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克輕輕地給小橋或者狗帶判了死刑。
“哐當!”
狗帶的鐵棒跌落在地,滾了幾滾後開始淋雨,那雨鹹鹹的,黃黃的,是沿着狗帶的褲腿滴下來的。
“老大!”
狗帶跪在自己的尿裡,不停地朝希克磕頭。
“如...如果...這小子還沒滿十二歲,我...我...!”
“你可能會死。”希克說,語氣中沒有一絲憐憫。“但是不遵從我命令的話,你肯定會死,現在,給我站起來!”
希克的命令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狗帶的身子彷彿通了電,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另一根鐵棒塞進了他的手裡,他知道自己沒得選擇,只能賭小橋的十二歲生日已過。
小橋同樣只能賭,賭自己的十二歲生日還沒到,他看着狗帶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坐直身子,昂起了頭。
老子是橋.白瞳,死也要死的像個樣子,不能丟爸爸媽媽的臉。
排隊取營養粉的人們都在看着,眼中無喜無悲,他們不知道應該露出什麼表情,因爲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狗帶的鐵棒高高舉起,看起來像一根引雷針。
太諷刺了。
空氣突然撕裂,伴隨着水晶崩碎的聲音,緊接着,耀眼的雷電張牙舞爪地斜劈而下,瞬間將狗帶籠罩。
所有人都用手護住頭臉,但他們不用看也知道發生了什麼,這雷電意味着小橋還沒滿十二歲。
神臨城的上空同樣有一個‘神罰’,施術者給它設定的條件是,在神臨城,任何人對未滿十二歲的人施暴,就會遭到暴雷天譴。
這就是二號地球的執法方式。
結束了,人們紛紛放下遮擋的手。
雷電擊中的地方,一具焦黑的屍體像破爛一樣堆在地上,它的身前原本還有一個孩子,但現在不見了。
狗帶狗帶了,小橋跑了。
石井旁,裝魂絲的大罐子也不見了。
“媽的!”
吳爺氣瘋了,指着小橋剛纔坐着的空地破口大罵:“這小偷死定了!把神臨城翻過來我也要找到他!”
“好,你現在就去翻。”希克輕輕地說,語氣裡沒有一絲憤怒,但也沒有同情。
他回味着小橋受死前那堅毅的臉,嘴角又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吳爺立刻閉上了嘴,察言觀色是他最拿手的本領,但心裡恨不得把小橋殺十次。
石井每天噴出的魂絲份量是不固定的,今天難得豐收,卻被小橋偷光了。
“你們愣着幹嘛?不繼續領了嗎?”
希克狠瞪了一眼長隊,隊裡的人紛紛低下頭。
吳爺趕緊吆喝手下繼續從石井裡收集魂絲,然後派發出去。
諷刺的是,石井突然不工作了,它像打嗝一樣噴出兩小坨魂絲,然後再沒有動靜,這根本是在打希克的臉。
但希克仍舊不動氣。
“去倉庫拿存貨分給他們。確保每個人都足斤足兩。”
“可是...”吳爺猶豫了,倉庫的魂絲是用魂器儲存的,而且就那麼多。
“可是什麼,這就是公道,再說了,難道讓一號地球的人看着他們排在這哭嗎?”
希克比周圍的人更早發覺地面在微微的震動。
天空中,一艘小小的太空梭正在進入大氣層。
小橋有一項獨特的天賦,他能精準地判斷路人視野的邊緣,並確保自己隨時處在邊緣外,不管是一人的視野,還是一千人交錯疊加的視野。
小偷的天賦。
所以小橋是神臨城唯一的小偷。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小橋揹着七八個偷來的背囊,懷裡還抱着從希克那偷來的魂絲罐子,卻沒有引來一個人的目光。
當然,也沒有人幫忙,人們難得看一回一號地球來的太空梭,各個都伸長了脖子。
“天使!”“神!”“主啊!感恩!”“科技,太神奇了!”
小橋管不了這麼多,趁人羣的注意力都在天上,他閃身進入巷子末端的小洞,在一片黑暗中憑記憶前行,邊走邊在心中數數。
一二三,陷阱閃。
四五六,低下頭。
七八九,繞路走。
想回家,敲敲牆。
“誰!”
“你二大爺!”
轟隆一聲,牆裂開了,光灑出來,小橋的心頓時平靜。
到家了。
說大不大的空間,十七個小鬼頭瑟縮在角落裡,昏黃的燈光讓他們的臉看起來病怏怏的。
“哥哥!”
看清小橋後小鬼們立刻圍了上來,盯着小橋一身的包裹口水直流。
“吃!放開來吃!”
小橋將罐子裡的魂絲倒進一個大鐵盒,小鬼頭們趴在鐵盒周圍呼哧呼哧起來,跟流浪狗就差一條尾巴。
“你不來一點?”
小橋對着另一個角落裡堆成小山的書籍發問。
書堆中坐着另一個男孩,他比小橋高半頭,臉色因長期缺乏光照蒼白異常,但雙眼炯炯有神,那是專注到極致的人才有的獨特眼神。
明尺輕輕搖了搖頭,他捧着一個鋼鐵大碗若有所思,彷彿宇宙的奧秘就在其中。
“這是什麼?” 小橋走近問。
“是我給飛船加的新設備,你猜是幹什麼的?”明尺神秘地說。
小橋對機械一竅不通,但又不想被明尺看扁,於是裝模作樣地將頭埋進碗口,假裝認真查看。
“喂喂喂,這樣不好吧,你湊太近了。”
明尺的聲音從碗外傳來,可能因爲碗裡空間狹窄,所以聽起來很彆扭。
“湊太近了會把它弄壞嗎?”小橋好奇地問,一邊用臉摩擦金屬碗麪。
涼涼的,真舒服。
“那倒不會,只是只是,我剛剛用過它。”
“用過就用過唄,我不介意。”小橋說,“我懂了,裝飯的吧,其實用不着...”
“不是裝飯的,是裝屎的。”
“什麼!”
小橋猛地擡起頭來,力度之大彷彿他的頭剛纔嵌進了馬桶裡。
哦,不對,他的頭剛纔就是嵌進了馬桶裡。
“這...這這這這是馬桶?”
“對啊,我覺得飛船上裝一個挺好的,以備不時之需嘛。”
“哦~這個想法好。”“啪!”
清脆的巴掌,明尺捂着臉委屈地哭了。
“你幹嘛?”
“幹嘛?從這裡飛去靈域用不了十分鐘,大條撇一半就到了,你讓我夾着半截大條去接受一號地球居民的夾道歡迎嗎?”
明尺眯着眼說:“還還還夾道歡迎,誰認識你啊,就算成功去了一號地球,搞不好也會遣送回來,那邊也是有法律的。”
小橋對明尺做出禁聲的手勢,轉頭看了看小鬼頭們,發現他們還在呼哧呼哧,放下心來。
“小聲點,別讓他們聽到了。”小橋壓低聲音說:“留在這必死無疑,去了好歹是不知生死,我給你偷鋼鐵電線是爲了讓你做馬桶的嗎?有這個時間趕緊把引擎做好纔是正事。”
“我也想趕緊把引擎做好啊!”明尺兩手一攤,“最後的兩樣零件呢?”
這下輪到小橋委屈了。
“媽的,這麼金貴的東西,哪裡隨處可有,我本來想趁老王拿書的時候在他家裡翻翻,想不到半路被人劫走了。”
“原來是這樣啊。”“啪!”
清脆的巴掌,小橋被九夜扇的跳起了華爾茲,她似乎比小橋晚一步回來,剛進房間。
“你搞什麼啊!老孃當着那麼多色狼又跳又笑的,你卻啥都沒撈到,後來我還被老李抓住了。”
九夜單腳踩書,雙手叉腰,跟舞臺上的白蓮花判若兩人,一副‘天地之間唯我獨屌’的形象。
“怕什麼。”小橋捂着臉嘟噥道,“他以爲你還沒滿十二歲呢,不敢把你怎麼樣的。”
“嘿,這回他學聰明瞭,找來個不怕死的手下試了試,才發現我其實已經過了十二歲。”
小橋僵住了,他猜到老李是跟誰學的。
“那那那...你你你...”
“我我我!我被老李抓回了他那臭烘烘的家啊,太險了,差點被他禽獸了。”
“差點?也就是沒有唄?”
“當然沒有。”九夜高傲的揚起眉毛,“沒什麼男人是幾個媚眼加胯下一腳解決不了的,老李接下來三個月是別想下牀了。”
小橋長舒一口氣,但危機並沒有過去。
九夜已經過了十二歲,明尺也過了,小橋雖然沒過,但也就是兩個月內的事,搞不好就是明天。
九夜和明尺或許還能苟活下去,但他偷遍了整個荒域,一過十二歲,必死無疑。
必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