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大少奶奶,晚飯的時間到了。”門外前來請人的僕人說話聲都帶着小心翼翼。
也是,洛塵與青玉兩個貼身伺候的僕人都被轟在門外,兩位主子在屋中坐着卻都沉默不語。這種情況,任誰看了也都會認爲兩位主子又吵起來了,絕對不想觸其的黴頭。
每日裡都是由夏木晚這位嚴家大少奶奶前去請何夫人開席,大少爺自然早已經陪在何夫人身邊奉膝承歡。今日這兩位雙雙沒有出現,若是讓何夫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會出多大的事情。所以早有聰明的下人去請了蕭然來。
聽了情況,蕭然記得洛塵在自己這裡耗了一下午,其中並沒有說到嚴莫寒身體有何不適,或者夏木晚與嚴莫寒這兩個人之間哪裡吵翻了。於是便先派人前來一請,自己在廳中將所要準備的事宜一一做好,只等着兩位主子前來立刻便可以開席。
只是這一次蕭然可真是料錯了。
夏木晚原本是沒有多想的立刻起身,牽起嚴莫寒的手便要一同去主屋。只是一擡眼,看見洛塵對着自己連連擺手,又指着身後的白牆,一抹脖子。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這纔想起自己爲什麼這個時辰卻身在自己房中的夏木晚立刻鬆開了嚴莫寒的手,站住了緩慢而平穩道:“我今日身體略有不適,便不過去了。”轉過身對着嚴莫寒也是一本正經,“還請夫君代木晚向孃親請罪。”
明明能去都已經起了身,爲什麼會止步?嚴莫寒從小便輕易不見外客,所以白澋寧前來,沒有下人來請,旁人又沒來得及說,他是不知道的。
可是還在爲方纔的事情生氣?只能猜測的嚴莫寒擡頭一笑,先把下人打發走:“你回去就對太太說,我今日身體略有不適,便不去了。大少奶奶已經回到客院來照顧我,還請太太不用擔心。”
有個說辭就好交代,僕人立刻答應一聲,迅速離開。
吩咐洛塵將房門關上,嚴莫寒對着自己前方擡起手:“木晚?”說話間她也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一時沒聽清。
明明自己也可以找準椅子的。心裡嘟囔的夏木晚照舊無法拒絕的將他的手牽起,直扶到椅中坐好,這纔想起來,這裡是客院,嚴莫寒還並未將這件屋子走得猶如自己的房間那樣準確無比。
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又是一陣怒火,夏木晚皺起了眉頭。自己已經將他扶到椅中坐好了不是嗎。還是因爲自己方纔的那沒能記起來的抱怨,更或者,那幾句戲言帶給自己的怒氣依舊沒能消退?
自己何時變得如此衝動易怒了,如此突然的令自己都無法理解。
“你……在爲什麼生氣?”總覺得平時的夏木晚並不是個動不動就生悶氣的人,嚴莫寒百思不得其解的問了出來。
發覺自己的手還被他握在手中,夏木晚輕輕掙了一下,沒能掙脫便也就算了:“我沒有在生氣。”聲音都沉悶下來,也不知道能騙過誰。
撲哧一笑,嚴莫寒裝模作樣的將手指搭在夏木晚的手腕上:“看看,心跳都變快了,現在胸肯定被氣得是一鼓一鼓的,還說沒氣。”
“你!”
就算沒氣,光只這一句就已經足夠將夏木晚幾乎氣暈過去。用力抽回手,下意識的護住前胸,又羞又氣的夏家大小姐恨不得隨手找東西就丟過去。“你!你這個!”手指顫顫,卻不知道拿什麼樣的詞彙纔可以反擊,永遠端莊有禮的夏木晚最終只能像個孩子一般的一跺腳,“再也不理你了!”
真真是孩子氣!
嚴莫寒搖搖頭,怎麼了就發這麼大的脾氣?連話都不會說了。不就是嘲笑她氣得像只青蛙嗎。胸一鼓一鼓,多像青蛙咕咕叫的肚子,話說這還是洛塵教會自己的。
呃……好像有哪裡不妥……
“哈哈哈哈!”
瞬間爆發的歡笑聲將門外的洛塵與青玉都嚇了一跳。兩個人疑惑的對視了一眼,洛塵對着門的方向擡擡下巴。青玉心有靈犀的同他一起悄悄湊到門縫就想往裡看。
“嚴莫寒!”
氣急敗壞到了極點的聲音!看來夏木晚徹底被惹火了……
洛塵與青玉立刻停了下來,皺眉凝眼。怎麼辦?還要不要偷看?會不會很危險?
“你們兩個……”長長的嘆氣聲。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那兩個人立刻立正站好,慌亂的看過去。來的人原來是蕭然,卻連與他這麼熟悉的洛塵都沒能聽出來,當真是做賊心虛,半點不差。
蕭然聽到屋裡是嚴莫寒百年不遇歡暢的笑聲,更能聽見夏木晚一聲高過一聲的“不許笑”,令人可以想見她是怎樣的又羞又惱。怪不得這兩個人會好奇,確實不像平日裡大少爺與大少奶奶的行爲。
不過主子開心也總好過沒完沒了的瞎折騰,完全樂見其成。知道嚴莫寒現在其實是半點兒事情都沒有的蕭然低着頭,想出一個藉口應該是可以對何夫人交代,不再發問的轉身離去。
咦?來了什麼都不說就走了?洛塵連忙上去攔住他:“你過來是做什麼的?怎麼什麼都不說便要走?”就算行事總是超出常人,好歹對好友也應該解釋一下嘛。
蕭然還在奇怪呢:“大少爺既然什麼事情都沒有,那我自然便可以走了,留在這裡做什麼。”來了是看人,走了我好回去覆命啊,這麼簡單的事。
原來來了是爲了看大少爺身體究竟是不是抱恙,洛塵真是全身無力。能有什麼事情,不外乎就是不知道大少奶奶做什麼了竟然可以惹得少爺笑成這樣。
“洛塵,外面是誰來了?”嚴莫寒的耳朵實在是太靈了,自己還在笑得前仰後合,只一個空隙便聽到了洛塵在門前說的話。
要說沒人是躲不過去的。洛塵連忙轉身打開門,對着裡面道:“是蕭然來看望少爺。”
被迫讓進去的蕭然只能例行公事道:“聽人回稟少爺身體略有不適,蕭然特地前來。若是太太問及,蕭然也好有所回答。”擡眼看過去,嚴莫寒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仍舊是滿臉的笑意,夏木晚卻躲着不見,應該是在裡間。
“嗯。”嚴莫寒淡淡一應,“蕭管家看了,自然也就知道該如何向我娘交代,你去吧。”這種時候還是很喜歡有這麼個識時務的管家的,省心。
蕭然此時卻想起來還是有事情來詢問一下少爺的,站住了沒走,直接問:“少爺的東廂房已經重建完畢,裡面所有的傢俱裝飾還請少爺吩咐一下……”頓了一下,迅速道,“可有什麼增添的?”
傢俱裝飾?便是有要增添的,自己看不見又有什麼意義?皺起眉,嚴莫寒忍住氣剛想要說什麼,突然心念一轉,這話,好像不是特意來問自己……“木晚,那東廂房你想要什麼傢俱裝飾,只管吩咐蕭然。”原來如此,對自己沒用,現在卻是對某個人有了意義。這也難怪蕭然需要特意前來詢問。
片刻之後,夏木晚的聲音從裡面飄了過來:“一切按照原來的樣子佈置便好,這些小事不用問我,我從不在意。”聲音輕了些,去了沉悶,只是如常一般的隨意。
“大少奶奶所有飾物、衣裳也需要重新置辦,不知道大少奶奶哪天有時間,蕭然好安排金店並繡莊的人過來爲大少奶奶量身定製。”東廂房剛剛重建完畢,蕭然的書案上還全都是各種的賬冊,但是現在其他的花銷就已經提上日程。也真虧得嚴家的扇莊生意不差,不然可就真要有夠當家人頭疼。
又要重新置辦?夏木晚是真的無法忍耐:“不用再叫金店的人過來,只做一些衣物必須需要的物品就可以了。木晚自小就福薄,那些尊貴東西我沒福用。”真是想到就氣悶,左一次右一次,總要那些身外之物有什麼用。
蕭然也只能無奈的一笑。被水淹沒了一次,又被火燒盡了一次,果然夏木晚已經再沒有心情去爲自己的裝扮動任何心思,煩都煩透。
可惜自己的職責可不能容忍這嚴府之中有任何人被誰忽略。不管那幾位主子鬧得有多厲害,他不參與進去更是不能被人怕住把柄。身爲管家所有的職責還是要全部做到的。“大少奶奶,太太特意吩咐下來,對您的物件可一件都不能少的必須重新置辦齊全。”對近期優良表現的獎賞,“您就不要再推脫了。”
要不能由得自己,不要居然也不能由得自己。這個嚴家可真是!夏木晚幾步從裡間走出來,當先便看到蕭然對着自己微微行禮,還是那個不急不緩淡淡的樣子。心裡的火氣便不能發作,頹然的嘆了口氣:“既然是娘特意吩咐下來的,那蕭管家你自己隨意挑個時日,反正我近期不會出門。”
又沒有任何正當的藉口,怎麼可能出的去。
“我明白了。”有吩咐就好辦事,蕭然很是滿意自己不用費盡口舌,何夫人的威嚴當真是好用。
唯有嚴莫寒自在一旁微笑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