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神婆與醫生
魏老三從隊部魏淑仙屋裡出來，來到大街上，往左看看，往右看看，一時還拿不準蘇倩領着徐達年到哪兒去了。
他好像聽仙兒說了一句，他們要到鄰村去找大夫。這小寨村周圍的村子，往南走是鋪村，往北走是周莊。他是這兒的土生土長的人，沒聽說這兒有什麼民間郎中啊。
“難道他們去往西走了？臨縣哪兒有有名兒的大夫？”魏老三自言自語的說。
他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就拐到一家，借了人家一輛破自行車，趕緊騎上就往西追去了。
在快出村的時候，魏老三碰到一位放羊的老漢，問見沒見有人抱着小孩過去，那位老漢點點頭，揚起鞭子指了指西邊。
魏老三在慶幸自己的判斷是對的同時，也不免對徐達年這個男人有些看法。
他心裡罵着就說出口了：“這個妹夫還說當過多年的兵，還是政府的幹部，咋就對蘇倩這樣一個女人不辨是非啊？仙兒怎麼就看上這樣的男人？”
魏老三這樣罵着，腳也沒停下來。他顧不得再想太多，加快了速度向前騎去。
剛纔徐達年抱着孩子跟着蘇倩出門，也就和魏老三兩口子進家差不了多時，擦肩而過而已。可魏老三隨後就追出來，怎麼就是沒追上呢？
原來，徐達年抱着孩子衝出家裡，蘇倩說了一句要領着到三裡地外的臨縣去找大夫，他二話沒說，就把小仙遞給蘇倩抱着，回身找到院裡的自行車，推着說：“我騎着，你抱着孩子坐在後邊，這樣快！”
蘇倩還一時沒反應過來，機械地聽從着徐達年的指揮，坐到了自行車的後座上。
徐達年使勁兒地蹬着自行車，道路低窪不平，嗖嗖地只恨車軲轆太慢。坐在後面抱着孩子的蘇倩那個顛婆勁兒，沒把她的屁股蛋子咯散，齜牙咧嘴的強忍着。她心裡那個後悔極了，俺這是哪門子發賤？
很快就到了臨縣這個叫牙裡村的一處房子前，蘇倩就指着說：“到了，蘇婆婆家就是這。”
“蘇婆婆？不是大夫嗎？”徐達年停下車子遲疑地問。
“這十里八鄉的誰不知道蘇婆婆看疑難雜症？一看一個準，手到病除！俺看着你孩子這麼長時間還不好，保準是招邪了，孩子受驚嚇，高燒纔不退的！”蘇倩抱着小仙看着，楚楚憐憫的樣子。
徐達年置好車子，要抱着孩子，蘇倩沒讓抱，徑直走進了屋子。他此時也是有病亂投醫的心思，跟着就進了去。
當徐達年邁進屋子的那一瞬間，差點兒沒把他嗆着，擡眼一看，在煙霧瀰漫的一張方桌的左首，端坐着一位婆婆，上方的條几上幾炷香正散發着煙霧，那種農村在年下才有的土香味瀰漫在整個屋子。
小仙可能是受不了這種嗆鼻的味道，不住地咳嗽，無力地趴在蘇倩的肩膀上。徐達年趕緊過去把孩子抱到自己的懷裡，安慰着。
那個婆婆從他們進屋就只是擡眼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手裡的念珠不停地捻着轉動着。
蘇倩趕緊走到婆婆的身邊，畢恭畢敬地，很是崇拜虔誠地俯下身子在婆婆的耳邊說了什麼。
徐達年看着蘇倩和那個神秘的婆婆在說着什麼，心裡還有些瞧不起這裝神弄鬼的伎倆，後悔跟着蘇倩這個女人來到這裡。
蘇倩走了過來，悄悄地，帶一些神秘的神情問徐達年：“剛纔聖神婆婆問俺，你不是本地人，孩子也不是北方的妮兒。俺說不清楚，一會兒你自己給她說吧。俺告訴你，這位聖神婆婆，可是了得，她點香看事多少年了，會走陰，算婚姻，能倒查幾十年冤親債主仙緣，看虛病，童子命。”
徐達年聽了不置可否，他只是擔心孩子的病情，對什麼前世今生本來不予理會。可在那樣一個特定環境裡，他有些迷離，萬一會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在侵擾孩子，讓婆婆驅離一下也好。
徐達年這樣希望着，就抱着孩子走到了婆婆的身前，等着婆婆要問他話。
“這位先生，看你相貌堂堂，五官端正，爲何要來這裡問迷津解惑？”婆婆睜開眼睛直直地看着徐達年問。
“不是我，我沒事兒，是孩子病了來讓您看看。”徐達年有些不高興地說。
“何以見得是孩子的病，而不是你的事兒？”婆婆提高了嗓門質問了一聲。
徐達年不由得渾身一震，這話從何說起？孩子病了與他當爸爸的有什麼關係？他緊接着回問了一句：“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請明說。”
“呵呵，”婆婆笑了一聲，“諒你不知我是幹什麼的！我今天早晨就感覺有靈界傳語給我，說在近處有邪靈遊蕩，有個外地的小孩靈魂懦弱，被邪魔得手。讓我早早地點香做場，做好驅魔招魂的準備。果不其然，你們就來了。這孩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咱本地的，她的親孃在遠方已是丟魂亡靈，想要找她的孩子慰藉錯失的姻緣。”
徐達年聽了真真是大吃一驚！前些日子，爸爸來信說自己的前妻得病死了，他沒敢給孩子說，怕小仙傷心。今日聽見這個婆婆說到千里之外孩子的親孃死了，多麼詭異的事情，自家的私事，豈是這個千里之外的神婆可以知曉？難道她真的與神靈相通？
人對迷信的認知，是基於你相信它是真的，尤其像神婆這般一下子說對了你心裡私密的事情。徐達年對接下來的神婆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深信不疑了。
“不過，這個小姑娘自帶吉人天相，只是受了荒郊邪侵，風寒祛擾，俺稍加匹配藥丸既是。至於邪靈遊魂的侵蝕，讓這個孩子較弱的靈魂痛苦不已，待俺一會兒施法，乞求天神釋放丟魂人的魂魄，保佑活着的孩子吉祥便是。”
神婆說着，也不知她怎樣的靈敏動作，兩隻手在一炷香上方一抓，竟然空手裡馬上有了兩粒藥丸似的東西。
神婆鄭重地把藥丸遞到了徐達年的手裡，還摸了摸小仙的凌亂的頭髮說：“吃了吧，保管一兩天就好了！”
徐達年趕緊有些感恩戴德地抱着孩子給神婆低頭鞠了一躬，還回頭望了蘇倩一眼，眼神裡似有歉意和感激。他心裡說，只要小仙馬上好起來了，我這個大男人給你磕頭都行！
至於後來神婆怎樣結束做的法事，煙霧繚繞中，徐達年就機械地看着，根本在思想上麻木了。
等蘇倩喊他爺兒倆可以走了，徐達年才從迷境中過來，抱着小仙走出了神婆屋子，出來院子。
“喂，對了，我該怎樣謝這位神人？不會是隻做善事不收錢吧？”徐達年臨走出院子，忽然想起來，對蘇倩說，“這個事兒怎麼給錢？我也不懂。”
“你別管了，回頭等孩子好了，俺去找仙兒要。咱趕緊回家給孩子喂藥吧。”蘇倩笑笑，大度地說着。
徐達年聽了，心裡不由得愧疚起來，看來自己對這個女人是錯怪了，多好的人，與咱無親不帶故的，爲了孩子這樣上心幫忙，難找啊！
徐達年他們走到這個村的東頭，讓蘇倩抱着孩子，他剛要騎上車，就聽見後面有人在大聲地喊：“妹夫，等等，我可找到你們了！”
徐達年趕忙回頭，一看，竟是魏老三騎着個破自行車，滿頭大汗地趕了過來。
“三哥，你咋在這裡？”徐達年詫異地看着魏老三。
蘇倩看見了，不由得躲閃着什麼，把頭故意埋在孩子的身上，生怕魏老三看到是自己似的，迴避着。
“我咋在這裡？是仙兒妹妹說你們找啥郎中給孩子看病了，要我來找你們！咱鄰村就有市裡下放的大醫院的醫生。孩子不好，趕緊找他們給看看纔對啊！”魏老三說着有些着急的樣子。
“哦，謝謝三哥，不用了，我讓人家看了，回去吃了藥就好的快了，我正要回家走了。”徐達年說着就要騎上車走。
“還是讓大醫院的大夫瞧瞧吧，孩子一直不好，別鬧出什麼大病了。走，我帶着你們，跟在我後頭走！”魏老三執意要他們跟着，自己先騎着車往前走了。
徐達年看了蘇倩一眼，那意思是想徵求她的意見，蘇倩卻是沒有什麼表情，不置可否的樣子等着坐車呢。
徐達年看着前面的魏老三騎着自行車扭頭又揚揚手，那意思是催促快跟着走。他只好騎上自行車，讓蘇倩抱着孩子坐上，一用勁，走了。
回到了小寨村的村邊，魏老三徑直往鄰村騎去，後面的徐達年還要回小寨村走，前面的魏老三知道他不願跟來的，就揮揮手，着急地喊着什麼，執意讓他跟上。
徐達年搖搖頭，無可奈何地只好又跟上往鄰村去了。到了鄰村，那幾個下放的醫生剛好從地裡幹活回來，正在洗漱着，要做飯。看到徐達年他們抱着孩子急急忙忙的趕來，知道是有病人了，趕緊迎上去。
“怎麼了？誰病了？”一個大約有五十來歲的婦女問他們。
“大夫，我是小寨村的，這個孩子病了好幾天了，也不見好，您給看看。”魏老三趕緊說。
“正好，郭醫生是我院的兒科主任，她給孩子看，你是找着了！”旁邊一位男的趕忙給解釋着。
“呀，孩子還發着燒啊？你是孩子的娘？有什麼症狀？”郭醫生伸手摸摸小仙的額頭，看着蘇倩問。
“啊，我是孩子的爸爸。”徐達年趕緊接過話來，“前幾天她玩着就說頭疼，還吐了好幾次，渾身發抖，找了大夫打針吃藥也不見好。這不…”徐達年還要說下去，又覺着不好開口。
“孩子這樣一直高燒不退，應該不是一般的感冒。”郭醫生說着，看了那位男的，“程主任，我懷疑是腦膜炎的症狀，得趕緊讓孩子到城裡醫院去住院治療！”
“什麼？腦子什麼炎？還得住院？”魏老三一聽吃驚地問着，“很嚴重嗎？必須的去嗎？”
徐達年聽了，心裡雖說也是驚悸不已，可想到神婆的解釋，孩子只是邪靈侵蝕，受驚嚇了，會好起來的，哪裡還要去住院？打吊針？
“好的，我一會兒就去。”徐達年平靜地給郭醫生說，應付着，領着蘇倩就要離開。
“你是孩子的大人，不可掉以輕心啊！還是能去大醫院去最好！”郭醫生囑咐着,看到孩子的大人要走，她這個已經被下放的醫生無奈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