。往下走,每片樹葉接觸的枝條,則是數不勝數的昆蟲。而一直順着枝條會來到較粗的樹幹,那些可以看成是植物。於是所有樹幹交匯,便回到軀幹,這承載着世界的軀幹則是不可見的菌類和微生物,再繼續追尋下去,走到根部的位置。就是最接近生命本質的神秘生物,魘。”
“萬物都按照它各有的軌跡運行,天空中繁星甚多,卻極少有能夠交匯的。肉食動物捕獲食草類動物。食草類動物它們則將那些植物作爲自己的食物。這一切不過是出於生物的本能。
絕大多數時間,我們與魘生活在不同的空間,看不見它們也觸碰不到,相安無事。但是它們總是真實存在的,我們要去了解它們,去研究它們,找尋到與之和平共處的辦法。
而這就是魘師存在的意義。”
“師父?”
“是的。師父。。。”說到這個詞語,孝翰疲倦的臉上流露出溫情的神色,低聲的對我說起了關於他師父的回憶。
“呼。。。”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山風涌進肺部,刺激着疲憊的神經。讓這冷空氣在胸中流轉一番,帶着濁氣深深的呼出體外。手中燈籠有些倦怠的微光也因爲少年的動作而晃悠起來,已經走了一夜的少年此刻眯着雙眼望向遠方,黑暗的羣山沉默的擁抱着世界,而陽光卻藏在遙遠的天際,微弱的透出一絲光芒。
微弱的燈光照亮一小片山路,少年緊貼着山崖慢慢前行,右邊則是深淵萬丈。
這少年赫然便是離家一年多的徐孝翰。與過往那個總是充滿自信,陽光而熱情的他相比,此刻的徐孝翰滿臉疲憊,而眼神雖然堅毅,其中卻隱隱透出一絲悲傷而絕望的光。
似乎這一年來的旅行,並非計劃中那樣順利。
一陣山風呼嘯而過,燈籠微弱的燈光似乎在這冰冷的風中隨時消散。徐孝翰拉緊了衣領,但是單薄的衣物並不能將他與這冰冷區隔開來,無孔不入的寒風好像鑽入身體一樣,讓人忍不住顫抖。行走一夜的疲憊和飢餓在這冰冷中稍微有些緩解,徐孝翰邁着麻木的腳步仍舊努力走着。
“到了。。。”攀爬了一夜的徐孝翰此刻終於來到這山頂。將手中燈籠熄滅,徐孝翰靠着一處背風的山岩坐了下來。
“嗯。。。”伸了個懶腰,雙手拍拍冰涼的臉頰,徐徐孝翰強打起精神,佈滿血絲的雙眼望着遠方天空,思緒卻翻滾起來。
已經離開家鄉一年了,曾經的那些熱血澎湃的夢想早在現實的冷水中逐漸冷卻。四處碰壁的徐孝翰如今已然心灰意冷,對於自己的旅途開始產生懷疑。
路過了一個個陌生的地方,發掘了一個個隱秘的真相。而這些讓人神往的神秘故事,真相總是令人失望。難道那些傳說就真的隱沒在時間中,已經消失殆盡麼。
倔強的徐孝翰心中否定這個想法,但是事實卻壓迫的讓他有些窒息。現實的殘酷和對未來的迷惘如同山嶽一樣壓迫在徐孝翰的身上,此刻的他雖然身處現實,但是卻和他的夢境中一樣。
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去往何處。
獨自佇立在無邊黑暗的世界之中,未來延伸出什麼摸樣,都讓人心生絕望。
胡亂思考的徐孝翰不知所覺的走在了懸崖邊上,眼淚流下來,這灼燒的觸感將他拉回現實。望向腳下黑暗的深淵,徐孝翰竟然忍不住的笑起來。
“我將此次旅行稱爲壯行。如今想來,這漫無目的的流浪,卻不過是孩子氣的逃跑吧。”回想起父母的車禍,葬禮上所有人投來同情憐憫的眼神,讓徐孝翰不由得退縮到角落,將自己努力藏起來。所有讓人羨慕的幸福一夜間全部崩塌,陽光下的他一下拉到黑暗的世界。周圍的道路都是通往漆黑,人生也失去了意義一般。
回想過往,一幕幕畫面飛速掠過,絕望的徐孝翰卻止不住的笑着。遠方的太陽即將升起,但是他如今卻沒有勇氣去迎接這個光芒。後退兩步,竟然閉上雙眼加速衝向懸崖,縱身一躍,黑暗的深淵便吞噬了他的身影。
黑暗之中伸出如同觸手一般的藤蔓,將下墜的徐孝翰捕捉。墜落的恐懼,疲憊的身心,以及這個神秘物體的衝擊讓他一時間昏迷了過去。
慢慢睜開雙眼,眼睛因爲還不太適應周圍的光而微微眯起。徐孝翰從一張鋪着乾草的牀上醒來,轉過頭髮現桌上一個瓷碗中放着兩個饅頭。飢餓的徐孝翰抓起這個還略帶溫度的饅頭就塞進嘴裡,乾澀的饅頭似乎是這個世間最爲美好的食物一般,劫後餘生的情緒讓徐孝翰忍不住的流下眼淚來。
將兩個饅頭胡亂塞進胃裡,一股不可抗拒的疲倦又再次襲來,徐孝翰倒在溫暖的牀上又再次沉睡。
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是黃昏了,徐孝翰走下牀來,虛弱的感覺讓他有些站立不穩。慢慢的扶着牆走到門口,靠着門框,徐孝翰看見在不遠處的一顆松樹下,坐着一個穿着蓑衣帶着斗笠的人,而那人似乎也感覺到徐孝翰醒來,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眯着雙眼對着徐孝翰點了點頭。
關於徐孝翰,這個老人並沒有追問什麼,也默許了徐孝翰住下來。每日清晨太陽初生,老人就會離開這山上的小房子出門去,而一直要等到日落時分纔會回到這裡。徐孝翰則大部分時間都躺在牀上,或者呆坐在門外的松樹下看着遠方不知道想些什麼。
對於徐孝翰,老人什麼都沒說,但是每天也都會爲徐孝翰準備一日三餐——簡單的野菜和饅頭。對於老人,徐孝翰心中有很多感激,卻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去說。而日
復一日的沉靜,讓徐孝翰的心也慢慢平復,臉上悲切絕望的情緒也慢慢淡了。
大概過了半個月,某天清晨,徐孝翰早早的就醒來了。而老人此刻正剛好將熬好的野菜粥端進房間,看着醒來的徐孝翰,微微點了點頭,示意讓他一起過來吃飯。
徐孝翰低着頭吃飯,本想開口說些感激的話,但是卻又哽在喉嚨說不出來。“等下和我一起出去吧。”老人看起約莫有八九十歲,但是聲音卻是中氣十足,徐孝翰楞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接下來老人也沒有說什麼,兩人沉默的繼續吃着早餐。
碗筷洗乾淨之後,老人遞來一套蓑衣,徐孝翰默默的穿上,跟着老人踏上了微亮的山路。
老人要去的地方似乎非常偏僻,到後來已經沒有路可以走,半人高的野草滿是露水,低矮的樹叢在臉上擦得生疼,而雙腳也在泥濘的土中有些舉步維艱。即使周圍幾乎還是黑暗一片,走在這密密麻麻的草叢中那老人竟然毫不拖泥帶水的前進,行走的速度讓後面跟隨的徐孝翰感到有些吃力。好在這一年的流浪讓徐孝翰體能得到了很大的鍛鍊,不至於掉隊。
拐過了不知道幾個彎了,突然眼前豁然開朗。眼前是一片開闊的空地,直徑大約在兩百米左右。一棵如同一面牆一樣的大樹矗立在面前的空地中,徐孝翰有些吃驚的望着這個幾乎超出了自己想象範圍的巨大樹木。從那幾乎需要百十個人才能合抱的巨大樹幹望上去,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清晨的曙光根本無法穿透層層疊疊的枝葉,外面已經是光明一片,而在這巨大樹冠的陰影下,自己好像仍然處於黑暗之中。
老人此刻看着跟隨自己腳步到來的徐孝翰,臉上泛出笑容。對還在原地兀自震驚的徐孝翰招了招手,然後繼續走去那巨大樹木。
穿過一片盤根錯節的樹根,徐孝翰和老人走到了樹下。老人蹲了下來,輕輕的撫摸着青黑色的樹幹,臉上流露出溫情的神色。“老朋友,我又來看你了。”一面說着,一面將腰上掛着的葫蘆解了下來。
塞住葫蘆的塞子被拔掉的時候,從葫蘆中飄散出一種難以形容的香味。這個難以言喻的香氣,彷彿夾雜了全世界最爲美好的各種香味,淡淡的卻讓人沉醉其中。徐孝翰盯着葫蘆,想要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什麼東西。
老人將葫蘆傾斜,一股油狀的並且散發着柔和金色光芒的液體流了出來。這液體有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吸引力,徐孝翰呆呆的看着這金色的液體澆在樹根上,眼看着它們瞬間滲入樹根消失。而空氣中瀰漫的香氣讓徐孝翰的喉嚨發乾,有一種想要將那葫蘆搶來的衝動撩撥着徐孝翰的心。
倒了小半葫蘆的液體,老人終於將葫蘆塞好。瞬間消失的香氣讓緊張的徐孝翰鬆了一口氣,而那種強烈的渴望還有一絲殘餘在心中,身上的衣服也早被汗水打溼了。老人回頭看着雙拳握緊的徐孝翰,讚許的笑着點了點頭。
“原初之水。自生命初始便流淌在世界的幽暗之所,從偉大的光之河流中孕育的珍貴造物。土地因它而肥沃,而生命也因它而繁盛。同時也是是生命本源,魘的誕生之地。世上可沒有別東西的比它更珍貴了。”老人笑着搖了搖葫蘆,裡面傳來悅耳的水聲,“怎麼樣,願意成爲我的弟子,去學習和掌握這些生命的奧秘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