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沒拗過態度強硬的周氏,吳嬤嬤滿懷不安的派了人偷偷從角門溜出去,一路往平南王府,找到了馬爾靜。
不知那人是怎麼和馬爾靜說的,周氏只知道,女兒傳話回來讓她放寬心,定會爲她出氣。於是,周氏也就真的放下心結,自回房休息去了。
只餘下憂心忡忡的吳嬤嬤,一夜未眠,睜眼到天亮。
完全不知道周氏這邊動作的馬爾藍一夜好睡,清晨,在鳥語蟬鳴中醒來。
“老夫人呢?”一睜眼,馬爾藍就發現錢老夫人不在屋裡。
“大姑娘,府裡管事找老夫人有事呢!”青環端着洗漱之物走進來,笑着答道。
周氏被禁足了,錢老夫人便早早去前堂處理府中事務,見馬爾藍睡的正熟,也沒忍心叫醒她,只吩咐人不許吵她,讓她睡足爲止。
“老夫人是心疼姑娘,想讓姑娘休息夠了呢!”上前伺候馬爾藍洗漱,青環滿面慶幸的感慨着,“還是府裡好啊,在燕山寨時雖有齊世子護着,可總覺得提心吊膽的,生怕哪裡不對出什麼危險。現在,可算是回府,能鬆口氣了!”
“怎麼?青環,你覺得回了府,一切就安全了?”馬爾藍坐在梳臺前,從銅鏡中看着青環,似笑非笑的問。
“連夫人都被禁足了,還有什麼不安全的?”青環不解的擡頭,“姑娘跟齊二公子的婚事雖做了罷,但齊世子不是答應了來府裡提親嗎?”
“跟婚事沒關係!”馬爾藍臉上笑着,眸中卻滿是清冷,口中平淡的道:“就咱們家夫人那個脾氣,昨天她吃了那麼大虧,能就此善罷干休?”她怎麼就不信呢?
“讓二小姐代您嫁進平南王府,這事本就是夫人做錯了,老夫人都親自罰了她,候爺也沒反對,夫人就是不服,又能怎麼樣?”青環到是不以爲然。
“人家不是還有個嫁進王府的女兒嗎?”馬爾藍嗤笑一聲,玩味道:“俗語說的好,女兒寶,女兒寶,女兒是孃的貼心小棉襖。昨兒夫人吃了虧,她那個‘貼心小棉襖’不得衝上來?”
“姑娘說的是二小姐?”青環面帶遲疑,疑惑道:“不能吧,二小姐脾氣一慣善解人意,最是溫和不過的,哪能那麼不講理呢?”
聽青環這般說,馬爾藍也沒反駁,是啊,溫和體貼,善解人意,這就是她那個素來裝模做樣的繼妹給人的一慣印象。前世,就連她都被矇騙,只覺得這個繼妹雖然太聽親孃的話,但對她卻還是關心的……
“呵呵!”她抿嘴笑出聲,爲前世那麼天真的自己嘆息,“青環啊,不如咱們打個賭吧?”她突然來了興致。
“姑娘想賭什麼啊?”青環不解。
“就賭你那個溫柔體貼的二小姐,會不會爲了給自己孃親撐腰,來找我這個長姐的麻煩?”馬爾藍調笑着。
“這不能吧……”青環猶豫,但話音還未落,外頭一個將留頭的
小丫鬟便一邊喊,一邊飛奔着跑了進來。
“大小姐,不好了,族長帶着二小姐來了,說要把您送到廟裡去!”
“姑,姑娘……”小丫鬟這一聲絕對是石破驚天,把青環震的如同見了活鬼一般,舌頭都不利落了!
“怕什麼?走,瞧瞧去。”馬爾藍嘴角彎起,‘嚯’的起身向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轉角。
“姑娘,奴婢跟您一起去,您等等奴婢啊!”青環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
…………
鎮北候府的前院正堂中,錢老夫人正滿面怒色的跟一個鬚髮皆白的壯碩老人對峙着。
“八叔伯,您一大早上門,開口便要將爾藍送進廟裡,這未免太過了吧!”錢老夫人強壓怒火,“爾藍也是您的晚輩,她才十七歲,您怎麼忍心讓她青燈古佛的枯度一輩子?”
“錢氏你休要胡攪蠻纏,老夫雖然心疼爾藍,但卻不能讓她毀了我馬家這一輩的女孩子。”站在她面前,八叔伯撫着長鬚,平淡道:“她被土匪劫走這麼多天,就算還是清白的,也沒人肯信。日後,等事情傳開了,想必不會有人敢娶,與其熬成老姑娘,到不如直接送到廟裡去,還能掙個‘堅貞不屈’的名頭。”
眼前這位八叔伯是馬家的族長,只是他那一脈早就落魄了,只能依附周氏生活。因此,見馬爾靜親自來請他,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巴結的機會。
“八叔伯這話說的未免太過偏頗。”錢老夫人猛然站起身,“我鎮北候府可不是那等拿閨女的一輩子換名聲的人家!”
“老夫是爲馬氏全族考慮,難道你們鎮北候府不是姓馬?”老叔伯聲若洪鐘,眉毛都豎起來了。
兩人橫眉豎眼,怒目而視,針鋒相對的意味十足,嚇的大堂中的丫鬟們垂頭含胸,連臉都不敢擡,生怕被人遷怒。
“祖母,您別生氣了!”一旁,馬爾靜怯生生的站出來,滿面關切的來到錢老夫人身側,扶着她低聲勸着,“八叔祖話雖說的難聽,但也是爲大姐姐好。您想想,大姐姐被土匪劫走那麼長時間,咱們自家人知道她是清白的,可外人卻不知道啊!”
“人言可畏,大姐姐若留在京中,只那些莽夫愚婦的流言蜚語,便能壓她的一輩子擡不起頭來,到不若聽了八叔祖的話,送到廟裡去。”
見錢老夫人眉頭緊皺,馬爾靜連忙添了一句,“不過是避一避風頭罷了,等流言平息了,再把大姐姐接回來就是!”
面對素來溫和善良的小孫女的意見,錢老夫人雖不很贊同,但到底沒像反對八叔伯一般,只是略沉下臉,道:“爾靜,祖母知道你是關心你姐姐,但你年紀還小,考慮的不周全,將爾藍送到廟裡這種事,只要我還活着,就絕對不行!”
若是鎮北候府出面將爾藍送到廟裡,那不是承認了爾藍清白已失!這不是避一避風頭,而
是真正毀了爾藍一輩子。
“可是,祖母;”馬爾靜頓時焦急,這麼多年,她一直被嫡長姐壓制着,好不容易得了徹底毀了馬爾藍的機會,怎麼能容易別人破壞,“我是爲了大姐姐考慮,祖母您在仔細想想……”萬般急切的,她苦勸着。
“哦,爾靜還真是惟恐我在府中留的時候太長,巴不得將我送到廟裡呢!”外間,馬爾藍清麗而略帶諷刺的聲音清晰地傳了而來。
穿着一身月白琵琶對衿上裳,配百褶如意裙,馬爾藍邁着細碎而優雅的步子從外走了進來,無視八叔伯,她俯身向錢老夫人問了安。隨後,便擡起頭,看向強做鎮定狀的馬爾靜。
“我記得今天是爾靜你三日回門的日子吧,怎麼不見妹夫?”好半晌兒,直到將馬爾靜瞧的低下頭去,連眼神都止不住閃爍時,她才緩緩說道:“真是難爲你這般關心我這個姐姐了,爲了把我送進廟裡,連三日回門的好日子都顧不上了!”
一開口,便是諷刺至極的話語。
被一語刺心,馬爾靜臉色都變了,見錢老夫人狐疑的看過來,她連忙抓住馬爾藍的手,急切的道:“大姐怎麼這般想妹妹,妹妹是真心爲你擔心,纔會不顧一切趕回府的!”說着,眼圈兒都紅了。
“哦,原來爾靜是關心纔回來的!”馬爾藍眼簾微微垂下,聲音不鹹不淡的,“我還以爲,你是因爲盜用了我的嫁妝,生怕我回來之後找你討要,這才急匆匆的找來八叔祖,想把我打發到廟裡去呢!”
平平淡淡的語氣,卻彷彿擁有晴天霹靂般的效果,馬爾靜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兩個字來形容的,萬分艱難的,她咬着牙硬擠似的憋出一句,“大姐姐真會開玩笑!”
馬爾靜心都快炸了,她從來沒想過長姐會這麼快就趕到。被土匪劫走的消息早傳遍京城了,她這位長姐不是應該躲在房裡默默流淚嗎?
而且,就算強撐着來了,性子倔強的長姐,不是應該和八叔祖爭鋒嗎?怎麼竟然轉過頭針對上她了?
還提到了嫁妝……想起堆滿了平南王府三個庫房,讓她在新婚就受到婆婆愛戴,親朋羨慕的嫁妝,馬爾靜就覺得心驚肉跳。
“玩笑?爾靜以爲我是開玩笑嗎?”馬爾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我的嫁妝,是我生母逝去前留下的,早就有言在先,只歸我一人,你雖也姓馬,但終歸是繼室女,我母親留給我的東西,你是用不得的。”
“平南王府的親事,你搶了就搶了,我只當你確實如周氏所言,是迫不得及,便不跟你計較了!但嫁妝……你不能也用我的吧!”
她睨了馬爾靜一眼,接着道:“我記得,你母親是自你出生時,就給你攢嫁妝的,到如今,少說也有兩,三萬。你又是鎮北候府的嫡次女,你出嫁,公中給你出了兩萬兩,算一算,你的嫁妝也有五萬兩之巨,爲什麼還要盜用我這個失母長姐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