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寧勢大,不如請我父親幫忙吧?”鬼耳羽織試探着權漢良。
本來還有些恍惚的權漢良,突然暴起,說道:“收起你的心思,東海的軍隊絕不可能踏入中原的土地!”
有成濟在德州還沒失守,誰想到滕寒竟然選擇直接進入河內,東郡失守,魏郡、汲郡告急,連仲柔萱都想趁機分一杯羹,幽都何時到了如此窘迫的地步。
與權漢良一起起家的重臣、將領這幾年紛紛去世,幽州苦寒,不是誰都能堅持下來的,最難的就是後續接不上來,平盧氏和太史氏這兩大家族早就沒有了往日的輝煌,只能在權漢良的威懾下苟延殘喘的活着。
儲誠、成濟、裴信、公孫羽,只有他們四個還能撐得起來,人才缺失的厲害,權漢良早年間不屑於蒙琰的所作所爲,後來蕭彧開始模仿蒙琰取士的手段,再之後連西京權博和豫章都開始模仿,權漢良這才反應過來,派遣一批人去東海學習,希望能將東海崛起的辦法學過來,但事與願違,這些人還太年輕,根本撐不起來,想要獨當一面至少還要十年的功夫,問題是誰願意給他十年的功夫。
權漢良的身體早就不比從前了,只有兩個兒子,還是鬼耳羽織之前的王妃所生,有能力或許說有可能超越自己的只有次子權熙,但他是次子,按禮制他是沒辦法越過他的兄長權朗繼承大統的,而且作爲太子的權朗無大錯,做任何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
斥退了鬼耳羽織,權漢良一個人走在坤輿圖的前面看了半天,突然張嘴說道:“宣漁陽郡守鬱清即刻進京。”
鬱清,東海歸來中的佼佼者,這些年從百夫長做起一直在漁陽郡剿匪和征討不臣的異族,頗有成就,而且他與權熙的交往極深,是權熙的鐵桿。
信使匆匆出宮,不過宮城一個角落的小太監看着信使的身影消失後立即去了東宮。
沒過多久,太子少師儲誠便以講學的名義匆匆進了東宮。
椅子上坐着一個年輕的大胖子,看着非常有慈祥的感覺,他一笑更有一種喜慶的感覺,不過這會兒的他可高興不起來,作爲太子不被父親喜歡是他一直謹小慎微做事的原因。
“先生,父皇的信使去漁陽將鬱清召回幽都。”權朗的語氣中有膽怯,有不甘,更多的是失望之情。
“殿下,您應當知曉,陛下乃是我大陵朝的正統,西京的權博也好,辰京權崢也好,都是不臣,而蕭彧、蒙琰之流更是叛臣,陛下支撐到如今實在是不容易。”儲誠認爲絕不可讓太子生出對皇帝的不滿的,這樣更不利於幽都的發展。
權朗無奈的說道:“先生我知道您的意思,我沒有怨恨父皇的意思,只是我這個太子之位怕是要到頭了。”
“殿下,蕭氏叛臣進犯我境,南線告急,成濟將軍在德州與甘銘僵持不能分身,陛下將鬱清調回來大體是爲了南線軍務,陛下的意思怕是要讓燕王出京了。”儲誠分析道。
“先生的意思,父皇想讓二弟出鎮冀州嗎?”權朗有些驚訝。
不過細想之後也不驚奇父皇爲何如此選擇了,權熙少年起在軍中廝混,後又以皇子身份留守太原,雖說沒有直接統兵,但軍務不管大事小事總會先從他那裡過濾後才呈送到父皇的案頭的,召回鬱清估計就是爲了彌補戰陣不足的問題。
“恐怕陛下正是此意,燕王的能力大家都知道,朝中支持他的大臣不在少數,讓他去冀州坐鎮怕也是陛下有保護的意思,臣建議殿下應該在燕王離京後多多照拂燕王府,以示兄弟之情。”儲誠認真的說道。
權朗想了一下,說道:“先生,羊霆宇在深州,你通知他適當的時候給老二一些支持,南線不能有事。”
儲誠讚賞的看着權朗,不論如何,權朗的性情以及肚量絕對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但關鍵的問題在於他自幼體弱,不能修習武脈,只能走文脈一途,而當前的中原的局勢,這樣的權朗的絕對沒有權熙有說服力,權熙文武雙全,爲人豪爽,但在儲誠眼裡權熙的做法完全是一種愚蠢。
“殿下英明,深州的街關倉是南線最大的糧倉,關於戰事上不能鬆懈。”
在權氏父子各懷心思的時候,鬼耳羽織也沒有閒着,東海公主的身份能忍受權漢良這樣的侮辱完全是因爲幽冀大地,東海深處大海,即便再強也還是個島國,爲了東海族人一定要拿下幽冀,其實最好的選擇是九曲,但是九曲現在已經歸大寧所有,蕭彧可沒有權漢良好控制。
“東條,你想辦法給聽濤軒傳個信,幽都事情有變,讓父皇做好準備,我會想辦法讓權漢良到滄州,讓咱們的人做好準備,權熙去了冀州,權朗繼位我還是有把握控制幽都的。”鬼耳羽織似乎有些高興。
在鬼耳羽織的認知中權朗有個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以東海的媚術他是逃不過的,之前最擔心的權熙現在即將要離開幽都,真的要感謝權漢良的選擇。
東條剛剛出宮,權熙和寒江寺首領英爵站在宮城的陰暗處看着東條,權熙的眼神冷的可以結冰,好一會兒,權熙才說道:“父皇已經下詔讓文遠回來了,本王出鎮冀州基本上定下了,那個賤人果然要有動作了。”
“王爺,我們要不要動手解決掉這個東條?”在英爵眼中東條小吉已經是具屍體了。
權熙搖搖頭,說道:“不用,東條沒了,還會有別人的,聽濤軒的能力還是很強的,死死的盯住他們就行了,你們一定要保護好父皇,還有我大哥那邊只要和東海有接觸,立即告訴本王,儲誠若是敢阻攔就把那些東西給他看,讓他知道他保的主子是什麼東西!”
“臣明白,盧侯和遼侯那邊也傳話來了,只要王爺願意,二位侯爺願意全力相助,太原裴公還沒有回話。”英爵低聲彙報着。
“裴公不一樣,裴氏在河北道是大族,平盧氏和太史氏覆滅以後,裴氏就是我幽都第一大族,他不會輕易選擇的,只要他不動本王也就滿意了。”權熙沒有生氣,反而很冷靜。
“那咱們在太原的人還要繼續嗎?”英爵小心問道。
“留着,本王尊重裴氏可不代表就放縱裴氏,太原王氏也該做做事了,告訴王昆,要好好的給裴公找些事情做。”權熙的音調突然又變得陰冷起來。
鬱清抵達幽都後,沒有停留就隨權熙去了冀州,權熙等人前腳剛走,東海人與會談之名將權漢良約在滄州見面,本來會談一切順利,東海會在海上動作,騷擾大寧沿海諸邊,權漢良給予東海出征的補給,但對於東海要求停駐滄州港的事情權漢良斷然拒絕。
可出事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權漢良等人行至河間城外五十里的時候突然遭遇不明匪徒襲擊,而且攻擊目的很明確,就是權漢良的車駕,這幫匪徒是捨生忘死的攻擊,權漢良沒有那個好運,直接被重傷,負責防務的禁軍副統領當場自刎,這一系列來的都太突然了,河間是成濟的防區,成濟安排好德州防務後,馬不停蹄的趕往河間,並封鎖消息。
通過調查發現所有矛頭直指在幽都的太子,儲誠剛開始竭力爲太子辯解,隨後儲誠閉門不出。
權朗立即露出本來的面目,暴怒道:“是誰!是誰在背後!太師爲何突然就病了?!”
身邊的人一個個噤如寒蟬不敢說話,生怕一句不慎便成了太子的劍下亡魂,畢竟他手上的那柄劍還在滴血。
隨後,一個親衛匆匆來報,“殿下,皇后娘娘在河間被軟禁,京中開始大肆搜捕東海人。”
“誰同意的?!誰這麼大膽子,不知道本宮纔是監國嗎?”權朗覺得事情可能早就偏離了軌道,他與鬼耳羽織在牀上密謀的事情好像從開始就被算計了,自己已經掉進了陰謀的深淵裡,如今連自己最強有力的支持者儲誠都關門不見。
“稟殿下,是寒江寺的首領英爵,寒江寺做事只聽陛下的。”這是實話,也是在提醒。
權朗心中一顫,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完了,看來那個死女人並沒有得手,父皇還活着,父皇震怒的結果他是明白的,圈禁至死這都算輕的,絕對不能坐以待斃了,要逃!這是他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權朗當即下了決定,有些顫抖的說道:“關外有變,點東宮三衛隨本宮巡視關外,立刻!馬上!”
一羣內侍和宮女緊忙爬起來去爲太子爺準備出行的東西,親衛咬了咬牙也向三衛駐地趕過去,他內心也在打鼓,事到如今三衛還聽不聽指令都很難說,整個朝廷有誰敢質疑寒江寺的案子。
權漢良的確是沒有死,但也差不多了,已經是嘴不能言,費勁的睜眼看見跪在側邊的成濟,轉動眼珠子示意成濟說話。
成濟先是一個叩首,而後快速說道:“太子、皇后與東海人密謀行刺,皇后已被臣軟禁了,寒江寺首領英爵得此消息後已經趕回幽都抓捕東海人。”
權漢良沒有迴應成濟,反而是看了看四周,見沒有權熙的出現,警惕之心放下了一半,而後緩緩擡起左手指了指桌案上的文書,成濟趕緊拿過來翻開遞過去。
權漢良示意要筆,在權熙的名字艱難的寫下“速歸,大統。”四個字,而後握緊拳頭衝向成濟,這是在告訴成濟拜託了。
成濟心底欣喜若狂,這四個字就是聖旨就是遺詔,自從來到河間府以後成濟天天守在牀前就是在等這一刻,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是等到了。
成濟出門後立即安排心腹前去冀州請燕王秘密到河間,同時快馬告訴公孫羽一定要在太子出關前截住太子,成濟確信太子一定會選擇出關這唯一的九死一生的路。
去冀州的人還沒走,鬱清行色匆匆的就進了府,成濟有些意外,不過看到鬱清旁邊親兵的長相後立刻閉嘴了,環顧四周壓低聲音說道:“殿下,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