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醫生倒抽一口冷氣,看到一大片可怕的火焰形傷疤。皺眉沉思一下,他從醫藥箱內拿出一個棕色的布包,打開,裡面排滿了各種尺寸的銀針。
“請千萬別動,公爵大人!”他嚴肅地說道,一手拈起最長的一根銀針,一手用力在他健壯的身體上按壓,尋找穴位。然後,果斷地將針捻了進去。隨着針身一寸一寸深入,那燎原的灼痛似乎一瞬間被壓下了氣焰。
一根,接着一根,當他胸前快被紮成一個刺蝟的時候,疼痛終於被勉強鎮壓住了。焰魔看着胸前雪亮的銀針,愣住了,原本疼得扭曲的俊顏上,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折磨了他近兩年的劇痛,竟然被這幾根細細的銀針,鎮壓住了!雖然疼痛仍在,但已經比之前好得太多。
布朗醫生慈愛地笑了笑,說道:“好多了嗎?那就好。這是我們教會的一個丹麥人教我的,他去過中國,精通鍼灸之術。我學藝不精,只怕連他的三成都沒有學到。公爵大人,請問您的傷,是怎麼來的呢?”
黑眸微眯,掃向牀上正在不斷咳嗽的人影,嘶啞的嗓音冷冷說道:“遇人不淑。”
布朗醫生看到他陰冷的神情,大概猜到牀上的女子可能是他的仇人。別人的私事,英國人一向不熱衷插手。他摘下胸前的聽診器,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將他胸前的銀針,一根一根別回棕色布包。
“醫生,你每天中午來爲我鍼灸,條件任你開。”他撕下一張空白支票,放在醫生的手旁。
“諾曼公爵,您的父親救過我全家的性命,我願意爲您效犬馬之勞,根本不需要任何條件。只是我學藝不精,怕自己只能爲你暫時鎮痛,而延誤了根治的最佳……”
“根治?”諾曼公爵聽到這兩個字,微微一震,齊家人已經訪遍全世界所有頂級專家,他們全都束手無策,他早已絕望,從沒想過自己的疼痛還可以根治。
“是的,我認爲,有可能根治。我會把您的傷情告訴弗伯思,請他明天和我一起來。弗伯思已經用鍼灸治好了無數的疑難雜症,我
想,他或許可以根治您的疼痛。”布朗醫生看了一眼牀上越咳越重的女子,不忍地低下頭,收拾好自己的醫藥箱,微微頷首,道別離開。
昏暗的室內,只剩下她艱難的喘息聲和咳嗽聲。他走過去,站在牀邊,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張陷入昏迷的小臉。柔弱的身體,不時被重重的咳嗽折磨得不斷振顫。
她說她愛他,永遠愛他。在他極盡所能地折磨着她的時候,她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無恥的謊言,倒真是令他刮目相看。他早就已經決定要親手毀滅她,卻沒有料到,她竟然敢送上門來。如果今天,她沒有主動來找他,下場只會更慘,被毀滅的,將不只是她自己,還有這兩年來幫助過她的所有人。他冷冷一笑,曾經是個商人,就連復仇,也被他經營得一絲不亂。
他接到下屬的調查結果,知悉江一健和另一箇中年男人下落不明,而她則孤身一人,躲避在這個終年寒冷的英國北部小城。她不是最怕冷嗎,怎麼會躲到這裡來?是想避過風頭之後,再和情人雙宿雙飛嗎?狡詐的女人,僞裝成學生的樣子,躲在偏僻的城鎮,以爲就可以萬事大吉嗎?未免太自作聰明瞭些。
她的睫毛輕顫,眉頭輕顰,似乎正陷在噩夢當中。這張美麗的小臉,究竟隱藏着多少惡毒的秘密?
他永遠也忘不掉,當他身處灼熱的大火中,撕心裂肺地吼出她的名字……她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那麼毅然決然地離開……那一刻,他身體的灼痛,哪裡及得上心痛的千分之一!曾經,他傾盡全部心血寵愛她、呵護她。將自己的一顆心全部都交給了她。甚至,包括他的命,也換成鉅額保險,毫不猶豫地交給她。
她呢?爲了自己青梅竹馬的戀人,她毫不留情地拋棄嬌兒、縱下烈火……燒死他。
只是血債血償,又怎麼能夠還清她欠他的債!他扯開嘴角,露出一抹冷殘的笑。不夠,太不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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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午前,布朗醫生果然帶着人來到了諾曼公爵位於地下廣場的住宅。但是,他帶來的不
是一個人,而是兩個。兩個金髮藍眼的白種人,幾乎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只不過,一個大一號,是高大消瘦的男子,另一個,則是嬌小結實的女生。
“露易絲……”昏沉中的李小霧吃力地撐起身,藉着壁爐微弱的火光,看到了自己的好友。
“沒事了,我在這裡。”露易絲露出安撫的微笑,側身坐下。從揹包裡拿出衣物,開始給滿身淤痕、赤身露體的李小霧穿衣服,毫不理會郝泰幾欲殺人的眼神。昨天她到處找不到小霧,跑去哥哥家求援,剛好遇到前來拜訪的布朗醫生。聽了他的描述,她肯定那個可憐的女子,就是突然失蹤的李小霧。
布朗醫生清了清嗓子,首度打破僵局,說道:“諾曼公爵,這裡面,一定有一些誤會。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公爵大人的這位病人,竟然是弗伯思·阿波羅的未婚妻,也是他妹妹露易絲的同學。公爵大人,無論如何,她只是一個弱小的女子,不如……您就原諒她吧。”
公爵大人笑了笑,示意衆人先在黑色沙發上落座,吩咐侍者就在屋子當中擺上午宴。布朗醫生難堪地看了看弗伯思,額上冒出冷汗。這間屋子寬闊無隔,臥室、客廳、書房全都處在一個空間內,對着牀鋪吃飯,實在令他這個老紳士有點尷尬。更何況,牀上還躺着一個柔弱的年輕女子。
“因爲等一下要勞駕兩位爲我鍼灸,現在提前用餐,希望不會太失禮。”諾曼公爵率先落座,優雅地如在皇宮中,郝泰也在他身邊坐下,默默等着開飯。
弗伯思·阿波羅等露易絲給李小霧穿好衣服後,和她一起,扶着仍有點發燒的李小霧走到長桌邊,禮貌地爲兩個女孩調好座位,這才最後一個落座。他用清澈的藍眼睛望着公爵,說道:“其實,公爵大人,我知道你們的事。小霧把一切都告訴了我。您——是他的前夫,我說的對嗎?”
前夫?前夫!諾曼公爵手掌一緊,眸中盪漾着旁人難以察覺的憤怒。他放下刀叉,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李小霧,她正坐在離他最遠的角落,忐忑不安地望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