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何仁才道:“對不起。”
從本源星逃出來後,他已經與留在新希望星那邊的釘子聯繫過了,也確實早已看出郎耀的不妥。只是, 到底還是心存僥倖。對於人類的感情, 他一向不太理解, 再加上程星月又如此重視與郎耀之間的這段感情, 他有些不敢告訴她新希望星的情況。一直拖着, 就拖到了今日,讓她從栢秋榮的口中聽到這個消息。
程星月嗚嗚地哭了一個下午,直到晚間, 姜毅光來請她去吃晚飯:“栢女士說還有些新希望星的情況要跟你說一說。”
程星月看着鏡子裡自己紅腫的眼睛,根本吃不下飯, 但是卻又實在想知道到底郎耀身上發生了什麼, 讓他突然決定與長孫星香結婚, 毫不在意自己的感受。於是,用冰水敷了敷眼睛, 纔去見栢秋榮。
這一個下午不知道栢秋榮與姜毅光談了些什麼,眼下看起來,兩人倒相處還算融洽。程星月在晚餐桌上坐下來,有心爲自己的失禮道個歉,但是一想到郎耀已經結婚這個消息, 聲音就哽咽起來。
“星月妹子, 你且聽我說句話。”栢秋榮輕輕地嘆了一聲, 放柔了聲音道:“感情這事, 要講究個你情我願。既然郎耀做出了選擇, 你如今已別無選擇,忘了他吧。你還年輕, 還有無數的可能,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栢姐姐,我只是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騙我?他若早早跟我說他選擇長孫小姐,我頭也不回就走了。但明明是他跟我說要與我在一起的,但如今卻這樣對我,我,我……”程星月又是激動又是哽咽,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想,他跟你說想要與你在一起的時候,應該是真心的。”姜毅光突然插了一句。
程星月擡頭看了看他,他正關切地看着自己,眼中透露出的溫柔和心疼讓她想起了譚海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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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爲什麼卻跟長孫星香結婚了?嗚嗚嗚……”這樣的眼神,更讓程星月覺得委屈,若是哥哥還在,哪裡輪得到郎耀來騙她?
“我猜是因爲聯合會的內鬥吧。”栢秋榮接道:“如今聯合會那邊內鬥得不輕,長孫家作爲目前聯合會唯一的武器供應方,是郎耀亟需拉攏的勢力。其實若不是因爲你,郎耀和長孫星香的婚事早就該辦了。”
其實程星月心裡也隱隱約約有這種猜想,只是她相信郎耀可以擺平,至少他曾經答應過還有6個月的時間,而如今半年未到,他卻已經食言了。
“星月,你若是不甘心,我還是可以陪你去聯合會與他正面對峙一番,問問他打算將你放在何處。”姜毅光卻道。
栢秋榮看了看姜毅光,又看了看程星月,道:“我個人覺得,這樣的質問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意義。星月,你現在最需要考慮的是,下一步去哪裡。你們目前的處境,相當於已經跟克萊德家族鬧掰了,回聯盟那邊恐怕要吃苦頭,如今唯一的投奔方也就是聯合會。但是去聯合會只怕也未必是最佳的選擇,因爲你的身份尷尬,到時候長孫家若是想弄些小鞋給你穿穿,郎耀也不能事事都看得到幫上忙。總而言之,兩邊都很難接受你們。”
“這麼說,我們豈不是走投無路了?”程星月突然覺得很可笑,自己這麼折騰究竟是爲了什麼,到頭來連個去處都沒有!
栢秋榮默了默,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以你和姜……先生的才華,無論哪個勢力都是願意接收你們的。若是你們願意,我也可以供養你們,只是我到底是個商人,並無足夠的能力庇護你們。但是回過頭來說,其實你們能在這兩個勢力之間遊走得遊刃有餘,又何必居人籬下?我若是你們,便自立門戶,兩邊不靠。眼看着亂世將來,能擁有自己的勢力不是能更好地保護自己麼?”
姜毅光聽了這話,目光一閃,打量了栢秋榮一番,又轉過頭去看着程星月。栢秋榮被他這一眼看得心驚肉跳,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想法。
可惜程星月根本沒將這話聽進去,她還沉浸在自己爲什麼會這麼可憐,這麼悲慘的自我懷疑中,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有必要繼續留在這個討厭的噁心的世界,是否應該早日離開,與哥哥相見。
這頓晚飯栢秋榮和姜毅光吃得心不在焉,程星月根本什麼都沒吃進去,吃了兩口都吐掉了,直說噁心。姜毅光以爲她大約是傷心過度,倒也不十分地勸,早早讓她回去休息了。
等程星月離開,姜毅光才與栢秋榮道:“你竟建議我們自立門戶,在聯盟和聯合會兩大巨頭的統治下,哪裡還有我們這種小蝦米的立足之地?”
栢秋榮笑了:“你何必妄自菲薄。我只從一點就能推斷出你們的實力:從本源星到這裡,路途遙遠,一路上想必克萊德家族派了重兵重重把守,但你們竟也毫髮無損地來到了這裡,可見要麼就是你們的隊伍精幹,要麼就是有什麼秘密武器。我估計着,應該是後者。星月這丫頭,人情世故上面還嫩,但是在技術方面,常常有出人意料的成果出來。我猜得對不對?”
姜毅光拍了拍手,讚道:“不愧是聯盟內排行前三的巨賈,我現在才稍稍明白星月如此佩服你、敬仰你的原因。之前是我狹隘了,如有得罪之處,還希望栢女士多多見諒。”
栢秋榮聽他這一番讚歎之語,心裡像灌了蜜糖一般,嘴上還是要謙虛幾句:“姜先生謬讚了!星月妹子善良聰敏,我也是極喜歡的。只是如今她剛剛獲知聯合會的消息,只怕心緒難平,很難做出理性的選擇。我建議姜先生最好還是早早做好下一步的計劃,不要輕易讓她的情緒左右了未來的打算。”
姜毅光心中也是這般打算,只是到底還是有顧慮:“我聽栢女士的意思是讓我們保持中立,兩不偏幫。只是目前聯合會和聯盟之間的戰事緊張,我們該去哪裡尋找容身之地呢?栢女士見多識廣,想必會有不錯的建議給我們。”
栢秋榮搖搖頭:“其實我自己也身在局中,尤其眼看着亂世即將到來,若是有你說的這種不被戰事波及的地方,我第一個就跑過去了,哪裡還用的着兩邊跑,爲將來做政治投資?但是我與你們不同,我們經商的,以和爲貴,本身與這兩大勢力並無利益之爭,反倒是互利互惠的。而你們手上不但有一支裝備齊全的武裝力量,還有讓聯盟軍都爲之忌憚的秘密武器,你們該走的路肯定不是我這樣的。”
姜毅光邊聽便點頭:“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與栢女士一席話叫我收益良多,以後若有差遣的地方,只管與我說,但凡我能力範圍之內,必盡力而爲。”
栢秋榮心下默默道:最想要的就是你了,可惜你肯定不肯。又想到程星月這丫頭不知哪裡來的運氣,明明是個傻里傻氣還不太懂事的姑娘,一個個質優男都上趕着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心裡雖然酸溜溜,但到底她是個成熟穩重的,只道:“姜先生客氣了,若有差遣之處,我也是隨叫隨到的。”
姜毅光立刻道:“如此,我這裡正好有事要託栢女士幫忙。我們從本源星一路殺過來,彈藥庫所餘不多,若是方便,想從你這邊補給些。”
栢秋榮沒想到他剛剛表達完讚賞,轉眼間就想搶劫她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客氣道:“補給倒是有一些,不過我是商人,在商言商,不知道姜先生打算用什麼來換?”
姜毅光想了想,道:“一個承諾。”說着,從脖子上解下一個玉佩,道:“這是我從小戴在身上的,是家慈爲我求來的護身符。若你有任何要求,拿這個來找我,我必替你達成。如何?”說着,將玉佩遞給栢秋榮。
栢秋榮動容,將玉佩接過來把玩一番,應道:“好,我同意這筆交易。”
“多謝。”
“不用謝,交易麼,就是互惠互利的。”栢秋榮一邊說,一邊將那玉佩拿在手裡摩挲着,過了一會兒,舉起那玉佩,問道:“我現在可以要求兌現這個承諾嗎?”
姜毅光一愣,答:“當然可以。”
“你先把這玉佩戴回去。我要的承諾內容是:等補給搬到你們艦上之後,你們要護送我去下一個站點,如何?”栢秋榮將玉佩放回姜毅光的手裡,輕輕笑着說。
姜毅光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他有些感動,更有些敬佩。他將玉佩重新戴回脖子上,道:“願爲您效勞。”
栢秋榮哈哈笑了笑:“那行,時間不早了,明兒再把補給搬到你們艦隊吧,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顧星月妹子,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叫我就是了。”
姜毅光點頭,送她回她的飛船,然後再去看程星月的情況。
程星月這邊有郎一在照顧着。當初程星月被喬爾抓去本源星時,郎一被留在了姜毅光的飛船上,如今程星月回來,他自動自覺地又成了程星月的貼身助理。
程星月還在爲郎耀的背叛而傷心憤怒,見到長得相像的郎一矗立在一旁,不由怒從心起,直接讓他滾。郎一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憤怒的程星月,不敢多說,就乖乖地“滾”到房門口站着。
這會兒見到姜毅光來,簡單地向他彙報了一下程星月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