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鼎立

強忍着噁心, 程星月終於吃完了一小碗粥,讓郎一高興了半天。爲了轉移一下注意力不再被那種噁心的感覺所包圍,程星月甚至還讓郎一把她的手環拿來, 她要上一會兒星網。之前她身體極弱, 眼看着要流產, 醫生便將她身邊所有的電子設備都拿走了, 說是減小輻射, 對胎兒好。

郎一猶豫了一會兒,想到這麼久以來她是第一次要求接觸外界,還是滿足了她, 只要求她玩一會兒就要休息,程星月也應了。

然而打開了手環之後, 她卻一眼就看到了譚海韻寫給她的那些信, 忍不住將這些信又看了兩遍。每看一遍, 便覺得好像哥哥來到了她身邊,那種溫暖平和的的氛圍似乎又回來了。回憶着往事, 第一次她安安靜靜地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她吃得更多了,且這回不再噁心了。彷彿一夜之間,她變了個人,完全地配合醫生的康復要求, 該吃吃, 該睡睡, 該運動運動。雖然仍然冷漠, 但是再也沒有抗拒別人的好意, 彷彿理智一夜之間回到了她身上。

姜毅光聽說了她的轉變,很高興, 但還是沒有去見她。直到一週後,醫生允許她起牀走走,她徑直找到了他的辦公室,兩人才見上面。

“我下牀了,你別往本源星去了。”程星月開門見山直抒胸臆。

“好。”姜毅光立刻答應了。

兩人均陷入了沉默。

“你上次說要重新打造一個家園星球,我覺得是個好主意。”良久,程星月方開口。

“好。”

“我想把孩子生下來,它畢竟是我的孩子。”又過了良久,程星月再次開口道。

“好。”

程星月看了看姜毅光,突然道:“栢姐姐人很好,她很喜歡你,也很適合你。你和她結婚吧。”

“……這是我的事,你養好身體最重要。”

“我以爲你只會說‘好’。”

姜毅光這才展眉,又細細地看了看她,確實比上次看到她時臉色好了一些,雖還是消瘦得很,但精神好了不是一點點。終於舒了一口氣,道:“會開玩笑就好,我終於可以放心了。”

程星月慢慢走上前,抱住姜毅光的腰,將頭擱在他胸口:“毅光哥哥,我現在只有你了。謝謝你,我會努力的,不會再讓你失望。”我會努力愛上你,就像你愛我一樣。我會努力強大起來,就像你一樣。我會努力接受所有生命的饋贈,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就像你一樣。

姜毅光終於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翹,雙手環住她,輕輕道:“不努力也沒關係,還有我呢。”

兩人緊緊相擁,這一刻,溫馨祥和。

程星月的身體還不允許她久站,姜毅光便送她回艙房,又在她身邊坐了許久。兩人說一會兒話,又安靜一會兒,各自發呆,竟都覺得十分自然舒服,不知不覺中程星月就睡了過去。

等她睡着,姜毅光才離開她的房間,回到中控室,下令往聯合會和聯盟兩者所轄星域的交界處出發。這些日子他也沒有閒着,一直在想該如何在聯合會和聯盟軍的夾縫中求生存,再加上今日程星月提出來的想要重建家園星球的願望,他初步有了一個設想:在兩股勢力的交界處,最好是不怎麼引人注意的星域,找一顆合適的星球來重建“家園”。

雖然他可以預見到這過程中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但是辦法總比問題多。他現在有人,星月有技術,所差的只是錢了。錢麼……等他再跟星月商量商量怎麼來錢,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總會有辦法的。

果然,姜毅光將他初步的計劃告訴程星月之後,獲得了程星月的無條件支持。關於錢的這個話題,程星月是這樣說的:“我們既然決定既不投靠聯盟軍也不傾向聯合會,那麼長遠來看,這兩方面就是我們的敵人。對待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一般無情。我們所需要的錢、人、物都可以讓敵人給我們送來。”

這一句話讓姜毅光茅塞頓開。於是在往兩軍交接的邊界駛去的時候,若是遇到小股的聯盟軍,他能吃掉的就吃掉,吃不掉的看着像肥羊的,就由程星月出面派饕餮幹掉,實在太厲害的,就遠遠地逃掉。結果他們的隊伍越走越大,等兩個月後到達兩軍交界處時,規模已經不小於一個師了。

程星月讓萬事通何仁幫着尋找有沒有合適的星球可以落腳,她如今的肚子大起來,要等到新的“家園”星球落成已經來不及了,所以還是得先找個地方把孩子生下來。

兩軍交界處可選的適宜人類居住的星球並不多,而且還分佈得比較散亂。姜毅光不捨得讓程星月吃苦,便將這些星球一個個都看過,想從中找出居住條件最好的一個。

於是浩浩蕩蕩的艦隊便跟着他們的主艦在兩軍交界處遊蕩,很快便引起了聯盟軍和聯合會雙方高層的注意。而輾轉得知這支部隊的頭是誰後,兩邊的高層反應各不相同。

喬爾這邊是咬牙切齒,這支艦隊幾乎都是來自於聯盟軍,或是跟隨姜毅光叛亂而聚集起來,或是被姜毅光收繳的俘虜和戰利品,這簡直就是在挖他克萊德家的牆角啊!

雖然氣憤,喬爾卻沒有辦法。他不是沒有派艦隊去圍追堵截他們,但是要麼被消滅,要麼被收編,要麼根本連影子都看不見。最重要的是,譚家對那種蟲子的研究還是沒有任何進展,便是再派艦隊去,也不過是送人頭。而且,看這架勢,姜毅光並不準備投靠聯合會,以他的隊伍規模,還不足爲懼,目前最要緊還是先把聯合會這個毒瘤給解決了。

而聯合會這邊,自然是看出了姜毅光這支隊伍的價值,也知道他是叛出聯盟軍,故而一開始就對他拋出了橄欖枝,邀請他加入聯合會。

對這樣的邀請,姜毅光既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願意,而是說他不想參與雙方的戰鬥,只想歸隱田園,找個星球住下來。

這樣曖昧的態度自然是引起了聯合會高層的不滿。郎耀與姜毅光相對熟悉,知道他這麼說極有可能便是這麼想,但是如今兩軍對壘,任何一個不受控制的變量都是雙方不願意看到和接受的。所以儘管郎耀在聯合會高層會議上極力反對,聯合會還是派出了圍剿的部隊。

而圍剿的結果嘛,自然是增強了姜毅光的力量。

一開始聯合會這邊還不信邪,又派出了兩支隊伍去圍剿,結果一艘飛艦都沒回來。如是再三,終於第三次圍剿時有一艘飛艦逃了回來,自此,聯合會這邊才知道姜毅光擁有一種可怕的“生化武器”。

而郎耀一聽說那種奇怪的蟲子,立刻就想到了去尋找它們的程星月。據此,他也猜到了程星月應該與姜毅光在一起。可是如今他已與長孫星香成婚,又有什麼資格再去找她?

但是到底還是不甘心,尤其是聽說那蟲子的威力之後,更爲懊惱:若是他能再多堅持一段時間,等到程星月回來,就她如今所掌握的力量,並不比長孫家差多少,他就不必勉強自己爲了權力而與長孫家聯姻了。

如今程星月不願意來聯合會,十之八九便是她已經知道了自己與長孫星香的婚事,所以才寧願找個偏遠的星球安頓也不願意來聯合會。

想到這些,郎耀心中涌起更多對於程星月的歉疚。他輾轉反側,猜想着姜毅光與程星月是否已經在一起,姜毅光對程星月的心思他一直是知道的,但程星月一直將姜毅光當哥哥看他也是知道的。如今他已結婚,程星月傷心痛苦之下姜毅光會不會趁虛而入,程星月會不會移情別戀,他真的不知道。

一想到程星月不再鍾情於他,就讓他心頭涌上一種悲哀,讓他呼吸就有些不暢起來。

“阿耀,睡不着?”身邊的長孫星香突然開口。

郎耀心中煩悶本不想理她,但如今他與長孫家是一條船上的人,沒必要因小事而影響雙方的關係,且夫妻之間還是應該互敬互愛,既然他已經選擇了與長孫星香結婚,就應該要好好待她。

於是,郎耀深吸了一口氣,道:“最近與聯盟軍的對戰中,我們多次失利,我在想有什麼辦法。是不是影響你休息了?我去書房。”

說着便要爬起來,卻被一隻手拉住了:“阿耀,別走。你不在,我有些害怕。”

郎耀也沒有堅持,便又躺了下來。

好一會兒,長孫星香突然問:“你是不是後悔了?”

郎耀立刻意識到她問的是婚事,卻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才道:“這是我自己做的選擇,怎麼會呢?你別多想了,早點睡。”說着,還翻過身去給她掖了掖被角。

長孫星香突然伸手抱住了他,道:“其實,我並不介意星月與我們一起過日子。”

郎耀的動作僵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說:“別傻了,就算你同意她也不會同意的。更何況你是一個稱職的妻子,我很滿意。”

“我聽說星月現在在姜毅光那邊,她不肯來聯合會,肯定是因爲我。”長孫星香慢慢道:“其實我可以給她騰位子的。你知道,長孫家盼着咱倆結婚是爲了擁有未來的聯合會繼承人,只要我生下你的孩子,你和星月答應將他作爲繼承人培養,其實我是不是你的夫人長孫家並不會太在意。”

“我知道星月的爲人,她不是那種喜歡爭權奪利的人,她愛的是你的人,你也愛她。她才應該是你最中意的妻子,對麼?你我的婚姻只是利益的結合,並不是你真心的嚮往,而我,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心裡想着別的女人。”長孫星香繼續道:“也許,我們可以想辦法,既可以讓長孫家與你達成聯盟,又可以讓你和星月有情人終成眷屬。”

“你的意思是?”郎耀終於忍不住問。

長孫星香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了,但很快便恢復過來,道:“給我一個孩子,你立我們的孩子爲繼承人,長孫家必會竭盡一切扶持這個孩子。而我,會遠走隱居,你可以對外宣佈我已經死了,然後娶星月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