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大將軍,好久不見!”棠遠看到鬚髮花白的餘賡,一下子就回到了當年幕阜山時的事情。
餘賡也是感嘆不已,棠遠比他小,再見面已是滿臉溝壑和風霜的老者,看來這些年也是勞心勞力了,不過看着他精神不錯,頓時生出調侃之心,調笑道:“棠將軍老而彌堅,餘賡佩服。”
棠遠本來笑眯眯的臉立刻拉了下來,不過他沒有發作,私下碰面本就是帶着不爲人知的想法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色說道:“餘大將軍,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娘娘希望貴軍暫時撤離彭澤水域。”
餘賡立即搖頭道:“你們想找大寧的麻煩,我們不摻和就是了,撤離水師,不可能。”
棠遠咬咬牙說道:“若是今日換做別人來我定會和他討價還價一番,但是餘大將軍親至,我也就不矯情了,娘娘知道大宣想要衡陽,如果貴軍願意助我軍復奪熙州,我願意將衡陽拱手奉還。”
棠遠的態度不錯,姿態擺的已經算是很低了,一個“復奪”,一個“奉還”,很明確的目的,確實沒有拉扯的意思,不過問題就踢給餘賡。
餘賡饒有興趣的看着棠遠,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娘娘還是陛下?”
棠遠一愣,一時間不知道餘賡的意圖何在,看着餘賡殷切的眼神,棠遠有點不解的回道:“娘娘或者陛下又有什麼問題呢?”
“哈哈哈哈!那是你們的事!不過好奇罷了。”餘賡笑聲爽朗高亢。
棠遠生氣了,餘賡似乎在調侃整個楚朝,這是不能容忍的,正在發火的時候,只聽餘賡說道:“衡陽是我們的我會自己拿回來了,至於你們那進攻熙州沒問題,我們可以讓出四湖,同時也能保證絕不會在背後捅刀子,大宣的誠信你知道。”
“餘大將軍就那麼有信心打下衡陽嗎?”棠遠譏笑道,在棠遠眼中衡陽早就是楚朝的地盤了。
“不信可以試試看,給了你們機會不要無事生非,不然今晚就可以開戰,老夫麾下猛虎軍的崽子們早就不耐煩了。”餘賡突然語氣的凌厲起來,目光也變得兇狠了。
棠遠一時間摸不到餘賡的脈門了,這傢伙一會兒玩笑,一會兒較真,言語上更是前後不搭,若是在平常這樣的人定會認爲是失心瘋了,但這是談判,餘賡這樣的情況完全打亂了棠遠的思路,似乎已經落了下乘。
“餘大將軍!今日我們談的是合作,不是開戰!”言語上鬥不過,那就從氣勢上壓倒他。
餘賡站起身來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毫不在乎的迴應道:“陛下還不知道我來和你討價還價,既如此,今晚開戰吧。”一邊說着一邊伸個懶腰。
棠遠此刻的汗珠都滾了下來,不是來談合作的嗎?怎麼就開戰了,這絕對不允許的,趕緊勸道:“您有什麼意見說就是了!”
雖說是勸,但是語氣卻沒有軟,餘賡突然笑了,說道:“棠將軍,你這可不是談合作的態度啊?”
“你何嘗又帶着合作的誠意來!”快要氣瘋的棠遠吼道。
“大宣的誠意十足,四湖愛要不要,要就傳信給彭澤,不要衡陽城見!”餘賡玩夠了,懶得再折騰他了,直接亮明瞭底牌,在他心裡對楚朝完全不必有什麼商量的必要,打一架就好了,欠揍之人甚或是欠揍之國對他來說都一樣。
餘賡大步走出門外,快速上馬返回大營,一點機會都沒有給棠遠留,棠遠或者仲柔蘭若是同意自然會派人送文書過來的,不同意,鄭希的大軍就在耒陽駐紮,打一下就是了。
餘賡一行人很快就消失了,獨留棠遠一個人風中,這哪裡是合作,分明就是通知,餘賡也太霸道了,棠遠搖搖頭,神色暗淡下來,太難了,大宣的軍事和政治上都比楚朝要強,他們確實有這個資本和楚朝對話。
棠遠一個人發呆似的獨坐了好久,身邊的親隨都不敢打攪,他們知道棠遠正處在爆發的邊緣,這時候上去就是找死。
終於在日暮時分突然看到棠遠嘴角上揚開始笑,而且越笑越大聲,這個小聲持續了近一盞茶的功夫才停下。
“走!我們回城!”棠遠似乎已經做出決定。
小孤山的談判已經中斷了近七天了,在醫者的調養下終於緩解了,三方共同譴責了小孤山別墅水源的問題,對生態環境的問題進行了友好的探討,彷彿已經忘了大家是來會談的,呈現出一片和諧的景象。
而事實上三方都各懷鬼胎,都在加緊籌劃第二次正式談判的意圖,並且三方都已經拿到來自各自主君的最新指示。
“大將軍,煜侯,陛下的意思你們怎麼看?”端木陽對蕭彧的最新指示有些頭疼。
蕭彧指示讓他們伺機與成都那邊秘密會談一次,希望他們能夠協助自己牽制楚朝的進攻,爲他們北上爭取時間,代價是願意平分洛辰的勢力範圍。
“相爺,大將軍,成都怎麼想的我不清楚,但我能確定是這次水源問題是有人故意爲之,我以爲是楚朝搞的鬼,他們也希望與成都取得合作。”徐煜斬釘截鐵的說道。
於慶武皺着眉頭,他是願意相信徐煜的判斷的,這次的突發事件太詭異了,大寧和楚朝雖說有損傷,但涉及生病的人數都是可控的,而是大宣那邊幾乎是全部中招,這確實像有人故意爲之,不讓大宣出現在談判桌前。
“煜侯言之有理,不過,”於慶武看向端木陽,說道:“在下和煜侯與成都積怨頗深,這事兒怕是還要落在相爺身上。”
徐煜斜着頭看着於慶武笑道:“大將軍,您與我的處境很尷尬,石英這個夯貨每日裡都想尋你的麻煩,而我更不用多說了,這些年聲名狼藉。”
徐煜主動的聊天讓於慶武有些不一樣的感覺,突然想起什麼,說道:“相爺,煜侯,這些天我一直覺得有些奇怪,剛纔煜侯自嘲的時候我想到了哪裡有問題,煜侯到了,慕容也來了,明鑑司的人呢?”
徐煜立刻陷入沉思,在腦海中快速篩選來自大宣的使團的每一個面孔,隨後緊蹙眉頭說道:“大將軍說的是,倒是我疏忽了,明鑑司的人不在,他們的味道我太熟悉了,這次的確沒有,但這個言令君有些奇怪,我剛纔回想了一下他的面容有些熟悉的感覺。”
對於言瀾的問題,所有人其實都進入了一個誤區,成都令說白了就等於天子腳下的父母官,這種官員一般都是皇家的心腹奴才或是長袖善舞之人,而且諸葛氏這些年一直在川西草原和蒙琰作對,從未停止,所以大家一直對言瀾沒有太大的興趣,如果有人把他和諸葛氏聯絡到一起他的身份自然不會顯得那麼神秘,可惜大家都站在了一個盲區之中,反倒是讓言瀾行動的很自在,或許這就是蒙琰用人的藝術吧。
端木陽沉思了一會兒,說道:“這樣的場合大宣不會不動用諜者組織的,不是老夫質疑蒙氏的人品,而是他做事一向喜歡留一手,看來這次明鑑司的藏匿就是他的後手,煜侯您要辛苦一下了。”
徐煜點點頭,說道:“我倒是願意碰一碰這次明鑑司的執掌人,慕容太沒意思,玩來玩去就是那幾個招式,毫無新意。”說着說着徐煜身體後仰靠着椅背上,看得出他對慕容長灃的不屑一顧,甚至有些鄙視。
就在寧朝使團琢磨事情的時候大楚這邊也沒閒着,也收到了來自豫章的決定。
仲柔蘭聽取了棠遠的建議,接受大宣的條件,接收四湖之地,看似楚朝佔了便宜,實際上楚朝只要動作就要承擔來自大寧的大部分火力,而大宣更是可以從容的解除蔡州的事情,說不定還可以有所意想不到的收穫,這又是一出明謀,逼着仲柔蘭不得不接受,柴桑口的大宣水師不是擺設,尤其是最近大宣的水師戰力和安排視乎提高的一個層次,而且安營紮寨的手法很有章法,仲凡看得出來這是仲氏的陣法,向仲柔蘭求教。
仲柔蘭很無奈,因爲這套陣法是她根據仲氏的陣法所修改的,當時自己還是個小姑娘,自然這套陣法不會受到仲氏族老的重視,但蘇青可是全程和自己一起研究,這次大宣大張旗鼓的擺出來,就是蘇青在警示自己不要胡來。
“宋相,大帥那裡已經準備好接收四湖了,咱們這邊得做好牽制,娘娘的意思是可以不露痕跡的向金陵示好。”慕容長灃恭敬的說道。
“大將軍呢?”宋儉沒有迴應慕容長灃,而是轉向仲謙,不是他討厭慕容長灃,而是仲謙現在已是皇族了,仲柔蘭的帝位只差一個登基儀式了。
仲謙從來到小孤山一直都沒有笑臉,他肯定不願意談判的,九江被俘是他心中的最痛,但是這是國策他只得一直強忍着,聽到宋儉問他,極爲不情願的說道:“宋相是正使,娘娘有旨意,咱們照辦就是了,只是霍幼疾陰險狡詐,詭計多端,還是多加小心纔是。”
“嗯,慕容賢弟執掌鸞臺,對最近的事情怎麼看?”宋儉問道。
“宋相,這次所謂的水源問題其實就是一個託詞,我找人驗過了,這種毒不致命,只會讓人身體不適,好好修養幾日就能恢復,這是有人故意在拖延時間,在下斗膽,以爲這是錦衣麒麟乾的。”
“哦?賢弟請說說看?”宋儉心中有了盤算,但是還是希望聽聽來自幽暗中的判斷。
“宋相,大將軍,小孤山只有我們三方人馬,衡陽密談確定後纔出現的中毒事件,成都不會爲了這事兒去傷及自己的身體,應該是錦衣麒麟那邊嗅到了味道,這幾日徐煜小動作不斷,還好都被我擋了回去,因爲在談判階段所以沒有太過明顯,由此看出金陵就是想趁此機會把大家留在小孤山方便他們探查。”慕容長灃說的時候對錦衣麒麟表示非常的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