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旦初見恍然若夢

船漏水了。

不消片刻,這消息竟然在船上迅速蔓延,到處都是下人們絕望的驚呼。在這樣狂風暴雨的天氣裡竟然還遭遇到了船體漏水,這簡直是比“屋漏偏逢連夜雨”更加的令人絕望,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夏木晚咬緊了脣,在這樣的絕境裡依舊轉過頭給了青玉一個微涼的笑容:“青玉,這船漏的可真是巧。”搖晃的再厲害,夏木晚自認爲自己的神志尚算清醒,沒感覺到任何的震動卻船漏了……現在該是笑一笑嗎?

“夏姑娘。”門外的蕭管家此時卻開了口,“請您只管放心便是。”再一個閃電照來,窗戶上高瘦的人影已然不在。

夏木晚微一擡手,已經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嚥了下去。安撫的握住緊緊摟着自己的青玉的手,心裡有了一分茫然。那個人站在那裡,原還是有些害怕的。但是爲什麼一不見,反而更加的恐懼了。

自己,不是早就已經習慣一個人。難道,還在期盼着一個……影子嗎?

不知是因爲暴雨所帶來的寒冷還是晃動的船體帶來的不適,夏木晚的嘴脣有些慘白。耳中原是外面呼嘯着的狂風暴雨之聲,漸漸地,終於另一種聲音開始佔據了上風。其實,這聲音本就已經存在了,只是現在就連這風雨的聲音都已經再也壓制不下去的淒厲刺耳起來。

“水已經涌上來了!”

“救命啊,我不想死!”

青玉聽着外面如地獄一般的哀嚎終於忍不住的擡起頭,顫顫巍巍的滿是哭音:“小姐,咱們……咱們是要死了嗎?”聽起來船好像馬上就要沉了。

把青玉抱在懷裡,夏木晚就算再想哭卻也只能輕輕的微笑:“傻丫頭,怎麼這麼說。不過是船漏了,自然會有人去修。那些人見到一些水就胡亂嚷嚷起來,你連這也要信嗎?”幽深雙眸看向那一扇扇漆黑的窗格,細柳長眉微顰。怎麼會這樣?那些下人已經無法約束住了嗎?

剛想擡手將青玉的耳朵捂住,但是懷中的小丫頭已經聽到了窗戶外那吵雜凌亂的腳步聲與更加清晰刺耳的慘呼聲。轉頭看向窗戶,一聲驚呼被早就有所準備的夏木晚堵在了口中。驚恐地眨着眼睛,青玉看着夏木晚只能從指縫中發出聲音。

“青玉,別出聲。”夏木晚生平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瘋狂的局面,根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兩個人自然不可能有任何辦法應對。她也知道青玉是在詢問她怎麼辦。可是……

夏木晚看着外面憧憧的人影被閃電如同皮影戲一般打到慘白的窗紙上,黑與白瞬間的強烈對比刺入眼中,心底裡的顫抖止也止不住的一發不可收拾。她也不過是一個只在閨中無憂無愁長大的千金小姐,天性的淡然和與生俱來的聰慧在這一刻並不能救了她。

天地洪荒面前,衆生平等,上蒼並不會因爲你的出身便留一條活路給你。

咬緊了脣,夏木晚心中有些悲涼。雖然沒有能力自救,但是先令自己處在較爲安全的境地也是好的。她可還沒有淡然到不將自己的生死放在眼裡的地步。

“青玉,起來,我們躲到屏風後面去。”牆角那閒置的紅木屏風此刻倒是形成了最爲黑暗的角落,卻是個極佳的藏身地點。夏木晚拽起青玉,踉踉蹌蹌的走到屏風後面靠住了冰冷的牆面,手心中已經冒了冷汗。

不過這幾步短短的路程,船體晃動的越發厲害。索性這屏風的底座是白玉所制,夏木晚與青玉躲在後面緊緊抓住,一時片刻仍可以保持安穩。但外面的情形早已決然不同,在這一片嘈雜的嘶喊聲中,夏木晚聽出船可能已經開始下沉,船上不管是奴僕還是船工都如同末日來臨一般不受控制的瘋狂。

房門被人一腳踢開,三五個人衝進來便開始在這一地狼藉之中瘋狂地翻找,箱子、衣櫃一個都不曾被放過。

藉着閃電打進來的亮光,夏木晚只來得及看清楚那幾個人的衣着以及他們手上閃閃發光的物品。從心底鬆了一口氣,夏木晚此刻竟有些欣慰的諷笑。看樣子這幾個人是熟識水性的船工,依仗着自己不會被這江水淹死所以纔會進來趁機大肆掠奪一番。

真是慶幸呢,人在臨死之前,所專注的依舊是這些身外之物。她與青玉現在仍是安全的便好,只要活着便總是會有機會出現。

等着那幾個人終於翻找完畢跑了出去,夏木晚心中算計着這艘船應該離徹底沉沒不遠了。繼續躲在這裡便只能是等死,握緊了青玉的手,夏木晚一路跌跌撞撞的儘量抓住固定的物體往門外走去。

不過一個眨眼的時間,一道黑影驟然出現在夏木晚的面前,看不清來人的她頓覺心中一片寒涼的絕望。自己,終是算計錯誤了嗎?

“夏姑娘。”來人似乎有些疲累的說話喘着氣,全身溼漉漉的還在往下滴着水,“你,沒有事吧。”

“蕭然!”喊出這一句的竟然是在夏木晚身後幾乎站都站不穩的青玉。

被閃電照亮的蕭然的臉色有些慘白,那雙永遠平靜溫和的眼眸生生映出兩道寒光。在夏木晚對其不多的印象裡,這樣冷冽的目光是從未見到過的。不過,卻很是安心。

“夏姑娘。”蕭然上下打量了一番明顯沒有任何事情的夏木晚,鬆了一口氣,卻也不能再耽擱下去了,“跟我來。”看樣子這位夏家的千金小姐並沒有受到多少的驚嚇。如此這樣也好,後面的事情就好辦了。

走到門外,視線要好了許多。夏木晚已經儘量跟隨着蕭然的步伐往前走,但搖晃的船體與緊緊握着她的手才能跟着走上來的青玉都嚴重的拖緩了她的速度。狠狠咬了咬嘴脣,將青玉的手攥得更緊一些,夏木晚扶住了牆壁努力往前挪動。

彷彿永遠都會在適合的時間出現,當蕭然的手伸到夏木晚面前時,她猶自有些暈頭漲腦。

“夏姑娘,恕在下放肆。”看出夏木晚走得艱難,蕭然一手拽住她的手,相當於拽着兩個人的往前走。

看着走在前面的蕭然雖然拽了兩個拖油瓶,卻依舊可以如履平地一般在搖晃的船板上走得快速。夏木晚心中也暗生了一份敬意。他,原本是可以不用特意回來尋找她們主僕兩個的。不過是在江上遭遇了風暴,夏家小姐死了也只不過是活該倒黴而已。

有了這麼兩個累贅,他自己恐怕也是很難逃生了吧。

一直走到船頭,夏木晚才知道漏船已經到了多麼嚴重的地步。狂風暴雨之中江水已經很輕鬆的就漫上了船頭,眼看着沉船是肯定的了,開始不斷有人棄船跳江逃生。

這一片鬼哭狼嚎,地獄也不過如此。

夏木晚突然發覺蕭然正直盯着她與青玉兩個人沉默不語,心下思量了片刻,得出的結論令她不由得一驚,更加抓緊了青玉的手把她拽過來緊靠着自己,態度不言自明。

無奈的暗歎了一口氣,蕭然自知自己的目的已經被夏木晚猜測了出來,肯定是不能把那個叫青玉的小丫頭扔下了。極力向遠處看去,雖說心裡知道希望渺茫,但是蕭然依舊祈禱蒼天可以有奇蹟的發生。畢竟,要救兩個人,這個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或許真的有老天爺的存在,雖然是在一片風雨之中,但蕭然已經看到了不遠處的燈光,而在江面上的燈光,只可能是有船經過。

沒有時間對身邊的人多做解釋,蕭然在混亂不堪的甲板之上終於找到了一捆繩子。走回來不由分說的便給夏木晚與青玉都繫上了。“不要慌,跟着我跳船,前面有條船,我們都會得救的。”再度檢查了一遍各自腰間的繩結,拽着夏木晚的手就跳了下去。

根本就是直接往水裡跳的夏木晚立刻就明白了蕭然爲什麼不由分說這麼強硬的就將她拽進了水裡。眼睛睜不開,耳朵被堵住,幾乎連呼吸都不可能,被冰冷的江水緊密包裹沒頂的她只覺得自己立刻就要死了。

求生的本能令夏木晚拼命掙扎着浮出水面,雖然依舊是什麼都看不到、什麼也都聽不見,但畢竟可以大口的呼吸,活着的感覺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原來是可以這般的歡喜。

根本不知道過了多久,夏木晚渾渾噩噩的被人拉到甲板上。拼命地將水咳出來,終於恢復了一些神智的她立刻找到了在自己身邊也是一陣亂咳的青玉。

“夏姑娘,先進去吧。”蕭然的聲音永遠比他的人更快一步,將這句話說出來片刻之後他的手纔將夏木晚攙扶了起來。三個人幾乎是半拖半拽着走進了船閣。

“大少爺聽我說今天會有大暴雨,就一定要拉着我出船,原來如此……”

少年脆生調笑的聲音,聽不出惡意。夏木晚心下疑惑的擡頭看向船閣內站在正中似乎已經等候他們多時的人。

青衣簡袍,五官頗爲清秀,眼神溫潤如鹿,一見便知是個溫柔無害的人。而現下,他卻只看着夏木晚滿臉忍不住的笑,秀氣乾淨的臉上越發的神采飛揚。

“洛塵。”蕭然的眉頭皺在了一起,“你怎麼會在這裡?大少爺呢!”其實不用想也知道,所以蕭管家徹底的生氣了,“胡鬧!”

洛塵微笑着全然不在意,只快步走上前從蕭然手中將夏木晚的胳膊攙扶過來,口中一連串的吩咐:“快去爲夏家小姐準備洗澡水、乾淨的衣物和暖身驅寒的湯藥。”看着夏木晚身邊同樣狼狽的青玉,連忙又加了一句,“還有這位姑娘的。”

蕭然攙扶着並沒有覺得如何,現在被洛塵接了過來,夏木晚立刻發覺這種接觸的不合宜。強令自己將脊背挺直,抓緊了青玉的手,臉上扯出最爲有禮的笑容,夏家大小姐何時何地都有着自己的威儀。“多謝。”將手從洛塵手中抽出來,緩慢走進自己的房間。

洛塵挑起眉毛,笑得越發開心,對着蕭然調皮一眨眼:“未來的少奶奶很有意思。”

蕭然纔不管洛塵是怎麼想的,慘白的臉頰緊繃着越發像座冰山了:“你怎麼可以在這種天氣裡帶着大少爺出來!還坐船,你可知這有多危險!”

“知道了。”拖着長長的聲調,洛塵故作嫌棄的揮揮手,“蕭管家還是趕緊去梳洗吧。這幅樣子怎麼好意思出現在大少爺面前。”唉,可憐的蕭然竟也有如此狼狽的一天。

在青玉的堅持下,主僕兩個人終究是在同一個房間洗漱完畢的,一個嚴家的丫鬟也都沒有用。而此刻神清氣爽的青玉一邊擦拭着夏木晚的一頭長髮一邊連連感嘆:“小姐啊,我還以爲咱們肯定是死定了。沒想到嚴家的船居然會前來接咱們,可真不是一般的巧呢。”說完後擡頭想了片刻,傻傻的一笑,“這就是未來姑爺與小姐的緣分啊。”

未來姑爺?夏木晚聽的一笑,這小丫頭態度轉變的好快。不過,“可真不是一般的巧”,這句話說得好對。眉眼不由得一沉,在青玉連聲的叫喚下夏木晚將眼中幽幽流光掩去,只笑得雲舒風輕:“嗯,青玉說的很對,緣分這種事情,真的是讓人預料不到。”

“未來姑爺一定是個好人。”青玉笑嘻嘻的說完,並沒有在意這句話給自家的小姐帶來了多大的影響。

心尖上顫了兩顫,夏木晚不由得擡手輕輕捂住心口。大難不死使得她也有了一份的期盼嗎?盼望自己會嫁個有情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歲月靜好。

又是輕輕的兩聲響,蕭然的聲音在門外平和的傳進來:“夏姑娘,大少爺來了。不知道您可否方便一見。”知道主僕兩人剛剛經歷過生死的大劫,應是疲累之極,蕭然的聲音也有了一絲猶豫的躊躇。

現在對嚴家大少爺印象極佳的青玉沒做多想的便將房門很痛快地打開了。

當先進來的居然是洛塵,依舊是滿臉調皮的笑意,身後手拉一人看不清身形。

站在一旁雖然已經換了一身幹鬆的淡藍布衣,蕭然一頭長髮依舊溼漉漉的束在身後:“夏姑娘,這位是我家大少爺嚴莫寒。”不知道是不是性格使然還是蕭然對於嚴莫寒親自前來很不贊同,他只淡淡的說了這一句便不再開口。

洛塵聽到蕭然的話連忙鬆手退開,身後之人這才終於站到了夏木晚的面前。

不知多年以後,夏木晚再度回憶起她與嚴莫寒第一次見面,可還記得住他只站在那裡便區別於所有人的不同。

這個恍若是從茫茫黑夜中緩步而來,似是一身凜冽冰寒夾裹着無人可見的落寞之人,卻有着最爲從容而親切的笑容,便是再大的風雨依舊溫暖了滿江的漁火……

唯一可以肯定的,夏木晚永遠都會記住自己在那一晚夢魘一般的驚訝與絕望。

嚴家大少爺,自己今後的夫君,一生所要依靠的良人——

是個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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