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審時刻(中)

本以爲與豔若呆在一起,會是一個沉默的晚上,結果卻並不如此,豔若絕口不提我明天將要指證他的事情,也不詢問相關的疑點,只是很自然的和我聊着天,而且我們之間的氣氛比任何時候都好,似乎我們本來就是一對很熟悉的朋友,然後久別重逢,便侃侃而談。

“歆,爲什麼不在原地等我?”

豔若靠着牆角,臉上有了些倦意,身上傷口的血已經凝結,卻還是帶來陣陣的血腥味。

我一邊用涼冷的開水給他擦試傷口,一邊簡略的把女貢的事說了。

“你這個衝動的毛病得改。”等我說完,豔若微閉着眼說。

“我也是這麼提醒自己的。”我嘆,把他最後的一道傷口擦淨後,就幫他把衣服攏了攏,瞟了一下他頸上露出的傷,有點像鞭痕,但是又不像,主要是還有針眼的傷口,我輕聲問:“這傷是怎麼回事?他們給你用什麼刑,怎麼弄成這樣?”

“呵呵——”豔若輕笑幾聲,“不是用刑,還沒公審怎麼會有人敢對我用刑?”

“那是……?”

豔若擡眼看着我,帶笑道:“我是因爲要去見一個人,於是被視爲巫怪了。”

我心開始驟跳,“見……誰?”

豔若微微笑,垂下眼睛,語氣卻淡了下去:“見一個必須要見的人。”

我感覺胸口有什麼東西在堵着,不上不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容,我問:“那麼你……見到了嗎?”

他嘴角上翹,再次笑吟吟地擡頭看我,“當然,見到了——”眼神裡有一種我讀不懂的溫情。

“那就好……”

我不知怎麼接下去,後面的話就只能緘默下去。

此時我也微鬆了一口氣,因爲豔若要見的人是一個必須要見的人,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畢竟我對他不存在所謂的“必須”,我和他的關係還沒有親暱到那種程度。

這麼一想,愧疚感就少了幾分。

於是我又問:“這些傷是什麼武器造成的?你不痛嗎?剛纔怎麼都不皺一下眉頭?”

豔若微笑地看着我,一眨不眨,總讓我感覺有一種別意在他的眼睛裡流轉,卻在凝神細看時,又總找不出頭緒。

我暗暗的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要被他迷惑了。

定了定神,我說:“你怎麼不回答我?”

豔若換了一個坐姿,將腿完全的伸展開來,他說:“一種鞭子,不過上面帶着刺針。專門用來捕捉動物喂尊獸的。”

我倒抽一口氣,難怪會出現那樣的傷口,而且從傷勢上可以看出抽鞭的人手下留情了,如果豔若不是豔若,那麼一般人準會被抽得皮開肉綻。

“歆,扶我去長藤椅上休息吧。”豔若邊說邊撐起身子向我偎來。

我沒有拒絕,任由他半扶半靠的把他帶到了藤椅上。

豔若坐好後,指了指對面的一個藤櫃說:“裡面有毛毯子還有枕子。”

我聞言便走上前把那些東西給拿了出來,然後幫豔若擺好枕頭,慢慢扶他躺下,蓋上毯子。

“歆,把那邊的那張藤椅搬過來。”豔若揚了揚下巴說。

我回頭了看看,奇怪他要這張藤椅做什麼,看了他一眼,還是過去把藤椅搬了過來。

豔若點點頭:“嗯,好了,把它反過來,與我的這張椅了相併。”

我恍然大悟,瞥他一眼:“你還真是隨時隨地不忘享受,都傷成這樣了還能想着怎麼睡覺才舒服。”

豔若輕笑:“當然啊,這是要與你一起睡的,不弄舒服一些,我怕我晚上被你吵醒。”

我瞪大眼睛:“誰要和你一起睡了?”

豔若淡淡地看了看藤櫃的方向,“那裡面應該沒有多餘的毛毯子了吧?這房間溼氣很重,晚上會很浸冷。”

言外之意是,如果我不和他一起睡,就等着睡覺挨冷,或者睜眼坐到天明。

我火氣來了,“你怎麼這樣!”

豔若轉眼看我:“我怎樣?”

“你……你……算了!你有傷在身不和你計較,我今晚就不睡了。”我鬱悶的說。

豔若笑,“精神不佳,證詞是很容易出現漏洞的。”

有道理,睡眠不好的確會說話大條,到時如果連累了莊辰就麻煩了。

“歆,反正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來吧,我們都需要養足精神。”豔若說。

我嘆了一口氣節,他說得沒錯,而且我從進入神兵閣開始,就一直沒怎麼睡,的確感覺很累了。一起睡就一起睡吧,也不會少層皮,而且他現在傷得這麼重,也不可能對我怎麼樣。

對豔若笑笑,“睡就睡吧,不過我睡相不好,如果晚上踹了你,請你多包涵。”

“我現在身上有傷,睡相也不會好,傷痛起來也會亂踢亂打。”豔若也笑笑。

哼,他從來不肯吃虧半分,不管是做事情上,還是口角上。

我瞪了他一眼,拉開了藤椅一邊,坐上豔若的藤椅後才小心的把兩張合併起來,這藤椅也設地得很合適,這一併椅腿就正好相互卡穩了。

豔若笑盈盈的把那長枕頭住我的方向移了移,然後又把身上的毯子扯了一下。

“噝……”他微皺了皺眉。

“我自己來吧!你身上有傷。”我忙伸手把毯子接過來弄好,然後幫他掖好另一側的毯子。

“歆……”

“嗯?”我掖好毯子,擡眼看他。

他伸出手攬住我的腰,眼睛裡一點一點的閃亮着。“歆,我喜歡這樣的感覺。”

“哦……”我臉有些微燙起來。

“呵——歆……”

“幹嗎!”我瞪他。

“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真像一對——”

“打住!”我舉手製止,“我們不是情侶,所以根本不可能像。”

“呵呵,是不像情侶,我是說像夫妻。”豔若眼中噙着笑,明顯想看我發窘的表情。

我哼了一聲,扭過頭不再搭理他。

“歆。”

“……”

“歆,有媽媽疼愛的孩子是什麼樣的感覺?”

“……這,很幸福的感覺。”

“幸福?又是怎麼一種感覺?”

“呃……有點抽象,就是很快樂,看到什麼都覺得美好,很甜蜜很溫暖。”

“哦?這就是幸福的感覺?”

“嗯,差不多吧?”

“呵呵呵呵……”

“笑什麼?”

“豬在豬圈裡時,也是這樣的。”

“——!豔若!”

“呵呵呵呵……”

我背對着豔若,咬牙切齒的,在心裡罵他。

“歆。”

“又幹嗎!”

“明天,你記得跟我走。”

“嗯?什麼?”我豎起耳朵。

“記住了!”豔若並沒有重複上一句話。

“明天我怎麼跟你走?”我側過臉。

豔若從身後攬緊我的腰,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閉起了眼,“當我向你伸出手時,你別猶豫就對了。”

“嘖,能不能說明白點?”

豔若卻不再說話,我有點怒:“你說話能不能說得直白點?”

豔若還是不回答。

我無奈,轉過臉看着對面壁燭上的微光,“好吧,如果不損壞我的個人利益,我會考慮的。”

身後傳來低笑聲,“你聽懂了的嘛。”

“哼!”

“歆,明天——凌風會來帶我們走。”後面的話說得很輕很細,像怕被人聽到似的。

我弄不明白,想起夜遊的那一夜,記憶猶新,他們幾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又想搞什麼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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