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克辰緊隨其後, 跟着鍾遊進入到小樹林裡,樹林中央有塊空地,看搭建的石椅、鞦韆, 便能猜想出這裡是個小公園, 和大爺大媽們經常跳廣場舞的地點一個樣, 只不過偏僻了些。
現在公園陷入一片鬼域, 厲鬼的結界籠罩住整個小樹林, 鍾遊他們剛看到費先生的魂魄,就聽見一聲慘叫。另一個鬼差也抵擋不住厲鬼的利爪,一下子彈飛, 撞在石椅邊兒上,生生把石椅的棱角砸掉了一塊。
費先生察覺到了新的侵入者, 本來衝着楊磊石去的, 立即調轉了方向, 奔着他們,散發出更強烈的鬼氣, 就好像是在示威。
在他剛衝了兩步的時候,鍾遊便張開了封印結界,封印轉化出金光閃閃的鞭繩,繞到費先生腳下、手腕上,形成四個支點, 把他控制在原地。
鈞克辰趁機提着赤銅上前, 對於傷人厲鬼, 一殿之主都有直接斬殺的權利, 按照有關費先生的各項資料統計, 他身負的性命數量,早已觸及了二號地獄判決法則的界限, 即使保全下靈魂,也夠他把地獄坐穿。
可均克辰的斬殺行動沒有成功,半路衝出來的楊磊石竟然擋在了費先生身前,任憑後面的費先生雙目爆紅,面容扭曲,楊磊石也沒有退卻的意思。
鈞克辰不得不停下赤銅,鍾遊也吸了一口涼氣,剛纔赤銅只離着楊磊石的頭頂剩下不到一釐米的距離,只要小辰子再晚收一步,就要多添一隻新魂了。作爲上古兵器的赤銅,雖說是專門用來斬殺鬼魂的,但砍到人類身上,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你真的不要命了?”鍾遊衝着他喊道。
楊磊石喘着粗氣,兩條腿明明有些打晃,眼神卻十分堅定,“我本來就是不要命的,不是正好?”
這個熊孩子,他差點忘記了楊磊石自殺無果的事兒,“快離開那裡,他現在不是你的費先生,這樣沒了命不值得。”
“他變成什麼樣子都是費先生。”楊磊石說什麼也不動地方。忽然他身後的費先生身上蒸騰出一股濃重的黑氣,瀰漫上費先生的四肢,封印的力量被逐步削弱。
啪的一聲,繩索盡斷,鍾遊的掌心被反噬的力道灼傷,他猛的攥緊拳頭,掙脫枷鎖的費先生繞過楊磊石,使勁渾身解數往鍾遊這邊撲來。
鍾遊的腳下一空,身體被鈞克辰摟住,帶離原來的位置,赤銅擋住費先生突然迸發出的強大靈力。
鍾遊感受到掌心灼痛的同時,心裡一驚,這股靈力實在是同豆豆身上的太像了。他們很快調整了作戰的狀態,可是預期中的下一波衝擊沒有到來。
再看費先生似乎定在了原地,沒有法術的桎梏,仔細往後瞧就會發現他的衣角被楊磊石拉住。任憑他掙動,對方就是不鬆手。
“費先生,我是小石子,您不要再打了,我陪着您一起好不好,就算是下地獄,我也陪着,您不會孤單的。”楊磊石哽咽着,攥住衣角的手已經被摩擦的通紅,費先生甩開他的瞬間,利爪在他手背上留下兩道印記。
但是接下來,鍾遊也不得不大跌了眼鏡,費先生掙脫了所有束縛,反而不再發動攻擊,而是轉過身,看不清瞳孔的雙眼衝着楊磊石,像是再打量不明生物。
利爪落在楊磊石的臉上,令人驚奇的是,沒有留下半點血絲,更像是輕輕的撫摸。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低叫聲,叫了半天,鍾遊才聽清楚他在喊楊磊石的名字。
“您終於認得我了!”楊磊石已經快要哭出來,可他忍着就是不讓眼淚從眼眶中流出,他撲過去,不管自己抱住的是人是鬼,身上的血腥味兒多刺鼻,他還是像抱住全世界一樣,再也不想放手,“我經常聽您的音樂,您還給我簽過名,前年我還去機場接機,給您帶了一個生日禮物,您還記得嗎?”
這是個淨化的好機會,鍾遊再次催動了封印,在費先生注意力渙散的時刻,正中他的頭顱,只聽得一聲低吼,他身上的黑氣抽離出身體,躥到半空中溜之大吉。
“費先生?”楊磊石忽然發現摸着他臉的是一隻人手,雖然冰涼,卻不再是刺痛皮膚的白骨。
“小石子,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的費先生和他說話了!“我想去找您的,可我怎麼都找不到。”
費先生摸了摸他的頭髮,“如果你來找我,我會生氣的,你很有音樂的天分,如果可以,拜託你一件事,成爲一名樂手,就當是替我,將音樂繼續下去。”
楊磊石噙着眼淚,半天不說話,固執的看着費先生,在對方希冀的目光中敗下陣,重重的點了頭。
果然熊孩子還是最聽自家愛豆的話,別人說啥都沒用,鍾遊剛想擡手把這結界撤了,卻被鈞克辰一把握住手腕兒。
“我來。”
鍾遊忽然想起來自己現在也算是個負傷人士,乖乖的收了手,看着鈞克辰消結界,期間他的手腕兒一直都在對方掌中。
鈞克辰低垂着眼簾,看不清他的神情,似是將視線放在了鍾遊掌心受傷的地方,只見他擡起鍾遊的手,放在脣邊,輕輕的吻在手心邊緣。
溫涼且柔軟的觸感使得鍾游下意識的縮手,可鈞克辰握的緊,以不輕不重的力道依舊握着他的手,“疼嗎。”
好像不是個問句?鍾遊看着有些反常的均克辰,沒心沒肺的笑着,“不疼!一會兒就好了。”
像是在印證鍾遊的話,傷口在兩人的注視中漸漸的閉合,變淺,淡藍色的光暈散出,再消散時,掌心已經完好如初。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鈞克辰終於鬆開手,任由鍾遊獻寶一樣的在他面前晃動手掌。
“你不要殺費先生,他一定是被控制了纔會這樣。”楊磊石立刻又擋在費先生前面,就像個老母雞在護雞仔。
費先生搭上他的肩膀,把他往後拉,“我的錯我自己承擔,我和你們走,不論去哪裡。”
看着緊張兮兮的楊磊石,還有那慷慨赴死的費先生,鍾遊很想告訴他們,冥界判決很公證的,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只說道,“他有他該去的地方,你也有你該回的地方。接下來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楊磊石眼巴巴的望着費先生一步步遠離自己,跟着之前打鬥的兩個鬼差一同消失在暮色中。他急急的喚住鍾遊他們,“我知道你們不是一般人,費先生會下地獄嗎?會永世不得超生嗎?”
“我只能告訴你,他會接受屬於他的判決,不過。。。”鍾遊頓了下,回頭道,“他贖罪的時間會是有期限的。”
鍾遊最後能幫這個熊孩子的事,就是讓鈞克辰派個保鏢,把他給護送回家,而鍾遊自己也一刻沒有得閒。第二天一早還要參加年終員工大會,天知道他是怎麼起的牀,嗯,是被小辰子打包抗出來的。說來也得怪他自己,一定要堅持參加會議,談什麼愛崗敬業,完全沒有料到熊孩子這段插曲。
小辰子呢,是嚴格遵守自己的要求,說參加就參加,就算直接把牀搬過去也要完成答應自己的事。
鍾遊此刻的心情是崩潰的,好不容易礙過大會發言,阿宏就着新書銷售,還要在他面前叨/逼/叨。
“小殿下,我和你說,咱這圖書銷量槓槓的,上邊又聯繫讓加印呢,這是銷售周曲線圖,您看這一直居高不下的數值。”阿宏在鍾遊面前,捧着個手機,口若懸河,自顧自的說了能有半小時,停頓下來喝口水的功夫,才發現鍾遊託着下巴,雙目放空。
“小殿下!”
“嗯?”鍾游回了神,迷茫的看着他,“有事?”
阿宏無力的垂下腦袋,“您在想什麼啊?屬下是否能爲您分憂。”
“你說,唾液可以止痛麼?”鍾游回想着昨晚的畫面,摩挲着左手手心,彷彿那觸感還在,眼神不禁又飄向遠方。
“一般來講,可以的吧,比如說人類不小心切到手,就會把傷口含進嘴裡。唾液有修復的效果,還有小鳥受傷了,他們也會互相舔舐翅膀。”
鍾遊深以爲然的點頭,怪不得,他第一次用賞識的目光看着阿宏,把對方嚇得差點要跪地認錯,即使不知道錯在哪。“你解決了我的疑惑,來吧,可以給你加半小時的演說時間。”
阿宏雖然蒙圈,但聽到鍾遊終於願意聽他說話了,立馬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
力量蓄勢待發,卻沒能沒得到舒展。門外經過幾個年輕女孩,腳步聲還伴隨着嘰嘰喳喳的聊天聲,一下子打斷了阿宏的報備。
這幾個人是從辦公室右邊過來的,透過門縫兒還可以看到她們高挑的身形,鍾遊琢磨着應該是藝人的年終會剛散場。
“你有沒有去美人屋再看看,我最近又找到兩款產品,超級好用,美白分分鐘,相機美顏都比不上,我怕很久不開p圖軟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