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南關內城的鐘樓上蒙琰立於牆頭看着關外黑壓壓的一片,顧曲風的大軍到了三天了,他並沒有急於攻城,而是在關外安營紮寨,有種打算常住下的錯覺。
“仲平,你怎麼看?”蒙琰看着拉開架勢準備燒火做飯的顧曲風大軍問道。
“不太對啊!通政司的文報上說顧曲風最擅長的是長途奔襲,安營紮寨也不會選擇就在我們關下吧?而且侯爺你看,這營寨排布不像是打仗倒像是來踏青的。”卓柏青一頭霧水,完全看不懂顧曲風的意圖。
“事出反常必有妖,仲平,你去告訴通政司的人,我需要顧曲風的全部情報,就算是他今天吃了什麼,上過幾次茅房我都要知道。”蒙琰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卓柏青領命沒有直接去找通政司在軍中的人,而是先命人去封關,而後安排人對關內的人員重新梳理一遍,尤其是近一個月以來新入關的商戶,一切妥當後,深一口氣才匆匆趕往通政司那邊。
“銀清道那邊有消息嗎?”蒙琰的依然保持着觀望的姿勢,壓低着聲音問道。
“展川公已經與馬同交手了,僵持着,不過馬同那邊應該是糧草不濟,通政司那邊發現馬同已經派了三批人前往星州催糧了。”一個小校無聲的出現在蒙琰身邊。
“替我轉告禺侯,多謝他。”蒙琰面無表情,不是蒙琰無情而是他確實沒想明白禺侯爲何這麼幫他,私通邊將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是危險的舉動。
那人沒有說話再次悄無聲息的退下了,蒙琰停留了一會兒轉身下了城牆打算去仲柔蘭那裡坐坐,聽聽她的想法。
“七哥,氣氛好像不太對。”正在當值的蒙煥見蒙琰下來湊過來小聲說道。
“我也覺得不對,但說不上來哪裡有問題,我去三娘那裡坐坐,聽聽她怎麼想,你當值留神,切不可大意了。”蒙琰心事重重的說道。
蒙琰拒絕了蒙煥護送的好意,這少南關就這麼大點,尤其現在滿城都是軍士,安全的很,一路上都在琢磨顧曲風的反常的舉動,不知不覺就到了仲柔蘭的住處。
“三娘在幹什麼?”蒙琰有些驚訝竟是酥梨出門迎他。
“在房間裡,奴婢也不知道小姐她在做什麼,從城樓上回來就這樣了,連飯都不吃。”酥梨明顯是在埋怨。
蒙琰瞬間的臉色更加陰沉了,看來三娘也發現了不對,快速向房間走去,一邊說道:“酥梨,勞煩你去準備兩碗清心湯來。”
一推開門只見仲柔蘭眉頭扭在一起,也不擡頭,嘴裡不滿的嘟囔着:“酥梨,不是告訴過你我現在不想吃嗎?!”
蒙琰也不反駁徑直走到她身邊說道:“怎麼,你也覺得不太對是嗎?”
仲柔蘭聽到是蒙琰,才擡頭,“二哥,顧曲風行爲反常,我一直在看他之前的行事記錄,雖說各不相同,但至少有規律可循,這次與之前的行事方法判若兩人。”
“在少南關外屯兵是最愚蠢的做法,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他這麼做的意義,哪怕他是在引誘我上鉤,但這裡不是谷山,只要一輪衝鋒,他們必定大亂。”蒙琰分析道。
“是啊,顧曲風這回倒是像來踏青的,難道他覺得我們會主動投降嗎?搞得像是準備受降一樣的紮營。”仲柔蘭一臉愁容的說道。
兩人陷入一頓沉思,剛好酥梨進來打破了局面,見兩人興致很低,勸慰道:“侯爺,三娘,就算是對面也要吃飯的啊。”
聽到酥梨的話,兩人幾乎同時拍了腦門一下,一種恍然大悟的樣子,這一句無心的話確實點醒了他們,蒙琰說道:“他們也得吃飯,這種規模的紮營每日消耗的糧草是巨大的,但是顧曲風的大營裡缺的就是炊煙,沒有炊煙他們吃什麼?”
“乾糧!乾糧這種東西不會準備太多,最多是三五天,他擺開架勢其實是在賭你不敢出城!”仲柔蘭搶答道。
“他們糧草不濟,通政司那邊的情報說銀清關的馬同三次催糧了,看來是顧氏此番南下爲的不是討伐而是討飯。”蒙琰此刻輕鬆了一些,將一臉懵的酥梨遞過來的湯一飲而盡。
仲柔蘭倒是沒着急喝湯,在雜亂的桌子上亂翻一通後拿着一張紙條,臉上帶着笑臉說道:“對,這是前兩個月的日常通情說是星潭大旱收成不好,向江東買糧···”突然仲柔蘭的臉色大變,端起湯一口乾掉,笑着向酥梨說道:“我餓了,給我弄點吃的。”
酥梨走後,仲柔蘭一臉嚴肅的說道:“二哥,按理來說通政司不會主動給你銀清道的軍情,除非你要,但是這份軍情還在我手上還沒有送到行軍長史那裡,你是怎麼知道馬同催糧的事情。”
蒙琰這才發覺自己一時失言了,忘了這茬事兒,這份軍情來自於盧崇宗,總不能出賣他吧,尷尬的說道:“我與兄長是互通有無的,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你騙不了我,需要我去問問大哥嗎?”仲柔蘭明顯是不相信蒙琰的託詞。
“三娘,我自然有我的渠道,但牽扯到他人,最起碼的保護還是要有的,不要逼我好嗎?”既然被戳穿,那就耍無賴便是了。
“好,既然你不願意說,我就告訴我二姐,你知道的通政司真正的當家人是她,這份軍情能接觸到的不過就那幾個人,一審便知。”仲柔蘭並沒有打算放棄追問。
“三娘,不可!我保證不會對王爺王妃不利,我只是給我自己給蒙氏一個保障罷了。”蒙琰帶着懇求的意思說道。
“二哥,爲什麼?你和大哥自從打下五羊城後就變了,你捫心自問,你與大哥之間的交往還純粹嗎?你這爲自己爲家族的藉口太爛了。”仲柔蘭很痛苦的說道,她其實知道早晚會走到這一步,畢竟大家的位置不同,使命不同,更重要的是人心難測,痛苦的原因只是沒想到這個日子到來的這麼快。
“三娘,身不由己,我是瞞了你不少事情,但我沒騙過你,這個我保證。”蒙琰聽仲柔蘭的指責很是心疼而且更多的是慚愧。
“身不由己,每個人都身不由己,你是這樣,蕭彧也是,我姐姐也是,只有我一個人比較傻,你說得對,至少你沒騙過我,這也就是我爲什麼一直纏在你身邊。”仲柔蘭傷情的說。
“三娘,我本不願將你牽扯到這些亂七八糟裡面,我更希望你活的輕鬆快活些。”
“輕鬆快活?呵呵,怎麼可能,我自出身起就已經本安排好自己的責任了,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一直賴在南境其實何嘗不是一種躲避呢?我有什麼資格說你。”
“三娘,該面對的要面對,不公的就要反抗,隨着自己的心走,放心,有我在誰也不能強迫你什麼。”蒙琰見仲柔蘭心態有些崩潰,寬慰的說道。
仲柔蘭從背後摟住蒙琰的脖子,把臉靠在他的背上,哽咽的說道:“你說的,誰也不能強迫我。”
“我說的,我保證!”蒙琰賭誓。
已經明白顧曲風異常行爲的原因,心中的憂慮也就暫且放下了,蒙琰與仲柔蘭好好吃了一頓飯,還喝了一些酒,看看時辰差不多蒙琰準備回大帳,主帥嘛,總是要在軍中才更妥帖些,蒙琰的酒量不怎麼好,仲柔蘭攙着他上了馬,笑呵呵的調侃道:“二哥,要是月姐姐在這看到你這副鬼樣子,你估計又得被踹下牀了吧?”
“就你嘴貧,告訴你少告狀,不然你這個姑姑怕是當不上了。”蒙琰也是心情大好。
兩人正玩笑間,突然一支箭劃破夜空直奔蒙琰而來,根本來不及反應,當仲柔蘭反應過來的時候蒙琰已經倒下馬來,胸口上貫穿了一支羽箭,箭頭在月色下發出淡藍色的光芒,這是一支淬了毒的箭。
仲柔蘭發出淒厲的叫聲而後托住蒙琰的頭,蒙琰眼看就不行了,只見他死死的抓住仲柔蘭的衣袖,掙扎着說道:“三娘,十一郎,五哥···”說完直接就暈死過去。
仲柔蘭神色凌厲的看向箭射來的地方,周邊的侍衛急忙趕去,突然,城樓方向發生了一聲巨響,顧曲風攻城了。
仲柔蘭強忍着,極力的壓制自己,迫使自己穩住心神,大聲對衝出去的侍衛說道:“回來!通知十一郎玄武軍暫時由他指揮,一兵一卒也不許放進來!還有儘快去少南城請葉將軍過來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