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易安總是把最嫩最入味的烤肉遞給戀月,面對美食,戀月也不再客氣——不過,她好像也從來沒有客氣過——戀月吃得很快,但是她的吃相併不難看,是那種讓看着的人覺得食物很好吃的吃相。
康易安呆呆看着,不由地把棍子一起嚼了都不知道……
最後還喝了點酒,酒和肉真是最好的搭配,韻味無窮啊。
“這次燒烤真是成功啊!”戀月舔着嘴脣,打着飽嗝摸着肚皮說。
“是啊。”水痕也摸着肚皮說。
“挺好吃的。”小白道,雖然他不喜歡康易安,不過不可否認,他的廚藝真是不錯。
蛋蛋現在顯得身體很大,翅膀很小,倚着一個劍齒虎的骨架起不來了,他吐出小小一個火舌和一大圈黑煙:“本爺飽了……”
之明難得飽飽地喝了一頓血,吃飽了容易困,已經睡着了,戀月把他收到魔寵空間裡,坐在一個小稻草堆上道:“說起來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好像忘了什麼……”
“可不是麼,忘了什麼呢?”衆人吃得太飽,腦子都不好使了。
“我忘了什麼呢?我忘了什麼呢?……”三三迷惑的聲音從他們頭頂傳下來。
呃……他們好像不是來吃燒烤的吧?
戀月輕輕嗓子:“三三,找到丟了的東西了嗎?”
“沒。”
水痕道:“主子你別抱希望了,他連丟了什麼都不知道。”
“我想想,他總是說忘了什麼,會不會不是什麼東西,應該是記憶什麼的吧?”戀月問三三,“從頭開始回憶吧,你還記得一開始的時候你站在哪裡麼?”
三三在天上轉悠了一圈又一圈,終於在離燒烤不遠的一個地方停下來,愣愣的看着地上。
地上有兩個方形的坑。
一個是三三曾經被固定的地方。
稻草人插進那個曾經固定他的坑中,身體向右轉一點,又轉一點點,腦袋費力地向下一點點,默默看着另一個坑,方形的坑小小的,深深的,陽光照不進去,土已經快將它掩埋了。
“我想起來了,我的夥伴……我怎麼把我的夥伴忘記了呢……”
戀月查看三三凝視的坑,推測道:“這裡曾經還有一個稻草人呢,看來是三三的夥伴。”
“可是,他去哪裡了……我們說好一起的……他不要跟我在一起了麼……”三三愣愣地說着。
“怎麼會呢?他肯定也在找你呢,你回憶一下,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在做什麼?”戀月啓發道。
“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啊……”三三什麼也想不起來了,“不過我記得的,記得很清楚,他長得跟我一樣的,有一頂草帽,有石頭眼睛,有稻草的手臂和一支腿。”
廢話好不好?不過這句話倒是啓發戀月了。
“你們飛到天上去,在這附近找一找,則寧兄,”她問道,“如果附近沒有,我們查一下這裡原先是誰的地,是誰將三三做出來的,找到這個人,他或許能知道些什麼。”
既然是立在一起的兩個稻草人,肯定是出自同一個農民之手,也許他能知道另一個稻草人哪裡去了。當然,很可能不知道,不過總是要試試,不是麼?
蛋蛋拖着他大大的肚子,飛到天上翱翔很久,直到他身體裡的烤肉都消化了,大大的圓滾滾變回小小的圓滾滾;直到一隻龍都飛累了;直到夕陽西下,他才從遠遠的地方飛回來道:“看到一隻。”
“真的,在哪裡呢?這麼不帶回來?”戀月喜道。
蛋蛋舉起翅膀,指着還插在他的坑裡不肯動一下的三三:“不就在這裡嘛。”
找打!
戀月安慰沉默地三三道:“也許他飛遠了,飛到遠處找你呢。我們先找找做你的人,也許他能知道什麼,還可以打聽有沒有人見到和你一樣的稻草人,你們很特別,應該很容易找的。”
可是,現在兵荒馬亂的,做稻草人的農民早已經不知所蹤了,康易安不是很看好這個方案,實際上,他並不覺得能夠找到三三的夥伴。另一個稻草人,或許已經分解成了劍齒虎窩裡的草,或許已經被燒掉……
“天色不早了,先回去比較好。”他道。
戀月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不滿道:“不找了麼?”
康易安委婉地道:“以後有機緣會碰到的。你也說了,他們很特別,應該很容易找的。”
如果還有另外一隻,肯定會收到消息的,可是他這裡沒有任何消息,另外一隻,應該已經不存在了,而且幾乎可以肯定,另一隻沒有變成魔寵,一直只是普通的稻草人,而且早已經不見了……
戀月明白康易安的意思,雖然明白,她還是搖頭,她還想再找找看:“你的童話裡不是說稻草人和夥伴們一起,最後找到了自己所尋找的麼?”
“小月月,那是童話故事,而且不是所有童話故事都有完美的結局。”
“童話……我喜歡這個詞。”戀月看着夕陽西下,喃喃道。
……
太陽打着呵欠,抱着晚霞當枕頭,一點點沉下去,終於連最後一束光都不見了,康易安燃起篝火,劍齒虎又漸漸圍攏過來,四周陰風陣陣,無數瞪圓的發光眼睛在黑暗中窺視。
“我受不了了,他們準備一直這麼呆着麼?”水痕說。
稻草人把自己插回坑裡後就不動了,戀月也不走,坐在一堆稻草上抱着自己,盯着火堆發愣。
康易安拿出一件狐皮披風,搭在戀月背上。
水痕勸道:“主子回去吧,晚上冷,這還在森林裡,主子的身體受不了的。”
戀月看看不再動一下的三三,意思大概是“他不走,我不走。”
小白早已爲了勸三三磨破了嘴皮,蛋蛋也已經無數次威脅“你再不動一下,本爺就把你燒成金稻草人,你就永遠在這裡插着吧。”他甚至真的噴火燒着了三三的新草帽,可是三三還是一點都不動。
水痕還想了個辦法,她準備把三三拔出來強行帶回去,可是發現把他的身體都拔壞了都沒有離開地面分毫,水痕嚇壞了,手忙腳亂地把拔下來的兩隻稻草手臂給裝回去,後來又想從“根部”拔,卻怎麼都拔不出來。
好像他又變回了一個普通的稻草人,從來不會動一下,不會說話不會飛更不會撒稻草。
變回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一個稻草人,除了怎麼都拔不住來。
“怎麼辦啊?你……想辦法勸主子回去吧,她或許……我是說或許,能聽你的。”小白真的沒辦法了,竟然求助他一向很不喜歡的康易安。
戀月忽然說:“去把旁邊那個坑挖大些,大到兩個腳能站進去。”
“做什麼?”
戀月懶得解釋,吩咐小白道:“你去挖!”
坑,很快挖好了。
戀月走過去,一隻腳踏進坑中,另一隻也踏進去,在稻草人原來的夥伴站過的地方,站進去,將兩隻手平舉起來,站着,沒有說話。
稻草人是沒有心的,這一刻,他覺得身體裡有什麼東西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然後一直跳着……
“你好。”稻草人說。
“你好。”戀月回答。
“你是新來的?”稻草人說。
“是。我們認識有幾天了,你忘記我了麼?”這是謊言和實話交織的回答。
三三並沒有忘記和戀月相見這幾天的事情,只是很疑惑:“沒有,沒有忘記,你叫戀月,但是,你是稻草人麼?”
戀月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她只有一個肯定的答案:“現在是了。”
“你是我的夥伴麼?”三三終於意識到什麼,終於這麼問。
戀月只有一個肯定的答案:“好多天前就是了,你忘記了麼?”
“沒有,沒有忘記……”
稻草人是沒有眼淚的,這一刻,稻草人哭了。
“但是,你會離開這裡吧?”稻草人說。
“會。”戀月說。
稻草人沉默了。
戀月道:“現在你應該問:我能跟你走麼?”
“嗯,是了,我能跟你走麼?”稻草人說,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石頭眼睛裡亮亮的,折射着月亮的光華。
“我允許你跟我走。”戀月說,以不容置疑的語調,她說着這句話時,蛋蛋好像看到有一隻鳳凰在她背後,鳳凰的尾羽上撒着整個銀河,眨眨眼睛,蛋蛋以爲自己看火堆太久,眼睛看花了。
戀月放下平舉的手臂,從坑裡站出來,忽然變了個人一般,不,是她露出惡魔的本性了,她無比兇惡地對稻草人說:“從這個坑裡出來!現在!立刻!馬上!趁我心情還不是最糟的時候!真是凍死我了,森林裡的晚上怎麼這麼冷,水痕,小白,還不快準備回去!”
惡魔出沒啊……
周圍的劍齒虎都被這惡魔的氣場嚇得倒退好多。
“給我起名字吧!給我起名字吧!”回城的路上,三三一路都在說這句話。
“不是起了麼?叫三三。”
“之明說,它的名字就是你起的。之明,多好聽啊,我想要好聽的,三三像個序號,三三不想要。”
戀月皺眉,這個稻草人,找到忘記的東西以後怎麼就囉嗦起來了,以前傻乎乎、半天說一句話、只知道不停幹活的時候多可愛啊,而且,竟然也要名字,跟之明那個時候一樣,真是的,難道是個魔寵都免不了找自己要一次名字?
戀月打着哈欠道:“怎麼都叫我起名字?沒空。叫之明給你起吧。”
“給我起名字吧!給我起名字吧!給我起名字吧!給我起名字吧!……”三三叫個沒完,跟之明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啊……”戀月受不了了,“三三你不喜歡,你叫六六好了。”
“啊,我有名字了,六六!六六!”稻草人開開心心在天空盤旋,他有正式的名字了。
三三和六六,有區別麼?真好蒙……戀月翹起嘴角,凡是好蒙的,她都喜歡。不過,六六是不是可以如意?千萬不能再不滿意了,不然他就要叫“十二十二”了……混亂想着打着哈欠,戀月終於忍不住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天空這塊神秘的深藍色布幕中掛上了皎潔的月亮和無數的星星,馬車在天空的路上緩緩駛過,車前奔跑着馬,車頂一隻小小的翅膀上的血脈紋路比蝶翅還美麗的小龍,馬車都很喜歡這一幕戲,奔跑得很慢很穩;馬車裡燃着暖爐,一壺清水冒着氤氳的水汽,旁邊空了的藥碗散發着草藥特有濃郁的香味,味道清淡之時,中藥的味道有着特有的安穩。
康易安將睡沉的女孩攏入懷中,掖好狐皮披風,女孩在他懷裡蹭了幾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在這個寧靜的夜晚做起飛上月亮的美夢。【求評論,求收藏,你的支持是仙人清晨與深夜,餓着肚子時,太陽很大或者下雪時,一直一直寫下去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