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出事了。”
看到這邊的動靜，大家紛紛圍攏上來。
邵斌捂着臉還在大聲叫囂：“特麼的練套招拳頭都打到我臉上了，哪有這種水平的武行，趁早滾蛋！”
男一號的臉被打了，這事可大發了，畢竟演員是靠臉吃飯的，而且還是男一號。可當大家看清楚場景，卻誰也不說話了。
倒在地上的武行兄弟滿臉痛苦之色，胸口的衣服上赫然一個大大的四十三碼的大腳印。
大家的目光難免聚集到邵斌的腳上。本來武術訓練嘛，大夥都穿着輕便的運動鞋，但這傢伙喜歡裝逼，腳上穿的是高幫的大皮靴。瞧着皮靴那層厚厚的硬底，看着都疼，別說挨一下了。
現場還有十幾位武行兄弟呢，他們看到眼前這副情景，一個個臉色都很難看。
“怎麼樣，沒事吧？”
有動作快的趕緊把衣服撩起來察看，胸口明顯發紅發腫。
“骨頭沒事吧？”
武行兄弟平時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可最怕骨頭斷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啥事都做不了。
“骨頭應該沒事。”
那位捱了一腳的武行兄弟應了一聲，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卻被其中一個有經驗的武行摁住，並朝他使了個眼色。
不管怎麼說武行打到演員總是錯的，這位武行兄弟很機靈get到同伴眼色，索性就躺在地上不起來了。
這時元兵也跑過來了。
“怎麼搞的？”
“元導，你的人打到我了。”邵斌振振有詞道。
說着拿開手捂着地方給元兵看。
其實剛剛那位武行兄弟只是沒收住力，拳鋒擦到了他的臉皮，一下子肯定有點疼，被擦到的部位估計也發紅了，只是他臉黑，瞅着並不明顯。
但倒在地上那位武行兄弟胸口的那大腳印子可是實打實的，紅腫一片，一會兒肯定要發青發紫。
看到自家老大來了，受傷的武行兄弟不敢再裝了，齜牙咧嘴掙扎着站起來。
“兵哥，剛剛和邵先生練套招的時候，邵先生動作慢了，我沒收住，就不小心擦了一下……”
可未等武行兄弟把話說完，就被邵斌嚷嚷着打斷道：“誰特麼動作慢了，你特麼打到人還有理了，這種水平混什麼混，趁早……”
邵斌看了一眼元兵總算沒再把滾蛋這個詞說出口，要不然就是當面打元兵臉了。
不過他有一句話沒說錯，武行打到人就是沒理。
元兵沒二話，直接轉身衝着那位受傷的武行兄弟道：“向邵先生道歉！”
“兵哥！”
“道歉！”
受傷的武行兄弟沒轍，只能朝邵斌微微欠了欠身子，可能扯到胸口的受傷處，疼的齜牙咧嘴，但還是強忍着道歉道：“邵先生，對不起。”
“切！”
邵斌把頭轉到一邊，理都不理。
不過當他看到周圍的武行兄弟們不滿的眼神，知道把人得罪光了沒好處，於是便跟元兵道：“元導，我這是給你面子。”
元兵在這行混了幾十年，見多了各種奇葩，也不差眼前這一個。
“邵先生，我給伱重新安排一個兄弟。”
“不用了，我要回酒店冰敷一下。”
邵斌說完，也不等元兵的反應，就帶着助理揚長而去。
瞧着他的背影，元兵眼神複雜，回頭拍了拍那位受傷的武行兄弟肩膀，嘆了口氣道：“回去拿紅花油擦一擦，休息兩天。”
武行兄弟應了一聲，在同伴的攙扶下也慢慢離開。
和元兵一起過來的李唐在一旁冷眼旁觀，都說香港人比那幫臺巴子都要抱團，但元兵今天的處事還算公道。
不過話也說回來，如今香港的武行，比如之前的袁家班，大部分都是來自內地各個武術隊，也有京劇武生。
畢竟象袁八爺、元兵他們這一輩的武行歲數都大了，且後繼無人。內地過來的，年輕、功夫好、聽話、肯吃苦，最關鍵的還便宜。
就象剛纔受傷的那位武行兄弟聽口音就知道是來自內地的。
“好了，大家繼續練習。注意力一定要集中，千萬別受傷。”
元兵這話明顯意有所指，他選擇相信那位受傷武行兄弟的解釋。
圍觀的人羣一個個也都神情複雜，怎麼說呢，之前大家訓練都太太平平的，可男一號一來就出了這種事，多少有點擔憂，畢竟誰都不想跟難搞的人合作。
下午的劇本圍讀會邵斌倒是準時出現在會議室，大夥注意到他左側臉頰顴骨處好象是有點腫起來，只是瞅着不太明顯。
老黃顯然聽說了上午發生在訓練場的事，對於邵斌沒有遲到的行爲頗感欣慰，笑呵呵道：“好了，真正的令狐沖來了，以後就不用再麻煩小李了。”
聽到黃健中的話，邵斌略顯得色地朝李唐看了一眼，似乎在說：瞧見沒，正主在這兒呢。
李唐只當沒看見，說老實話從昨天到及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早已讓他對邵斌的印象跌到了底點。既然“有幸”跟這種人合作，那麼工作就是工作，其他的儘量少搭理。
“那我們就從昨天……”
主持圍讀會的老黃話剛剛說了個開頭，就被邵斌打斷道：“黃導，前面的圍讀會我沒參加，咱們是不是重新開始。”
嚯，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了。
這人的臉咋就這麼大呢，誰讓你沒參加圍讀會的？怎麼你說重新開始就重新開始啊？
面對大家不滿的目光，這貨居然還一臉正色道：“我的風格可能和……呃，別人不同，請大家配合一下，以免正式拍攝時出現問題。”
這個別人當然是李唐了，說別人估計還是給李唐留了面子，可接下來的話難免有道德綁架的嫌疑，甚至還有威脅的意思。
還別說，作爲導演最怕拍攝時出現問題，老黃只好用詢問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儘管大夥心裡都很不爽，但看在老黃的面子，沒人吭聲。
好在大家的臺詞量不多，就當重新複習一遍，主要還是看兩位女主角和李唐的意思。因爲前期就屬他們仨的臺詞量最大。
苗依依雖然出道早，但目前還只是小演員，加之歲數又小，只能捏着鼻子認了。至於許情嘛，別看這位姐姐好象很高傲的樣子，其實性格很好，平時蠻好說話的，加之邵斌又是她在北電小一屆的師弟，兩人認識十多年了，不好當衆駁他的面子，也只能點點頭表示同意。
既然大家都不反對，李唐自然不會做這個出頭鳥。
於是大家拿着劇本從頭開始。
有一說一，邵斌畢竟北電畢業，受過四年的專業訓練，臺詞功底還是相當不錯的。尤其是和苗依依對臺詞時，無論是咬字、情緒還是在氣勢上，完全是碾壓。
說起來苗依依也挺可憐的，之前被李唐碾壓，現在又被邵斌壓制，輪番被碾壓，心裡那叫一個苦啊。
沒辦法，演員這一行，菜就是原罪。你要是演技不行，隨隨便便一個小配角就能吊打你。
但老黃聽着心裡卻直犯嘀咕。
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李唐先前代班的時候珠玉在前，現在輪到邵斌，咋一聽抑揚頓挫，好象挺不錯的，但和李唐的一比，這個令狐沖的聲音明顯少了令狐沖該有的那種靈動、瀟灑、不羈的味道。
如果要是讓李唐得知老黃現在的心理活動，肯定會很鄙視的告訴他，老子都快把原著翻爛了，那是下了大功夫的，而且又特別喜歡令狐沖這個人物。
邵斌這種雖然臺詞功底不錯，但聽上去明顯就是臨時抱佛腳，或者說照本宣科，根本就沒有提前做過功課。
用句專業的行話來評價，就是他的臺詞太過模式化，光有表象沒有靈魂。
第二天早上，武術訓練，邵斌又不見人影了。元兵只能讓助理給他電話，得到的回覆是養傷，要休息兩天。直接就把元導氣了個倒仰，沒轍，誰叫人家是男一號呢。
恰好昨天張大鬍子有事飛回京城了，都沒處伸冤。
邵斌這傢伙顯然很聰明，劇本圍讀他參加，一來輕鬆，二來涉及到對手演員的配合，這個不好大意。但武術訓練嘛，太累了，加上他自詡運動員出身，手腳靈活，估計問題不大，再說不還有替身嘛，到時候他只負責露臉就行。
只有兩天武術訓練都不見邵斌的人影。元兵表示心累，加之上次手下那位武行兄弟受傷不輕，他難免也有情緒，你不是要養傷休息嘛，愛來不來。當然他提前跟張大鬍子先打了招呼，免得到時候說他這位動作導演不負責任。
三天後劇組來了十幾匹馬，主要是給演員練習和之後拍攝用的。這幾天一直都在武術訓練，難得練習一下騎馬，也算是一種調劑，大家都興致很高。
其實這年頭演員大部分都會騎馬，藝多不壓身，這句老話用在演員身上再恰當不過了。拍古裝劇、戰爭片很多都有騎馬的場景，必須要會騎馬。
而且現在的演員觀念都很樸素，象周星星那種坐在卡車裡做出揚鞭策馬的動作拍攝，他們會認爲這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
當然絕大部分人僅僅是會而已。
這天令人意外的是邵斌居然早早來了，待馬師給馬裝上馬鞍繮繩之後，他第一個上馬，動作嫺熟，居然還能策動馬匹小跑起來，看的大家都很羨慕。
差點忘了，這貨拍過《紅河谷》，裡面有不少騎馬的戲。也難怪今天會這麼早來，敢情是來裝逼的。
元兵特別看不慣這貨趾高氣揚的樣子，故意衝着李唐嚷嚷道：“小李，你不是說參加過賽馬比賽麼，露一手給我們看看。”
哇，李唐居然參加過賽馬比賽！
賽馬，這年頭除了草原上的少數民族運動之外，在城市裡可是高貴運動。而且國內目前的馬場可能比高爾夫球場都少，更顯得稀罕。
大家會騎馬很多都是佔劇組的便宜，比如說拍《三國》時，所有演員第一課就是學騎馬。
象許情那種有時間可以去京郊的馬場優雅地騎馬那是極少數的。
“好，我試試。”
衆情難卻，李唐挑了一匹黑色白蹄的馬，這種馬在武俠中一般被喚作“烏雲踏雪”。
其實給劇組使用的馬通常都很溫馴，李唐翻身上馬，先是策動繮繩走了一圈適應一下，迎面看到騎馬小跑過來的邵斌，這貨居然給了一個挑釁的眼神。
如果擱前世年輕的時候，李唐肯定會說：“怎麼樣，比試一下？”
但現在嘛，算了，沒必要跟這種人一較長短。而且他也看出來了，別看這貨一副裝逼的模樣，其實身體繃的很緊，真要是全力衝刺的話，保不齊會從馬上掉下來。墮馬可不是一件小事，傷筋動骨那是常有的事情。
本來聽元兵說李唐參加過賽馬比賽，大家都很好奇，同時也存了讓李唐蓋過邵斌的想法，誰叫那貨人緣不好呢。
可結果看到李唐上馬後，慢慢吞吞地走着，還以爲他吹牛呢。許情更是張着雙手貼在嘴邊做喇叭狀大聲喊道：“李唐，快點給我們露一手啊！”
漂亮姐姐一發話，李唐渾身的骨頭立馬輕了幾分，當即雙手握着繮繩往後拉動，雙腿用力一夾。
“咴聿聿！”
隨着馬兒一聲長鳴，擡起雙蹄，高高躍起。把現場的人和馬師嚇了一跳。
雙蹄落地後，就見李唐雙手甩動繮繩，雙腿再次用力一夾：
“駕！”
雪白的馬蹄踏出一地煙塵，一人一馬如離弦之箭飛速而去。
大家夥兒，包括還在策馬小跑的邵斌都看傻了。
而且他們注意到李唐在馬上俯身前傾，屁股微微擡起，整個兒就跟電視裡看到的專業騎手一模一樣。
來自蒙古族的圖們老師甚至還感慨道：“我這位小師弟的水平可以去那達慕大會上參加叼羊比賽了。”
這位老哥是上戲81級的，算是李唐的大師哥。
起初還很緊張的馬師這時也很輕鬆地跟元兵笑道：“元導，剛纔您說這位李老師參加過賽馬比賽，我還不信呢，現在看來，這水平絕對可以。”
沒過一會兒，李唐控制馬速慢下來，此時他上身挺直，穩穩地坐在馬鞍上，越過邵斌的馬頭，停在衆人面前。
“哇，李唐，你剛纔太帥了！”
許情雙手合攏抱在胸前，仰頭看着騎在馬上的李唐滿眼小星星。
“李哥，能不能教教我啊？”苗依依也跟着喊道。
她是少數不會騎馬的。
“行啊，騎馬其實很簡單，關鍵是膽子要大，掌握好平衡，多騎幾次就會了。”
“小李，可以啊！”
魏子老師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唯有跟在後面的邵斌無人理睬，這貨只好灰溜溜的下馬，把繮繩扔給馬師，扭身就走，沒有跟任何打招呼。
碼的，本想露一手裝裝逼的，結果風頭又被那小子給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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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