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等我洗漱完畢,李阿姨已經把熱氣騰騰的魚湯包放在了桌子上。
我咬了一口,跟上次崔嬸做的味道一模一樣。
“藍星堯有心了!”我邊吃邊說。透過落地窗,看着樓下綠樹成陰,人工精心培育的鮮花在長方體的木盒子裡綻放。
今天沒課,我從箱子裡拿出一本書,一下午,並沒有看進去多少,在春日的太陽下面昏昏沉沉的睡覺。暖暖的陽光照進屋子裡,我躺在搖椅上,喝着奶昔,吃着乾果。
我很愜意,很滿足,很安樂!我的一切被照顧的妥妥當當,我的一切掛念的都得到了妥善安置,這是我二十三年來,做夢都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我的二十三歲的人生經過了無數次漂離,無數次等待與渴求,可是卻沒有人爲我停留,爲我回頭,多少次醒來,我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在一個隨時都可以讓我離開的地方。
我二十三歲的人比人家四五十歲的人還倦,我需要一個可供休憩的地方。
藍星堯現在提供給我,我覺得很滿足,至於這裡面到底是毛爺爺的因素呢?還是安全感,我分不清楚。
晚睡前,藍星堯打來電話。我躺在牀上,看着屋內的星空浩瀚,電視機開着,我吐着葡萄皮。
“一天怎麼沒出去玩呢?”他輕笑,一如初見時,磁性的嗓音穿透電話。“我並沒有限制你去逛街。”
“我不知道我要買什麼!”我說。“再說,我覺得一個人在這麼舒適的,充滿家的味道的房間裡看看書,聽好的。”我說實話,並沒有存心討好他。
“你打開書桌前左邊第一個抽屜看看!”他神神秘秘的說。
我按着免提,把手機放在書桌上,打開抽屜。空蕩蕩的呀!我又打開左手邊第一個抽屜,一張金卡,赫然放在裡面。
“這是?”我問。
“子卡!”他說。
“你不是已經給了我三百萬了嗎?”我笑。
“我每個月會給你打三萬塊錢到子卡里面,你的那三百萬,留着吧!”藍星堯說:“我知道因爲某些事情,你缺乏安全感,既然金錢能給你安全感,我願意盡我所能,讓你漂泊的心在我這裡停留。”
“謝謝!”事已至此,我沒有理由拒絕這筆費用。
“呦呦,我希望你能儘快愛上我!”他說,“比喜歡更喜歡的愛!”
我輕笑,不做保證:“對不起,我可能這輩子無法愛上別人了!”
“呦呦——”藍星堯長長的嘆了口氣,“早點睡吧!”
“晚安!”我糾結着問他什麼時候過來,寵信他的金屋藏嬌的我,心裡問自己願不願意這麼快發生,我的頭誠實的搖着。掛了電話,拉上窗簾,這一天,就這樣悠閒的過去了。
我跟王扒皮辭職,半年以來,一直挑我毛病的王扒皮,動情的勸說我:“呦呦,這些日子以來,你做的一直很不錯,堅持下去,年薪百萬不是問題。”
“王老師,對不起!”我堅持辭職:“可能我還是不適應律所的節奏吧!”我沒跟他說的是,年薪百萬的律師,在北京又有幾個呢?他們又做了多少年!誠然,是有頂尖的律師做到年薪千萬,但是,每個行業的前幾,也都是這個數的收入吧!
我只是一個很平凡的人,那種成爲頂尖的人上人,我已不再奢求。
交接好手裡的案件材料,平時冷漠的衆人,都對我依依不捨的相送,我淡笑着說離別。我已經不是一年半之前的那個哭着一個人上大巴離開北京的小姑娘了,那場離別,耗盡了我所有的青春和眼淚。
叫了輛出租車,我回到清華,路過紫荊廣場的時候,我看見了藍政豪的身影。籃球場上的他,一席白襯衫,挽着袖子,退卻了居家場合的溫潤,凌厲盡現。
周圍的清華小姑娘們紅着臉,看着帥氣的藍政豪傳球,投籃!在一堆年齡相仿的男生中,他是那麼的耀眼,讓人第一眼就看到他,其餘的都成了背景。
“好一個三分球!”
遠遠地,我爲他鼓掌。我沒想到,溫文爾雅的他籃球打得這麼好。
他看見我,朝我招手,我站在原地。看他跟周圍的男生說了什麼,然後從一個矮矮的女生手裡接過他的西服,隨意的搭在胳膊上。
那個幫他拿衣服的女生盯着他的背影,目光呆滯。
我嗤笑:“瞧你,都把小姑娘的魂兒給勾走了!”
“你們清華男生還少嗎?”藍政豪笑,跟在我旁邊走。
“清華男的黃金時期已經過了!”我說,“二十年前,清華的男生各個多才多藝。看到那片草地了沒?”
藍政豪順着我的視線看過去,“嗯!有什麼故事嗎?”
“據高曉鬆說,他們那個年代經常在那裡茬琴。那個白衣飄飄的年代,清華涌現出一大批才情兼備的男生。”我惋惜的說,“現在,你在清華看到的都是學術性人才了,你在他們的眼裡看不到對事物的熱愛,如果有,那一定是大一剛入學的新生了!”
“你觀察的挺細緻的啊!”藍政豪譏諷道。
路邊的小凳子上坐着三三兩兩的情侶,我沿着林蔭道,繼續往前走,不理會他語氣裡的譏諷:“說吧,你來找我是爲了什麼?”
“我來看看你是否真的是清華的學生!”他自嘲道。
“現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吧!”我加快腳步,該死,清華的下課時間,路上突然就擠滿了狂奔的自行車。
“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藍政豪拉着我的胳膊,避過來往的自行車。我們停在了花園的臺子上。
“嗯!他對我很好!”我不否認,藍星堯雖然沒有對外公佈我和他的關係,但是他也並沒有隱瞞的打算。
“那是因爲他目前喜歡你!”
“我只看得到目前!”我說,“我是一個忘卻過去,又沒有未來的人!”
“你瞭解藍先生嗎?”他激動地說:“他並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他是個極其精悍的人,並不是個老糊塗的可以任你拿捏的人。”
“我並沒有那麼貪心,連你劍橋的都搞不定,我一個國產的何德何能?”我輕笑,一股濃濃的諷刺感,我不知道藍政豪在激動個什麼。我說過,我只拿我的安全感,並不會是藍政豪最大的敵人。
“你只需要對嘉欣好點就可以了!”我說。右手挽起掉落到額前的長髮,放到耳邊。“我知道你們都查過我的過去,以藍星堯那麼小心的人,從他看上我的那一眼,估計也就再查我!他或許查到的,比我自己記得的都多。但這沒關係。”
我說:“他能最後選擇我,就說明現在的我可以讓他暫時不計較我的過去,可以繼續對我好下去。也許,明天他就會因爲我的過去而丟下我,因爲我的現在而厭煩我。但是,一個乞丐哪有選擇的權利呢?”
“我只有小心翼翼的,運用手裡可利用的資源,讓自己和我愛的人生活的更好一點!”我是一個固執的人。“藍星堯就是在這個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出現的,他是一個可以對我好的人,就是這樣!”
“你不介意你的同學、你的親人怎麼說你嗎?你這麼年輕漂亮,又出自中國頂尖學府,你有一個美好的未來。而藍先生,確確實實是個六十多的老人了!”藍政豪試圖說服我。我們拐進了一個僻靜的山坡上,我不樂意當着衆人談這件事情,我又不是唱戲的。
“出自清華又怎樣?”我拉下一片葉子,摺疊:“我沒有北京,將來留不了學校,我不願意我的一生是在低矮的寫字樓裡度過的,整天對着一大堆文件和重複的鍵盤。”
“至於衆人的看法,又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嗤笑:“當我本科畢業,努力找工作的時候,應屆生的工資低的根本付不起我的房租和生活費的時候,當我在水深火熱中掙扎,當我付不起媽媽的化療費的時候,當我躺在醫院的走廊裡,買不起一個牀位,住不起一個賓館的時候,又有誰真正在意過我的死活?”
“我所在意的,唯有那一人的看法而已,而我,相信既然藍星堯這麼多年都沒有傳出緋聞,足以說明你們對媒體的掌控程度。”我輕笑,有些東西,我似乎看的很明白。我知道藍星堯在我之前,甚至現在,都會有很多女人,我已經不奢望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真愛了!我和藍星堯之間,只是各取所需罷了!
“不是還有楊政寧八十二歲娶了二十八歲的翁帆嗎?”我笑,嘴角輕挑:“那麼多大咖鼓吹他們是真愛!哼?”
藍政豪不出聲,忽然之間跟着我笑了。我喜歡看人笑,笑容是個好東西,這個世界已經夠難過了,我不想再看見一張難過的臉。
他用一隻手撐着我身旁的樹,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離我很近的距離,眉眼舒展開來,放肆的邪邪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