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維奇奇媒礦兇殺案始末

而從整篇報導看來,毫無疑問,蔡根富正是殺害那些人的兇手,雖然報導者最後也提出了幾個疑點,但如果報導中所說的全是事實,我要救蔡根富,真是非來個大劫法場不可了。

以下,是這篇報導的摘要:

十二月四日,和往常一樣,維奇奇煤礦的一千六百多名日班工人,開始了他們的工作。這一千六百多名礦工,都會在地底工作,深度自一百公尺到三百七十公尺不等。最深的,需要深入地底三百七十公尺,那就是一四四採煤小組。

一四四採煤小組的組長是蔡根富,一個華人移民,在本國居住已有十二年,參加維奇奇煤礦工作,已有九年。起初是雜工,後來變爲普通工人,一向表現沉默、勤勞,由普通工人而成爲正式礦工,在兩年前,被任爲一個採煤小組的組長。這個採煤小組的十四名工人是……(以下是十四名冗長贅牙的非洲人名字,從略)。當蔡根富在地面,會齊了準時上班的十四名工人之後,他們像往常一樣,乘搭煤礦的交通工具,來到通向地心的入口處。一路上,有不少人看到他們,事後,任何人都說,蔡根富的表現,和平時完全一樣,一點也沒有異樣的情形。

上午九時欠兩分,一四四小組全體人員,在入口處打了咭,乘搭升降機下降落礦坑,和他們同一升降機的是另一組採礦工人,其中一位工人,曾和蔡根富交談,想看看他所帶的飯盒是甚麼食物。蔡根富讓他看了,是中國式的炒飯。

升降機落到三百四十公尺,那一組工人和一四四組一起離開,一四四組的礦坑在最深處,所以還要經過一個斜度相當高的斜道向下去,這條斜道,有的地方十分狹窄,通過的人,只能一個接一個地走過去。另一組的工人曾說,他聽到一四四組走進斜道之時,還聽得他們互相之間在說笑(這條斜道,和地位的示意,都有圖刊出)。

從那一刻起,一四四小組就和所有的人隔離了,在三百七十公尺深的地底,從事他們日常的工作。在某種意義而言,他們可以說與世隔絕。

九時十分,煤礦的總控制室中,編號一四四的一盞綠燈亮起,表示一四四小組的日常工作,已經正常地開始,控制室的一個控制員(又是一個長得難讀的非洲名字)……曾和負責的組長蔡根富通話,蔡根富表示,一切正常,保持聯絡。

在九時十分到十時二十三分之間,在三百七十公尺深的礦坑之中,究竟發生了一些甚麼事,完全沒有人知道。或者說,只有蔡根富和那十四位工人才知道。但是十四個工人全死了,而蔡根富,如衆所周知,他在事後,連一句話也未曾說過。

十時二十三分,總控制室突然接到了一四四的電話,控制員接聽電話,電話是蔡根富打來的。

蔡根富的聲音極其急促,電話錄音的全部對話如下:

蔡:天,看老天份上,快請道格工程師!

控制員:道格工程師在巡視第三號礦道,你那邊發生了甚麼事,快報告!

蔡:(聲音更急促)道格工程師,請他快來,儘快來,我對他說的事……請他快來!

控制員:你那邊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蔡:(大叫)請道格工程師!

控制員:我立即通知他,是不是還要甚麼人幫助?

蔡根富沒有再回答,可是,他顯然沒有將電話掛上,因爲控制員在立即通知道格工程師之際,聽到了在坑道中傳來的幾下慘叫聲。

控制員知道在一四四坑道中,一定有甚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因爲即使是沒有經驗的人,也可以聽得出,這種慘叫聲,只有一個人在生命發生極度危險之際,纔會發出來。

控制員想和蔡根富聯絡,但是卻沒有回答,只是在電話中聽到蔡根富在不斷地重覆地叫着同一句話。而這句話,事後經語言專家鑑定,那是中國長江以北的語言。

蔡根富在不斷叫着的話是:打死你,打死你們!

在蔡根富叫嚷之際,有尖銳的射水聲,也有不斷的慘叫聲。控制員已經聯絡上了道格工程師,同時,也感到事情的嚴重性,所以通知了警衛部門。

道格工程師在接到通知時,正和六個工程師,陪同兩位礦務局高級官員,在第三號礦道。當他接到了通知之後,他說了一句至今沒有人知道是甚麼意思的話,他道:“那個中國人,又在異想天開,胡說八道了!”

另一個工程師問道:“甚麼異想天開?”

請注意,這兩句對白,道格工程師的第一句話和另一個工程師的問話,他們是用當地土語說的,所以在場的其餘工人,全聽得很明白,事後的訪問,所有人都聽得他們這樣說。

可是,道格工程師在回答另一個工程師的問題時,卻用了法語,他才說了幾句,聽得懂法語的……包括七個工程師和兩個礦務局的官員,都嘻哈大笑起來。至於道格工程師說了些甚麼,由於在場的其餘工人知識水準低,不懂法文,都未曾聽懂。

其中,只有一個略諳法文的工人,聽到道格工程師的話中,提到了“眼睛”一詞。

道格工程師在講完了之後,就和那幾個工程師,以及兩位礦務局的官員,一起離開,到一四四小組的礦坑去。

這時,警衛部門,也已經接到了通知,派出四個人,由值班的警衛隊長帶領。附帶要說明的是,維奇奇煤礦的警衛部隊,是由國家精銳部隊擔任的,他們之中,每一個人,都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是出色的軍人,行動快捷,勇敢大膽。可是盡避如此,他們還是比道格工程師他們遲到了三分鐘,而當他們趕到,看到礦坑中的慘象之際,四個人之中,有兩個被當場慘狀,嚇得昏了過去。

在警衛部隊還未曾趕到之前,總控制室偶然可以在未曾掛上的電話之中,聽到礦坑中發出來的聲音。

他們先聽到,慘叫聲停止了,射水聲也停止了,只剩下濃重的喘氣聲。事後,許多接近蔡根富的人辨認過錄音帶中的那種喘息聲,都認爲那是蔡根富所發出來的。

本來,根據喘息聲來辨認是誰發出來,很不科學,但是在喘息聲中,還夾雜着幾個簡單音節的語言,這幾個簡單的音節,可以肯定是蔡根富所發出來的,可是語言專家也無法認出他是在講些甚麼。

到這時爲止,也就是說,在道格工程師他們一行多人,還未曾到達之前,除了蔡根富一人之外,聽不到其餘人的聲音。可以假定的情形是:除蔡根富一人之外,其餘的人全部死了。而在七分鐘之後,總控制室在未掛斷的電話之中又聽到聲音,證明這個推測,因爲那時,道格工程師和他所帶領的其餘人等,一到達了一四四小組的礦坑之後,總控制室就聽到了一連串的驚呼聲,接着,便是道格工程師驚叫:“蔡,你發瘋了,你……這些人全是你殺……”

可憐的道格工程師,他的話並沒有說完,就被一下慘叫聲所代替,隨着道格工程師的慘叫聲,又是一連串的慘叫聲,其中有一位礦務局的官員高叫:“別殺我!別殺我!”可是他只叫了兩下,就沒有了聲息。

這時,整個總控制室都緊張起來,告急電話,不斷打到警衛室,而且,緊急的紅色燈號亮起,下降用的升降機立時被封閉,不準任何人使用……警衛人員除外,而且,最底層的礦坑,在緊急令下封閉,連接近一四四小組礦坑的其他坑道中,工作的工人和工程師,也奉命疏散。

總控制室的人員,還想在未掛斷的電話中聽到甚麼,但是卻再也沒有聲音傳出來。

在一四四小組的礦道中所發生的事,究竟經過情形怎麼樣,雖然有許多“耳聞者”,而且所傳出的聲音,有錄音帶記錄了下來,可供無數次重播研究,但是,唯一的目擊者,卻只有蔡根富一人,其餘的人……包括一四四小組的礦工,和道格工程師那一干人,全死了。

估計在道格工程師等人遇難後的一分鐘,首批警衛人員……值班隊長和三名警衛員,便到了現場。兩名久經訓練的警衛人員,一看到現場的情形,就昏了過去。即使是警衛隊長,事後也要服食鎮靜劑,才能維持正常。

警衛隊長當時就作出了一個十分明智的決定:立即封鎖現場,不讓任何人進入。

清理慘案現場的工作,就由他們四人進行,也就是說,除了他們四人之外,只有蔡根富,看到過現場的情形。警衛隊長的這個決定,經過礦務局、內政部和警察總監的批准,因爲現場的情形,實在太恐怖了,絕對不適宜任何人看到,看到的人,一定畢生難忘,會在心中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而影響其日後的生活。他們四個人,不幸已經看到了現場的情形,所以就由他們四個人負責到底。

警衛隊長的決定極其勇敢和負責,在案子發生後的一個星期,三個警衛員都不可遏制地酗酒,以致要被送入精神病中心治療。隊長本身,由於接連幾天的不能進入睡眠狀態,精神變得極度頹唐。

當本刊記者訪問隊長時,隊長神情憔悴,雙眼佈滿紅絲,正接受醫生的治療。

本刊記者請他敘述現場的情形,被在場的醫生所制止。但是,蔡根富要受審,在法庭上,隊長一定要出庭供述他所看到的情形。可是事情出乎意料之外,本案開審之際,法庭批准了警衛隊長和那三位隊員不出庭的要求。法庭並且宣佈,他們的供詞不重要。蔡根富殺人證據確鑿,而且不進行自辯。所以,罪名毫無疑問成立。

本刊記者千方百計,想和隊長以及那三位隊員接觸,但內政部和軍方,都已將他們送到了所謂“安全地點”,不準任何人再與他們接觸。

整件慘案的經過,神秘莫測,疑點重重。爲甚麼一個一直正常的人,忽然之間,成了兇手?爲甚麼蔡根富只是請道格工程師去,而道格工程師一說之下,會有那麼多人跟着去……在職務上,他們是完全不必要到一四四小組的礦坑去,當然是由於道格工程師的話,引起了他們的好奇心,那麼,道格工程師又講了些甚麼?

一切問題,本來只要問蔡根富就可以解決,可是他偏偏不開口,一個字也不說,案發之後,他沒有說過一句話!

蔡根富的不發一言,使得最精明的審問人員也束手無策。司法部一位傑出的官員——奧幹古達先生,曾經在監獄中和蔡根富同處七日,希望可以聽到他講點甚麼和案情有關的,可是也失敗了。

奧幹古達只聽到蔡根富用簡單的音節,喃喃自語着同一句話。這句話,就是總控制室的工作人員聽到過他和沉重的喘息聲所一起發出來的。語言專家經過再三研究,無法明白他這句話的意義。

這件案子,轟動全國,蔡根富被定了罪、被判死刑之後,忽然寫了一封短信,交給了監獄官員,信用中文寫,經過專家翻譯,信的內容,是聲稱他自己沒有罪。信將會由司法部寄給他唯一的親人……他的叔叔。

蔡根富自稱清白,這使整件案子更增神秘色彩,高層人員可能知道若干秘密,例如現場的情形究竟如何之類,但肯定不會公佈,普通人可能永遠不能明白真相。而且,內政部曾勸諭所有報章,不要過分渲染其事,本刊的這篇報導,有違內政部的諭示,我們希望,它不但能和外國讀者見面,也能和本國的讀者見面,任何人,都有權知道事實的真相!

在我翻譯完了這篇報導之後,我對這篇報導已經看了十七小遍。我注意到,這篇報導的執筆人,用的字眼,都十分小心,儘可能做到客觀,幾乎沒有一點主觀的意見、沒有主觀的想像和像是創作小說的描述。

這是一篇極好的報導,使得讀到這篇報導的人,沒有理由不相信他所說的。我也留意到報導的執筆人是比拉爾……那是一位法國籍的記者。這位比拉爾先生,是一個十分有趣的人,日後我和他接觸多了,才知道他的學問廣博,處事客觀,是一個典型的君子。

當我研讀完了這篇報導之後,我心中的疑問更多,主要的疑問,和報導最後一段所提出的問題相同:爲甚麼在一切全都正常的情形之下,一個生活正常、工作勤奮的人,會突然之間,兇性大發,殺了那麼多人?又爲甚麼,在他被捕之後,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我比寫這篇報導的比拉爾更懷疑的是,因爲我深知根富這一類人的性格。在比拉爾看來,根富是一箇中國人,是神秘的東方人,多少帶有一點高深莫測的意味。但是對我來說,我卻知道,像根富這一類型的人,最安分守己,最戰戰兢兢,最不敢惹事生非。

一個這樣的人,忽然之間成了大屠殺的兇手,要說這其中並沒有甚麼特別的原因,只是“兇性大發”,那殺我頭也不會相信!

然則,在三百七十公尺深的礦坑之中,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呢?是地底的空氣,令人發狂?如果是這個原因,爲甚麼其他的人不發狂,只是蔡根富一個人發狂?這個假定,當然不成立。

我有一個印象,是從那篇報導中得來的,這個印象就是:在礦坑中,一定有一些不尋常的事發生過,而且,發生了不止一次。因爲在道格工程師一聽到蔡根富在找他的時候,曾說了一句話,道:“這中國人又異想天開了。”他在“異想天開”之上,加了一個“又”字,可見得根富曾經將一件他所不瞭解的事,向道格工程師提起過,而道格工程師認爲那是“異想天開”。

在兇案發生之前,根富那麼緊急,要找道格工程師,一定是這件他不瞭解、被道格工程師認爲是“異想天開”的事又發生了!

那麼,這件究竟是甚麼事呢?如果不是其餘那些工人聽不懂法文的話,那麼這件是甚麼事,一定早已爲人所知,因爲道格工程師曾對其餘的工程師和礦務局的官員說過,大家聽了之後的反應,全是嘻嘻哈哈,這一番話,只有一個略懂法語的人,聽懂了其中“眼睛”一詞!

我覺得,事情既然是這樣可疑,而蔡根富又被定了死刑,他不願意對任何人說話,是不是願意對一個兒時的遊伴,說出其中的真相呢?

我非到那個國家去不可了!如果我不去的話,只坐在家裡想,決計想不出所以然來。

當我決定了要動身之後,心境反倒平靜了許多,我又試圖在電話中和奧幹古達先生接觸,但是卻找不到他,我只好拍了一封電報給他,說明我爲了蔡根富的一案,就快動身前來。

等到我辦好手續,上飛機的時候,又已過了兩天。在這兩天之中,我聽得老蔡說了不知道多少遍:“還有十九天了”、“只有十八天了”。我只好安慰他說,不論情形多麼壞,我一到,就找最好的律師,申請將刑期延遲,一定沒有問題。

老蔡破例來送我上機,我保證一到就打電話回來。老蔡這才紅着一雙眼,放開了我的手。我心中不禁苦澀,我此去,能將蔡根富救出來的希望,微乎其微,如果我失敗了,我真不能想像老蔡會傷心到甚麼程度。而老蔡跟了我那麼多年,他是看着我長大的,我實在不想他晚年有嚴重的打擊。

要到那個國家去,需要轉機,我是在南非的約翰尼斯堡轉機的,在機場停留期間,我又打了一封電報給奧幹古達,告訴他我確切到達的日期。

我並不是第一次出遠門的人,也不一定要人接機。問題是在於這件事,愈快有眉目愈好,所以我希望一到,就能夠和奧幹古達見面。等我又上了飛機,經過了若干小時的飛行,飛機在目的地上空盤旋之際,我發現下面的城市,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落後。

從上空看下去,有高大的現代化建築物,也有寬闊的馬路。而當飛機降落之後,更是跑道寬直,機場設備良好。

我才下機,就有一個機場堡作人員向我走過來:“衛斯理先生?請跟我來,奧幹古達先生在貴賓室等你!”

這位奧幹古達先生竟然如此之負責,這倒很出於我意料之外,也使我的精神爲之一振,因爲至少一開始,事情相當順利。

我跟着那位機場堡作人員來到了貴賓室,看到了一個服飾極其整齊,身形比我還高半個頭,一副精神奕奕,可以接受任何挑戰模樣,三十左右,頭髮蜷曲,膚色黑如焦炭的非洲男子。那非洲男子一見了我,就急步走了過來,雙手用力握住了我的手,搖着。

他握手的氣力是如此之大,雖然表示了他歡迎的熱誠,但是要不是我,換了第二個,我真懷疑會不會吃得消!他一面搖着我的手,一面道:“太好了!衛斯理先生,我是……奧幹古達!”他流利地說着自己的名字。可是我卻只記得奧幹古達四個字。

我也連連搖着他的手:“我想不到你年紀那麼輕,而且風度那麼好!”

奧幹古達呵呵笑着:“你以爲會碰到一個鼻子上穿着金圈子,圍着獸皮裙,拿着獸骨矛的土人?”

他說話十分直率,我也跟着他笑着:“很難說,也許你是用刀叉吃人肉的那一類人!”

奧幹古達一點也沒有黑人常有的那種自卑感,聽得我這樣說,後退一步,盯着我:“我還沒有吃過中國人,我懷疑你哪一個部位的肉最嫩!”

我們一起笑着,幾乎見面不到三分鐘,就熟絡得和老朋友一樣。他帶着我離開了機場,登上了一輛車子。他的職位可能相當高,他的司機穿着筆挺的制服。

來到了車前,奧幹古達道:“我希望你先去見一個人,他對於整件事情,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來研究,而且在繼續研究之中。我接到了你的電話之後,已經從國際警方方面,得到了你的資料。這位朋友聽到你要來,也極其高興,他認爲你來了,對整件事情的疑點,可以有突破性的進展!”

我耐着性子,等他講完,才道:“我除了見蔡根富之外,暫時沒有興趣見任何人!”

奧幹古達現出了一絲爲難的神情來。他正竭力要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我卻看得出他一定想對我掩飾甚麼。所以我進一步又道:“我來,目的就是爲了要見蔡根富,我一定要先見他!”

奧幹古達顯然不願意直接回答我這個問題,他打開了車門:“請上車!”

我並不上車,只是按住了他的手,直視着他:“等一等,你在玩甚麼花樣?是不是你們國家的法律,不讓人接近已定罪的犯人,如果是這樣,爲甚麼又批准我來?如果你們阻止我和蔡根富會面,我會立即向聯合國人權委員會投訴!”

奧幹古達有點啼笑皆非,連聲道:“別衝動!別衝動!”他將聲音壓低,現出十分苦澀的神情來:“蔡根富不見了!”

我一聽得他這樣說法,真是整個人跳了起來,大聲叫道:“甚麼?蔡根富不見了?”我的大叫聲,引得好幾個人,全向我望了過來,奧幹古達在剎那之間,有點手忙腳亂,又想按住我的口,又想拉我進車。

我雙手一翻,將他的兩隻手全抓住。奧幹古達現出哀求的神色來:“求求你別那麼大聲好不好?這件事,我們還保持着高度的秘密,要是一宣揚出去,全國的記者都要涌到我的辦公室來了!”

我吸了一口氣:“你說蔡根富不見了,是甚麼意思?難道他還能從警衛森嚴的監獄之中逃出來?”

奧幹古達雙手互握着,一臉懇求的神色:“上車再說,好不好?”

我心中充滿了疑惑,本來,我是很相信他的,現在,我也不覺得他在騙我,但是我總想到事情十分突兀:蔡根富不見了!

不過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就算我不肯上車。在機場外也問不出甚麼名堂來,所以當他這樣說的時候,我只有一肚子不情願地上了車。奧幹古達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也上了車,坐在我的身邊。

他一上車,就向司機吩咐了一句話,講的是當地的土語。我在來之前,曾對這個國家的土語,臨時作了一番研究,當然不能精通,但是簡單的詞句,還是聽得懂的。我聽得他吩咐司機:“到我家去!”

我立時向他望了一眼:“爲甚麼到你家去?我以爲是到你的辦公室去!”

奧幹古達一聽得我這樣問他,雙眼睜得極大,顯然是我聽得懂他吩咐司機的話,很令他吃驚。他望了我半天,才道:“國際警方對你的介紹,只怕還不及你真正本領的十分之一!”

我笑道:“少對我送高帽子了!爲甚麼要到你家去?”

奧幹古達道:“蔡根富這件案子,表面上已經結束,法庭判了罪。但是,有幾個人,包括我在內,認爲整件事情的過程,不可思議,實在有繼續研究的必要。經過總統的親自批准,成立了一個小組。反正我是單身漢,也有寬敞的住所,所以這個小組,就在我家中進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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