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狼狽的石英站在船頭看着從懸崖上緩緩吊下來,緊張的情緒總算好些了,言瀾也恢復了衣袂飄然的樣子看着滾滾濃煙若有所思。
“英帥,這事兒來的蹊蹺,不是我們三家所爲,更不像是江北的三家,那麼能有如此大的手筆只會是他們了。”言瀾眼神凌厲的說道。
“是誰?”石英疑惑道。
“朱厭!”朱厭的事情是機密,便是蘇青也是三緘其口的,這時候告訴石英的時機正恰當,以石英的性格必然是不會願意吃這個暗虧的,如果能拉上寧、楚更好。
“江湖組織,自以爲是的遊俠!”石英明顯對這些賊人產生了強烈的敵意和不滿。
言瀾點點,說道:“沒錯,就是他們,想要用江湖勢力撼動朝堂,他們的如意算盤打的也太好了,不過經此一事我們也不可以小覷他們。”
“令君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了,一個江湖門派還想妄想左右朝廷?”石英不太同意言瀾的看法。
“我的英帥啊!他們已經開始滲透到朝堂中了,不然你以爲我們小孤山上的賊人是怎麼上來的,一定是有人偷偷配合了他們。”言瀾覺得還是有必要將“朱厭”的可怕說明白,不然石英又要吃虧了,自己不是一個喜歡看笑話的人。
石英皺着眉頭說道:“令君的意思他們也有人安排在我們身邊或是陛下身邊?”
“此事陛下已經抽調明鑑司和白衣祠的人去處理了,主事的是陛下的舅兄,顧中堂。”言瀾乾脆全盤托出算了。
“陛下既然沒有公佈,看來此事的確非同一般,我的目標太大,但是這場火一定要查清楚的,軍中有誰可以?”石英難得的靈光乍現,突然聰明瞭起來。
就在兩人思索的時候,一句話打破了沉思。
“言令君,英帥,薛相醒了,讓你們過去一趟。”霍幼疾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兩人的身後。
兩人也不意外,而是相視一眼,似乎是達成了某種協議,只聽石英笑道:“令君,你看,咱們的執行者到了!”
言瀾對着霍幼疾上下打量一番,心道:“怪不得能到陛下如此信任,怪不得能讓堂堂郡主牽腸掛肚的小子,一表人才雖說只是表象,但也足夠吸引少女懷春。”
再想到這小子的獨創的“梟首”隊伍,不得不說陛下的“任人唯親”是對的。
“霍侯,英帥的意思是要交代給你一些重要任務,你們先談,我先進去看看薛相,老大人這次遭罪了。”言瀾很有眼色,把空間留給兩個軍方前後輩交流,利於傳幫帶嘛,“傳幫帶”是最近陛下提起來的新詞,這一刻正是實現的好機會。
目送言瀾進了艙房以後,石英一副老帥做派一般將霍幼疾來到船舷旁小聲交待着他們的秘密計劃。
就在大宣朝逃出生天之後,徐煜立即就得到了消息,有些興奮也有些不甘,興奮的是人都沒有大礙,這筆爛賬不會記在大寧的頭上,不甘的是這幫關鍵人物又得以逃出生天,對於大寧來說這些人都是隱患,尤其是石英和慕容長灃。
“煜侯,咱們該走了,金陵那邊傳信了,陛下大怒,召我們立即回京。”端木陽心事重重的說道。
“大將軍不走?”徐煜看了一眼於慶武並不在隊伍中,連他的親衛隊都不在。
“大將軍恐怕走不了了,仲謙的死,鄱陽湖開戰已經是無可避免了,仲氏水師現在都在向這裡集結,東陽郡王也快到了,向來於大將軍去接他了。”端木陽無奈的說道。
好好的一次三方會談,突然以這樣的形式草草收尾,謀求江南和平的事情算是破產了,而現在大宣和大寧都面臨着來自北面的壓力不能輕易增兵,唯獨大楚在江南一家獨大,若是楚、宣兩方達成協議,那麼遭殃的必定是大寧,尤其是蕭澤的到來更能驗證大戰在即了。
“直娘賊的!到底是誰在搗亂?!”徐煜深感無力,自己是諜者出身,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拔了毛,這簡直就是侮辱,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幕後的人是誰,人還沒安定下來,徐煜就召集附近州縣的錦衣麒麟,發誓要把人給揪出來,有種誓不罷休絕不返回的意思。
同樣是諜者的慕容長灃臉上冷的都快把周圍環境都凍起來了,底下跪了一圈的鸞臺使者,每個人都是心驚膽戰的,上次慕容長灃這麼發火還是誅殺崇氏的時候。
死寂一般的氣氛維持將近一炷香的功夫,慕容長灃終於開口了,“你們就沒有什麼話想和我說的嗎?”聲音沙啞中帶着濃厚的殺氣。
又是一片沉靜,就在慕容長灃準備起身的時候終於出現了一個顫巍巍的聲音迴應。
“大人,屬下在小孤山腳背面發現了咱們楚軍的三具屍體,三人一個路口正是一個巡邏組。”
慕容長灃向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見是一個小旗,本來他這樣的級別根本見不着自己,若不是仲謙被謀殺,慕容長灃也不會見他們。
“你叫什麼名字?歸屬哪個司?”慕容長灃冷冷的問道。
那人嚇得把頭埋的更深了,而後傳來一個悶悶的聲音,“屬下任弦,江右司九江鎮衛。”
慕容長灃聽完後想了一下,突然說道:“這件事,你去做,現在起你就是鸞臺黑衣。”
聲音雖然不重,但是確認嚇到了跪在地上所有的人,鸞臺使者有七類,紫衣爲尊,只有慕容長灃纔有資格穿,其次就是紅衣、黑衣、白衣、藍衣、綠衣和雜色,鸞臺黑衣的級別與各司主事同級,只因一句話從綠衣直接到黑衣,這個跨度自鸞臺組建以來還是首次。
就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慕容長灃接着說道:“明日起有慕容長恭接手調查仲謙被刺案,除了任弦,誰也不許插手,告訴各地官府駐軍,誰敢插手我親自來請他喝茶!”
慕容長恭,慕容長灃的堂弟,陰險狠辣更甚於慕容長灃,鸞臺手上的血有一半都出自於他的手上,但是這人卻很奇怪,仲柔蘭多次想讓他接手鸞臺,讓慕容長灃解放出來,但他死活也不願意,至今爲止除了領受了一身紅衣他什麼職務都沒有接受,那身紅衣是整個鸞臺的唯二。
所有人領命後,慕容長灃就讓他們滾蛋了,畢竟鄱陽湖開戰在即,徐煜還在不遠的地方,對他們不能掉以輕心。
對於仲謙被刺,仲柔蘭的反應過於淡定了,只是回了一句:“找到他,讓他死。”。
六個字對於外人來說好像仲柔蘭對仲謙沒有太深的情感,但是對於慕容長灃和宋儉來說卻沒有那麼簡單,他們都知道仲柔蘭已經氣憤到了極點,這甚至可以說是一道必殺令,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慕容長灃越想越坐不住了,起身走到宋儉的房間,宋儉正伏在案上寫東西,見是慕容長灃過來也不擡頭,說道:“坐吧,豫章的旨意是讓仲凡主持鄱陽湖的軍務,剩下的就是你的事兒了,我不過問。”
“宋相,我不是爲了這個事,我想和你聊聊刺殺案。”
宋儉緩緩擡頭,有些奇怪的看着慕容長灃,他有點不願意相信這個諜者頭子會和自己聊專業上的事情。
“慕容請坐,我這幾天也在想小孤山上的事情,太詭異了,兩大諜者的人都在,不對,應該說除了蘇青以外的三大諜者都到齊了,能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謀事的人不是善類,更是個非常聰明自信的人。”宋儉將自己的感覺說出來,不是嘲笑諜者不行,而是對賊人的佩服,更是一種恐懼。
“宋相說的有理,我着實有些害怕,我和徐煜交流過,他也認爲這事兒是除了中原六家以外一個勢力做的事情。”慕容長灃有些無力的說道,看得出來他確實沒有了頭緒。
“我覺得這是一個隱藏在江湖市井中的勢力,他們是在反對所有的當權者,我有種感覺他們的手已經伸得很長了,甚至已經進了朝堂。”宋儉分析道。
慕容長灃聽完後立刻坐直了身子,他確信宋儉還不知道小孤山北面屍體事情,但他卻能嗅到陰謀的味道,而是還是來自於朝堂的,他爲相不是因爲他只是起家的老人,而是有實實在在的本事。
“宋相,我的人在小孤山背面發現我們一個巡邏小組的屍體,這幫人能夠順利進入小孤山應該是因爲此事,但是他們這麼多人在小孤山是怎麼藏身的我百思不得其解。”慕容長灃恭敬的說道,這是發自內心的。
宋儉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小孤山上有內應,而且職位不低,甚至說深受信任,只不過這個信任不知道是屬於我們三方哪一個。”
“您的意思是說這夥人已經深入我們其中了?如果是這樣排查的範圍就小了很多,除了我們九個人以外,能夠得到我們信任的除了身邊的親侍就是衛隊的將領,其餘的人還得不到我們的放心,這麼算起來加起來不過百人,我們這邊也就是三十來人,除去在小孤山事件中死掉了,我們這邊只有不到二十人。”慕容長灃心裡焦慮總算是打開了一些。
宋儉搖搖頭,苦笑着說道:“慕容,這就更難了,不死還好查,只要有死傷就很麻煩了,你知道他是真的死還是假的死?”
又進入死衚衕了,慕容長灃剛提起來的信心一下子又沒了,而且沉的更厲害了。
看到慕容長灃難受,宋儉安慰道:“慕容,其實這也是好事,至少我們知道方向在哪裡了,他們既然能有如此手段,肯定不會輕易讓我們抓住馬腳的,慢慢來吧,你們有對手了。”
慕容一個慘笑,嘆了一口氣說道:“宋相,這樣的對手我想也許不止我自己在煩惱,您說呢?”
“不管有多少人煩惱,但至少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你可以向江北三權瞭解一下,看看他們有沒有遭遇過此類的事務,如果他們也有,那麼這個組織的龐大就需要六家同心協力了,難得一次合作的機會,不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