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份奏摺你們二位怎麼看?”蒙琰坐在大殿上苦着臉問道,他沒有因爲高碩人的覆滅而高興,反倒是有些無奈。
言瀾率先站出來說道:“臣以爲路平和狄信太偏激了,不足以採信,倒是澄侯的奏摺更能說明問題。”
“言令君言之有理,但是攻破海青城,結束高碩人在高原的統治,等同於滅一國,不封賞不合理。”顧言風還是比較顧全大局的。
“大朝會上大家的意見都很激烈,聶桓、石英還有卓柏青等人聯絡一衆官員要求處罰路平,朕覺得他們可不是爲了朝廷,而是爲了他們堅守的道統。”蒙琰對朝中的局面感覺到很吃力,內閣還在成長,還不足以形成對“火焰”的對抗,現在他能夠完全信任的朝臣只有顧言風和言瀾二人了。
提到石英等人,顧言風和言瀾大概就知道陛下在擔憂什麼,“火焰”組織越來越龐大,當初對陛下設置內閣還不甚理解,現在看來陛下未雨綢繆是對的,言瀾想了一下說道:“陛下,既如此,雪狼府所有人都應該得到大封賞,甚至可以調一些人回成都任職,畢竟現在大都督府有些控制不住了。”
顧言風倒吸一口涼氣,這言瀾一向是謹慎,說話上儘可能的不得罪人,這次竟然敢直面,厲害,對於“火焰”的存在顧言風也頗爲無奈,他雖然是三臺中的第一宰相,但也架不住三臺其他人的壓力,言瀾敢說話是因爲他是成都令,三臺對他的約束幾乎是無用的,畢竟成都是大宣的都城。
“顧相怎麼看?”蒙琰直視顧言風。
顧言風毫不猶豫的說道:“臣附議!言令君所言貼合!有功者封賞再正常不過,至於過失可以讓民情院慢慢論證。”
蒙琰突然撲哧一笑,這兩個人都上套了這是好事,笑道:“尚書檯擬旨,雪狼帥府大破高碩,平定草原,利國利民,路平晉位樑國公,回京受賞;狄信晉位金城郡侯,暫領雪狼軍大帥;景沐賜海清縣侯,建寧縣公世子由景逸次子承繼,骨斯蠻賜稷縣伯,高碩延熹賜平川伯,其他人論功封賞。”
顧言風一臉不悅,又被蒙琰裝到套子裡了,不高興的說道:“遵旨,待大軍回朝之日宣佈陛下旨意。”
言瀾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根本不去看顧言風的臉色,他一是在躲,二是在思考陛下的心思,金城、稷縣、平川都是隴右的城池,看來陛下動了攻打隴右的心思。
就在兩人準備離開的時候,言闕匆匆進殿向蒙琰呈遞了一份加密的文書,蒙琰看後臉色突變,將文書往地上一丟也不說話,顧言風有些好奇,撿起來大致看了一遍也是冒冷汗,順手遞給了言瀾,言瀾看了以後,驚道:“這路平竟然敢凌辱高碩王室!他不要命了!”
蒙琰閉上眼睛,面色陰沉,好一會兒一個冰冷到極點的聲音說道:“顧相,改樑國公爲涼國公!不要掩飾,直接告訴雪狼府!”
顧言風嘆了一口氣說道:“臣遵旨,陛下今日勞累了,還請歇息,臣等告退。”
“等一等,”蒙琰叫住他們,而後看向言瀾說道:“尚書檯擬旨,成都令言瀾入閣,兼掌成都令!”說完直接起身向後殿走去。
三人都愣住了,言氏父子面面相覷,一臉懵逼,顧言風先反應過來,苦笑道:“令君,陛下這是要提前推出內閣,成都令等同於中堂,但陛下讓您入閣兼掌成都令,明擺着把內閣和三臺並行,在下恭喜了。”
言瀾無奈的搖搖頭說道:“陛下這道旨意是盛怒之下的產物,怕是朝堂要震動了!”
蒙琰的這一舉動直接影響了大宣朝堂的局面,三臺是大宣政務運行的中樞,內閣原本是輔佐皇帝處理日常事務的隨從,言瀾的入閣代表着內閣地位迅速提升至於三臺並駕齊驅,再次瓜分了三臺的權力。
“英帥,陛下這是什麼意思?讓言瀾入閣,這是針對我們嗎?”卓柏青非常的不滿。
石英這些年作爲武院的院正總算是變得沉穩了下來,他翹着二郎腿抿了一口茶笑着說道:“咱們‘火焰’的勢力已經讓顧相束手束腳了,聽聞昨日陛下召見言瀾和顧相談論雪狼府封賞的事情的時候明鑑司從海青城傳來了一份密信,估計跟這個有關,你們啊!也確實過分了些,路平是什麼貨色,居然拉攏他進‘火焰’,陛下這是在提醒我們不要過分。”
聶桓憂心忡忡的說道:“兩位,這些年咱們‘火焰’的人在三臺、四院還有各司乃至地方上越來越多,陛下恐怕早就忌憚,當年陛下設置內閣恐怕就有此意了,這次咱們招攬路平確實是失策了。”
“陛下如此分權,到時候皇權旁落危及的可是整個大宣,我以爲我們應該組織人上書陛下,請陛下撤銷內閣!”卓柏青的怒氣越發的盛了。
石英聽完後臉色突變,怒道:“卓柏青!你不要胡來!‘火焰’本就是因陛下而成,沒有陛下我們什麼都不是,令兄當年聯合湘王的事情就在不遠,你想我們也重蹈覆轍嗎!”
聶桓起身,而後又癱坐下來喃喃道:“威脅皇權,英帥的意思是威脅皇權!”
石英長吐一口氣說道:“是,‘火焰’再這麼下去已經威脅皇權了,陛下之所以讓‘火焰’存在是因爲我們一直秉持着皇權爲上的公平態度,但是我們去拉攏軍中大將,已經讓陛下起了疑心,懷疑我們是否還單純,如果我們還不懂得捨棄,且看吧,我這個武院院正也到頭了。”
“嫂夫人執掌督查院,我們應該還是有機會的。”卓柏青也開始擔心了,但還不想放棄。
這次不止是石英,連聶桓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卓柏青,石英用了一種難以置信的腔調說道:“卓相,你是糊塗了嗎?我夫人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曉?且不說她與陛下以兄妹相稱,就是皇后娘娘也是與她姐妹情深,太子殿下更是待她以姑母,明鑑司又是她一手組建的,‘火焰’能活下來是陛下保護,不然以我夫人的性格我們早就不復存在了。”
聶桓點點頭,表示贊同,卓柏青愕然,而後說道:“我也只是說說,嫂夫人或許會幫我們呢?”
石英擺擺手說道:“絕不可能,她現在還在海青城整頓事務,若是她在府中,你們二位早就被趕出去了,算了,不要去觸黴頭,我的意思,咱們收斂一些,保持初心,不好嗎?”
卓柏青求助的看向聶桓,人一旦有了權力和勢力,不是那麼容易輕易放棄的,“火焰”已是大宣最爲強大的一個組織,幾乎有左右朝政的能力。
聶桓想了一下,衝着卓柏青拱手道:“卓相,我以爲我們應該聽英帥的,玩火自焚啊!”
雖然不甘心,但事實擺在眼前,卓柏青不得不同意兩人的說法,突然他想起什麼,謹慎的說道:“二位,東川王也是咱們‘火焰’的舊人,這些年雖然來往不多,你們覺得有沒有希望?”
兩人默契的搖搖頭,聶桓說道:“東川王也好,秦王也好,當年我們都只是辰朝的臣子,但現在他們二位都是皇族,不要打擾更不要招惹他們。”
石英接着說道:“東川王執掌內務院多年,他早就不再是那個少年了!”
卓柏青泄了氣一般,仰頭嘆道:“多年籌謀,竟爲言瀾這個降臣做了嫁衣,不甘心啊!”
三人沉默,雖說石英和聶桓看得清形勢,懂得及時捨棄,但不甘的確是有的,“火焰”經營多年,在大宣有如此的地位實在是不容易。
言瀾入閣的消息一出,整個朝堂出現了一次不小的震動,在顧言風的配合下,朝堂的表面的聲音慢慢的消失,但朝堂外的討論越來越激烈了,尤其是兩院的學子對政務,對軍制都有自己的想法,一時間諸多的上書快堆滿了尚書檯。
而這時作爲權力中心的皇帝陛下卻因風寒罷朝兩日,這一舉動更是引起了諸多遐想。
“您就是在算計人心,您這麼弄搞得大家人心惶惶的。”顧清風一邊給懷中的小公主餵奶一邊埋怨道。
蒙琰色眯眯的眼神盯着顧清風的胸部,笑道:“我也不想,隨着咱們大宣地盤越來越多,新生代官員逐漸崛起,有些東西是要變一變了,而且石英他們確實過分了,居然拉攏路平,必須要敲打敲打。”
顧清風發現蒙琰的眼神不對,一個轉身,嗔罵道:“再這樣臣妾真的給您充實後宮了。”
蒙琰嘿嘿一笑,趕緊拱手致歉道:“娘子莫怪,我這不是素的有點久了嘛!”
顧清風也不管他,將孩子喂好,然後讓侍女將孩子帶下去睡覺,走到蒙琰身邊爲他倒了一杯酒說道:“您是不是又在琢磨什麼新的事情?兄長這幾日恨不得天天想進宮找您,話都遞到我這來了。”
“也沒有,我還在想,正好你也替我分析分析?”蒙琰將顧清風攬進懷中,手腳不安分是正常的。
顧清風沒有去管蒙琰的不安分,說她是習慣吧,在她更多的是享受和無奈,還是談正事兒吧,說道:“臣妾覺得您是爲了制度上的事情,對嗎?”
蒙琰笑道:“果然是我的心肝,一猜就中,的確,咱們大宣現在看起來政務通暢,軍事強大,但是目前的管理已經不足以支撐朝堂的運行了,已經有人提出想要恢復節度使的存在了,我還在猶豫。”
“您還是覺得軍政一定要分家對嗎?臣妾以爲節度使絕對不能再復起,即便是保留這個職位,也絕不能軍政一體。”顧清風斬釘截鐵的說道。
“軍制上還好,帥府、大將軍府、指揮使府等等,我還不想動,就是在政務管理上可能要更細化了,畢竟軍隊是爲了保護百姓存在的,而百姓的生活更貼近於政務。”
“陛下英明,中原看似還處在戰亂,但實際因爲您的存在已經在潛移默化的改變了,臣妾相信您一定能帶着中原從煙冥中走出來!但有時候該捨棄的還是要捨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