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大道上幽暗不清,行人寥寥。高處緊了緊身上的有些髒兮兮的衣袍,無力感遍襲全身。離秦淮還有多久呢。總不能就這樣折回吧,那不是會被人笑死。
離家出走才兩天,高處心裡就很有些悔了。平時錦衣玉食前呼後擁慣了,這樣孤獨落魄的流浪一時間真讓人適應不了。衣服要自己穿了,飯菜要自己想辦法了,路要用腳來走了,這些都不是最爲難的。最爲難的是,他這樣聰明無雙的人,出門居然忘記了帶錢。
臨出門的時候真的是太嫌倉促了些,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平日視金錢如糞土,事到臨頭才曉得在一定時候糞土是多麼招人喜愛。
高處頗有些沮喪,幾日的奔波已經餓的前心貼後背了,心想若這樣英年早折了,真是天大的寒磣。
正愁苦中,忽然得得得一陣驢蹄從大道上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破鑼般嘶啞的歌聲:
“天上烏鴉一般黑,地上螻蟻湊成堆;
無情未必真英雄,我是壞人我怕誰。”
歌聲雖然難聽,卻莫名的透出幾分雄渾灑脫之意。高處舉目望去,只見一精神矍鑠的小老頭騎着一頭烏黑髮亮的小毛驢迎面而來。那老頭瘦小枯乾,面黃無須,兩隻三角眼滴溜溜亂轉,透着幾分詭譎的氣息。高處見那賴驢奔跑時揚起灰塵,只好避在路旁。
誰知那老頭兒經過他身邊時卻停下了,悲天憫人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湊上來用一隻髒髒的手摸他的臉。
高處一個不小心被他摸了一把,頓時羞憤欲絕。堂堂太平王府小王爺,居然被一個糟老頭給調戲了,傳出去怎麼見人。
正欲發作,那老頭先說話了:“小子,看你根骨分叉,脈絡紊亂,面色灰敗,身虛體弱,真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練武蠢材啊。不過遇見了我倒是你的福氣。如果你願意拜我爲師,小老兒可以救你於水火,將你從蠢材的深淵中挽救出來,把你打造成一個不世奇才。怎樣,心動了吧,快來拜師吧。”
高處腹中飢餓,見他老頭獐頭鼠目又口出胡言,懶得理會,徑自往前走。那老頭洋洋自得等着他行拜師禮,卻見他不理自己,一個閃身,擋在路中。
“喂,小子,我跟你說話呢,怎麼一點反應都不給,很沒禮貌啊?”
高處心下生厭,索性不說話,盯着他看,希望可以用厭惡的眼神一擊必殺將他解決掉。
那老頭咦了一聲道:“莫非你是啞的?”
高處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老頭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就算了,教個啞兒出來也沒多大意思。”說完撥轉驢頭就走。走了兩步回過神來,破口大罵:“呔,無知小兒,竟敢耍弄爺爺,素來十聾九啞,你是怎麼聽到我說話的。?”
高處覺得腹中飢餓感更強了,怒氣也上來了:“糟老頭兒,你待怎樣?”
“小子,是你前世積德,今天遇見了我,快快拜我爲師,成就你一番俠名。”那老頭趾高氣揚的說。
“你也……呸!”高處狠狠吐了口口水,扭頭便走。
那老頭碰了個釘子,臉上掛不住了。忽然出其不意從驢背上飄下來,探出一雙黑黝黝的爪子抓向高處的肩頭,竟是快如閃電。高處聽得風聲,連冷笑都省下了,身體稍微一晃,人已經向前縱了一丈。老頭一抓探空,眼前一花,要襲擊的人已經不見了。他老臉一紅,低吼一聲,身形如鬼魅般撲進,挾風帶雷一雙鬼爪子再次抓出,筆直襲向高處後背,竟比剛纔又不知快了多少倍。
高處嘆口氣,不避不躲,穩住了身形,硬接老頭的招式,只聽叮叮兩聲脆響,然後就是哎喲一聲,老頭曲爪呼痛,向後跳開,目帶驚異閃爍不定:“小子,你竟然練成了鐵步衫?”
高處鄙視地看他一眼:“鐵步衫是什麼東西,我不知道,身上綁塊鐵板就足夠了。”老頭一聽,原來自己上當了,心下不甘,又撲了上去,心說自己四十年習武,今天栽在一個無知小子身上實在是抹不下面子。
高處左搖右晃,一蹦一跳,隨心所欲卻又恰倒好處的將老頭的招式一一躲避開來。只見漫天都是爪影,呼呼帶着風聲,兩個人你退我進,你追我逃,兜來晃去,折騰了半天。老頭居然連高處的衣角也未曾摸到。
高處餓了兩天了,只覺得有些頭暈眼花,他躲開一記招式之後立刻喊停:“喂,老頭兒,有完沒完,明知道打不到還打,做人要顧忌一下廉恥的好不好。”
老頭臉一紅:“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是還可以教你做人的道理啊。再說了,我的武功差那是我資質不好,我們師門的功夫可是天下無雙的。”
高處蔑視地看他一眼:“不必了,我這裡有全套最新精裝版武功秘籍。你要不要買,十兩銀子一本,買的多還有送。”
那老頭兒一聽氣樂啦:“好小子,消遣我?哼,你若不拜我爲師,我便不死不休,跟你到天涯海角。”他居然擰上了。
高處平日無賴慣了,今日才知無賴有多麼招人厭。他一擺手,制止老頭又要撲上的身形,說:“要我拜師也不是不行,我先問你幾個問題,你若答的遂了我的心願,我便拜了,若不能,你就死了心別再糾纏,如何?”老頭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說:“你先問問看?”
高處一屁股坐在地上,鄭重其實地問:“你家裡面有沒有漂亮的小女兒?”老頭兒莫名其妙的說:“沒有。”
“那你有沒有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徒弟啊?”
“也沒有。”
高處神情輕鬆:“既然如此,那就不怪我了,我給你機會了你沒抓住。現在沒商量了,你不要再煩我,我餓了兩天了,沒氣力再陪你玩。”
老頭聽他一說眼前倏忽一亮。他飛快地跑到毛驢邊上,從布袋裡變戲法一般摸出一隻油光光的烤雞。“我有這個,你願意不願意?”
香味隨風飄到高處的鼻子裡,他只覺得肚子裡嘰裡咕嚕一陣亂叫。“恩,那個,其實我一直都很尊老愛幼的啦,”他抿抿嘴脣:“更何況是你這般德高望重,仙風道骨的長者呢?”
老頭一喜,“這麼說,你是願意的了?”他把燒雞往回一撤,一本正經道:“我可沒有強迫你呀。”
高處咧開嘴,滿臉不屑:“你不是沒有強迫,你是強迫未遂啊?”
“廢話少說,你若拜了師傅,這燒雞就是你的了。看你有氣無力的樣子,該不會快要餓死了吧。”老頭兒把燒雞東搖西晃,好整以暇地望着高處,眼神裡全是神氣。
高處長嘆一口氣,心想英雄末路不過如此,假意敷衍一下也好,反正自己從來也不知道仁義禮信爲何物,想反悔的時候再說。想到這裡,遂勉爲其難的走上前,行拜師大禮。“徒弟給糟老頭子請安了。”
老頭把燒雞舉的高高的,自豪的說:“徒弟,你聽着,我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天榜高手排名第三百四十一位的臥龍叟古詩。”
“古屍?”高處渾身一哆嗦,看看他瘦小枯乾的樣子,把拳頭一抱:“久仰久仰,果然人如其名。”
老頭未聽出玄機,反而揚揚自得:“其實呢,象你這種資質的大街上到處都是,收你做徒弟真是辱沒了我的名頭。你居然還這麼不識擡舉!”
高處心下本就憤恨,這時咬牙切齒地說:“你再侮辱我一句,我就自絕於你面前。”
古詩哈哈大笑:“哦,你有這想法,倒也算個好漢。我這個人很善良的,不能看你自殺不管不顧,這樣吧,總是有緣分,我教你幾種不太痛苦的死法好了。我這裡有根繩子,先借你一用?”
“把燒雞給我。”高處不理會他的揶揄,把手伸向美味。
那古詩看他確實餓壞了的樣子,也不再爲難。
高處一把接過燒雞,管不了那麼多,牙撕手拽地吃了個高興,彷彿那不是一直燒雞,而是天下至尊的美味,那野蠻的吃相把古詩看了個目瞪口呆。心說我若不給他雞,他沒準把我都能生吞了。
吃飽了之後高處心滿意足地仰天長嘆:“人生得一隻雞足已!”
古詩在一邊喜歡的嘎嘎直笑,“好徒弟,吃東西的姿態都這麼有氣魄,果然與衆不同。師傅決不能虧待了你。等到了城裡咱師徒兩個再好好打打牙祭。”
高處一聽,一個翻身躍上了驢背:“師傅,那還等什麼,快走吧。”
古詩傻了眼:“你騎驢,我騎什麼?”話音未落,驢蹄子揚起的灰塵已經瀰漫了黃土路。
“喂,你騎慢點,小心摔死。”
“師傅別擔心,我八歲那年騎術就已經精通了,摔不死我。”
“誰擔心你了,我是怕摔死我的驢”
師徒兩個各懷鬼胎,驢顛人跑,這一日便到了一繁華之地,卻是揚州。
揚州城內,車水馬龍,人流如織,熱鬧非凡。高處繞城兜兜轉轉,習慣性的進了一間最豪華的酒樓。這也難怪,生就富貴人家,何曾又品過人間的疾苦。
古詩在後面咋了咋舌頭,看了看“第一樓”的招牌,一咬牙也進去了。
機靈的店小二見了衣着華貴的公子,早就一溜煙的小跑湊了上來:“爺,您要吃點什麼。”
高處瞧了瞧四周的杯盤碗碟,雞鴨魚肉,覺得肚子裡咕嚕咕嚕開始叫陣,一擺手吩咐:“好吃的儘管上,我現在餓的連一張桌子也吞的下去。”
店小二聞得此言,趕忙笑眯眯地說:“爺您真有品位,小店別的不敢說,桌子倒是有十幾把,爺您看中哪一張了,我給你先去剁細了。”
高處從來沒見過這麼大膽的小二,氣咻咻地一瞪眼:“我先把你剁了。”
小二假做慌張:“玩笑玩笑,僅逗爺你一樂,可別跟小的較真啊。飯菜馬上就來。”說完逃也似的跑掉了。
門簾後面的胖大掌櫃伸手攔住他,小聲的問:“看仔細了,是小王爺嗎?”
那店小二抹了一把汗:“幸虧我跑的快,這小王爺不是一向很隨和的嗎?今兒個開個玩笑怎麼火了?”
胖大掌櫃用力地一拍他的腦袋:“你是什麼東西,也敢開小王爺的玩笑,看住了,我去放信鴿給皇上通信。你把特意準備的飯菜先端上去。記着,閉上你那張嘴,再亂說話我割了你的舌頭下酒。”小二把嘴一抿,進廚房吆喝去了。
這邊高處坐在寬板凳上,盯着別人桌上的山珍海味不住的流口水。古詩則在一邊很是欣慰的盯着他瞧,瞧着他骨骼清奇,鍾靈毓秀,心下偷着歡喜。兩個人正坐着,樓梯上忽然跑上來一個人,那人一身布衣打扮面色卻顯剛毅不凡。他走到古詩面前喚聲“師叔”,兩隻眼睛竟似紅了。
“何事慌張?”古詩大吃一驚。這漢子名叫秦勇,正是臥龍山門下。那秦勇忍住激動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遞過來。古詩打開了一看面色忽然大變。
高處皺着鼻子一邊使勁嗅着飯菜的香氣,一邊問:“出什麼事了,師傅,你這張老樹皮臉一耷拉可就更難看了。”
古詩嘆口氣,神色裡有些憂戚:“徒兒,你我緣分今日已盡,今日就此分手,今後不得在外人面前說是我臥龍山弟子。”
高處大張着嘴巴,有點犯傻:“師傅你良心發現了,還是發生了別的什麼事,這麼快就把我掃地出門。”
“你別問這麼多。爲師,唉,老夫臨走有幾句話要送給你。”
高處感覺氣氛異常遂安靜了下來,偷眼打量古詩臉色。
古詩一反常態很是嚴肅的說:“我曾學過易卜之術,略通皮毛。觀面相知你是福澤深厚之人,加之天賦異稟,日後必有大成。但有一點定要謹記,無論你日後取得了多麼大的成就,都不可妄自尊大。要知道江湖很大,人在天地間只是滄海一粟,卑微的不值一提。且‘樹秀於林而風必摧之’,人心險惡,你要小心提防。言盡於此,你好自爲之。”說完老淚縱橫。
高處傻眼了:“又不是以後見不到了,你怎麼跟小孩子似的,哭什麼啊。”
古詩哭了一陣,覺得好些了,從懷裡掏出一破舊的冊子:“這裡有一本倒黴劍法,送與你,對你定有裨益。”
高處接過那破爛的小冊子,撇撇嘴:“怎麼這麼奇怪的名字。倒黴劍法,練了是不是就要倒黴,那還練它做甚?”
“你練的好了便叫敵人倒黴,練的不好只好自己倒黴了。”古詩幽幽地說:“切莫小看了這本書,雖然我一直未能弄懂其中深意,至今不得一招半式,但這本書乃一風塵異俠臨終託付,必有它不凡之處。你小心揣摩,日後或有奇緣。”
“哦,你看不懂的書送我做人情,我哪裡就有大智慧了?”高處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古詩也不答他,提起包袱,扭頭隨送信人匆忙地走了。
高處望着他佝僂的背影,眼睛有些溼潤,他低頭抹了抹眼淚,忽然想起來一事,不由得叫出聲來:“師傅,你還沒付飯錢呢。”
飯菜一道道的擺了上來,山珍海味,色香味具全。可是高處此時卻沒了心情。
雖然只是相處了幾日,但和古詩卻有一種莫名的親近。而他如此器重自己更是讓自己多了幾分感激。看起來,那臥龍山是出了什麼岔子了,可惜自己就算知道了恐怕也無能爲力。這些年在王府除了卓絕的輕功,自己只學了一些被動的皮毛之術,所謂的什麼刀槍不入,百毒不侵,說的好聽是金剛不壞之體,說的不好聽就一個撕不開拽不爛打不壞的怪胎。
每次向父親求學,那太平王都板起一張老臉來教訓:“仁義禮智信你一樣都沒好,我怎麼放心教你學武。難保你日後不會恃強凌弱走了歪門邪道。萬一做出什麼見財起意見色起心的勾當來,豈不是丟盡了我太平王的臉面。”
高處一想起這些就非常沮喪,一個人的心肝脾費神都被人看透了,這是怎樣的悲哀啊。
剛纔師傅說自己福澤“身後”,想想更鬱悶,既然在身後,就是死了才得以享受了。不過也好,至少對自己來說死不再是件痛苦的事。
高處正在嗟嘆。一個瘦弱蒼白的小姑娘抱着一把琵琶帶着幾分怯意走進了酒樓。她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四處看,見有衣着華貴的就走過去問:“大爺,要聽曲子嗎?我會唱的曲子可多了。”
那些富商貴賈浪蕩子弟見多了胭脂粉黛,見這小姑娘又瘦小又土氣且沒有半分姿色,哪裡提的起半分興趣,全都不耐煩地揮手趕她走開。小姑娘眼睛裡漸漸含了淚花,越發顯得柔弱可憐。她不甘心地把酒樓的顧客又掃了一遍,徑自向高處走來,眼睛裡閃爍着一絲光亮。
“公子要聽曲嗎?小女子什麼都會唱。”
高處看了她一眼,只覺頗爲可憐。想自己在奔波的路上也差點餓死,不由得起了惻隱之心。
“你若要唱便唱吧,不過我可沒銀子給你。你倒可以包些酒菜回去。”高處指着桌子上精緻的飯菜:“我能給你的只有這些。”
小姑娘臉色泛出紅潤,幾分喜悅毫不掩飾的帶了出來。她挨着高處的桌子坐下來,細長的手指去撥弄琵琶,一首《春江花月夜》響起,如行雲流水,竟是非常動聽。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那曲子起先似小橋流水,如泣如訴,令人不由得沉醉.豈知到了後面卻越發纏綿尖利,高處覺得自己的心碰碰直跳,感覺一身的真氣忽然間不受自己的控制,亂竄起來。欲發聲喝止,大腦卻又異常昏沉,四肢百骸都動彈不了。再看她小姑娘,長髮隨風,衣襟亂舞,一臉的詭異笑容,如瘋似狂,哪裡還有半分怯意,倒像個來自九幽地獄的魔女。
高處暗道一聲苦,難得起了善心,卻是這般不明不白的栽了。
正自焦急,忽然一聲響雷大吼橫空出世:“呔,化緣了。老和尚來化緣了。有錢的拿錢,沒錢的賞飯。”那吼聲如狼似虎,難聽之極,但一酒樓正自昏昏沉沉的客人卻被這一吼全都吼清醒了。那小姑娘琵琶一抱,縱身從窗子裡飛了似的走了。高處只覺得心下一寬,不適感立刻消失了。
他回頭看去,只見樓梯口一個禿腦袋漸漸升了起來,等人走上來,居然是一個面目可憎老和尚,獅鼻闊口,怒目斜眉,怎麼看都不像個好人。那和尚四下一看,好象在尋找好相與之人,見高處拿眼睛瞧他,他竟曖昧的一笑,然後大咧咧一屁股坐在了高處身邊。
“這位小白臉深具慧跟,跟我佛有緣啊,佈施和尚一頓齋飯可好啊?”
高處尚未答話,老和尚筷子已經拿了起來:“啊,齋菜都準備好了,真是孺子可教啊。小白臉人俊心善,功德無限。阿彌陀佛。”
高處給他一口一個小白臉叫的心煩,回嘴道:
“老光頭,別客氣,儘管用吧。”
那和尚一楞:“我叫你小白臉,你便叫我老光頭?啊,年輕人真是一點也不吃虧啊。罷了罷了,和尚少不了要點化你一番。我佛說:吃虧是福。你可聽說過?”
高處也不答他,對着他光頭使勁一拍。
“哎喲,你幹什麼?”老和尚吃痛,兩隻眼睛瞪更大了,彷彿要掉出來一般。
“老光頭,你不是說吃虧是福嗎,我打你你便吃虧了。我在給你賜福啊。善哉善哉。”
“恩”和尚摸了摸光頭:“爲什麼你打了我,我還覺得你比較有道理呢?”
高處也不理他,將一些葷菜攬到自己面前,正待享用,卻被和尚攔下了。
“小白臉,你一個人吃這麼多葷腥對身體非常不好,來,這盤青菜青翠欲滴看着就讓人歡喜,你拿去,還有這盤豆腐味美香甜,也給了你。這些魚啊蝦的,老和尚勉爲其難,拼着得罪我佛替你超度了它們。”
高處眼睛直了:“老光頭,你敢吃葷腥?不怕擡頭三尺有神靈,劈了你這不守戒律的和尚。”
和尚眉毛聳動,不屑一顧地說:“心中有佛祖,吃什麼都無所謂。做和尚也不必拘泥。”
“那你怎麼不去吃大便?”
“呃吃飯的時候你說這麼噁心的話題。”老和尚不再理他,甩開腮幫子只顧的吃自己的。
吃了一會,見高處還在睜大眼睛瞧自己,和尚佯怒地把筷子一丟:“不必這麼小氣吧,吃你一點飯菜而已。這樣好了,和尚不白吃你的,享用了你的齋飯之後,和尚教你一套天下無敵的拳法好了。”
高處見和尚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心裡邊吃驚。
“天下無敵的拳法?少林羅漢拳?伏虎拳,還是七傷拳?”
和尚臉上現出鄙夷之色:“這些不入流的東西提它做甚,我這天下無敵的拳法是我自創的,取名‘天絕三式’,和尚我行走江湖這些年還安然無事,全憑這套拳了。”
高處來了興趣:“老和尚,吹牛的本事你可算登峰造極了。”
老和尚生氣的一甩袖子:“不讓你見識見識你不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他從懷裡掏出一本比倒黴劍法還破爛的小冊子遞給高處。
“這是我天絕三式的秘籍。今日就送給你了,也不枉你請我吃一頓齋飯。”說完,他把大袖子一劃拉,將整個桌子上的飯菜捲了起來,頭也不回,噔噔噔下了樓去。
高處莫名其妙的打開小冊子,凝神看去。
“天絕三式第一式:黑虎掏心。第二式:猴子偷桃。第三式:腳底抹油。練就此三式絕招,偷鴨摸狗,殺雞取卵,無往而不利也。”
高處氣得差點沒暈過去,往窗外看,哪裡還有老和尚的影子。
“敢拿我開涮,教你知道什麼叫猴子偷桃。”高處跳起來就往樓下追。
店小二猶疑着走過來,一把拉住了看起來像在逃跑的高處:“爺,您飯錢還沒給呢。盛惠二十兩銀子。”
“我吃完了麼?”高處眼睛一瞪:“我吃完了嗎你就收錢,這麼不懂規矩。”
“可是爺,你的桌子上什麼也沒有了啊,都被剛纔那和尚卷跑了。”
“我說沒吃完就是沒吃完,你沒見桌子上還有很多油水嗎?我打算歇一會兒就把它們添乾淨,你管的着嗎?”高處索性蠻賴。
“呃,小的當然管不到。不過爺,您能不能先結了帳,那樣隨便爺你添到什麼時候都沒有人趕你。”
“爲什麼要先結帳,爺我就喜歡吃完之後才付帳。怎麼了?”
“那小的只好在這裡一直盯着您了。”
“怎麼?盯着我?難道我像吃白食的嗎?”高處眼睛滴溜溜亂轉,思索着脫身的辦法。
“看爺您穿着當然不象,但是看您現在表情就像足了十分。”那店小二誠實地說。
高處無奈四下看,尋找逃跑的有利路線。“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嗎?居然對我這麼大不敬?”
“您是誰不重要,只要你付了飯錢,你就是我親爹也沒關係。”店小二一臉諂媚的笑。
高處沒見過這麼難纏的人,只好無可奈何對着空中大喊一聲:“混帳東西還不出來,要看熱鬧到什麼時候?”
話音一落,只見青光一閃兩道人影如風而至。跪在案前:“小的參見公子。”
“好哇,看着我出糗也不出來幫我解圍,你們這差使是越混越回去了。”高處板着一張臉氣憤地說。
“老爺吩咐暗中保護公子,既然是暗中,自然不便隨意現身了,請公子體諒。”
“體諒,好,能不體諒嗎?先拿點銀子出來,本公子快成白吃了。”
生死雙劍對視一笑,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遞了上去。高處把銀子往小二面前一晃:“看到沒,這是什麼?居然當我吃霸王餐,你什麼眼神啊?”
小二一臉尷尬,嘻嘻笑着去接銀子。高處卻一轉身避開了。
“想要銀子啊,剛纔怎麼說的來着。說我要是先付了銀子,你就算叫聲爹也沒關係,是不是啊?”
“小的胡言亂語,爺您別往心裡去。”
“那可不行,叫爺爺,否則我就吃你的霸王餐。”
店小二吊着一張苦瓜臉,囁嚅道:“爺爺。”
“真乖!”高處哈哈大笑,只覺得近日的晦氣一掃而光。“記住,做人什麼都好,千萬別勢力,那跟狗就沒區別了。也不能讓你白叫了,桌子上這些殘羹賞給你了。”
“爺你真是個好人。您慢走。”
高處身清氣爽,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酒樓。生死雙劍緊緊跟隨。
酒樓里門簾一打,胖掌櫃從裡間走了出來,他使勁一拍那店小二的腦袋,罵道:“天大的便宜叫你沾了去,這樣的爺爺我幾世修的來啊。”
店小二搖頭晃腦喜不自禁:“緣分啊。”
走到大街上,明晃晃的陽光有些刺眼。高處看了看身邊的兩個跟班,心裡開始覺得彆扭。
“兩位叔叔你們要跟我到什麼時候?”
“公子你不是吧,這麼快就想卸磨殺驢?”生劍尖着聲音調侃。
“說的這麼難聽,什麼叫卸磨殺驢啊,你們怎麼能和驢比呢,不是一個檔次的嘛。”
死劍臉上一紅,狠狠瞪了生劍一眼,快走幾步跟上去:“老爺吩咐了,讓我們跟着保護公子,一直到公子回家爲止。”
“保護我?本公子吉人天相需要你們保護嗎?銀子留下,你們回去吧。”
“銀留人留,銀走人走。”生劍鐵了心地說。
“你們兩個老傢伙整天這麼陰陽怪氣的跟着我,真的很煩啊。”
“公子煩,奴才不煩。”
“你們回去行不行,人生有很多快樂美好的事情等着你們去做的。”高處感覺腦袋有些疼了。
“可是我們這樣回去了,肯定要被老爺綁了去填海。所以對不住公子,恕難從命。”
“氣死我了,我詛咒你們下輩子還當太監。”
“奇怪,老王爺當年也這麼說過。”死劍摸摸腦袋,笑着對生劍說:“難怪是父子,八百年前註定的了。”
高處臉色一黯:“你這一提起我有些想那老頭兒。”
“那就回去吧,老王爺不會生氣的。”死劍小心翼翼的勸道。
“可我的氣還沒消呢。”高處哼樂意聲繼續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又折了回來。
“你們就這樣跟着,那我勾引小妹妹的時候豈不是也要被你們看到?”
生劍有些難爲情地看看死劍。“公子,我們是公公,你就不必忌諱太多了吧。”
“反正不許你們偷看。”
“小的儘量吧公子莫非有難言之隱?”
高處白眼一翻,真得暈了過去。
“兩個死太監,你們好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