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向晴天的辦公桌前,向他做着彙報和陳述,他點開俱樂部網站,看到會員的數量和各種會員的照片,有點吃驚。
“這麼多會員了?”
“是的,我們做了多場活動,對快速提升會員數量有很大幫助。向總您和我一起參觀一下俱樂部吧。”
我帶着向晴天來到樓上E時代相親俱樂部,溫馨的佈置讓他眼前一亮,以前枯燥的辦公室變成了幾個美輪美奐的場景相親室,幾間接待紗簾都是關閉垂下的,說明裡面有會員在見面,我們走到辦公區,還有幾個會員正在查閱登記資料,工作人員正在詳細介紹對方情況,我們怕打擾大家,轉身出了俱樂部,向晴天臉上露出一股欣喜的表情但緊接着就睛轉多雲地問:
“你準備走了?”
“我已經圓滿完成了任務,俱樂部還大有可爲,我的思路也有侷限,希望接替我的人能把俱樂部辦得更好。”
“接替你的人我還沒考慮好,你等我通知吧。”說完就陰沉着臉轉身離開。
我揣摩着向晴天的話,站好最後一班崗吧。回到辦公室。我開始整理近十年的資料,起草一份詳細的清單,未辦理事項、已辦理事項、進行中事項、如何辦理,聯繫人,注意環節,所有交接的文件名單,整理完後,看看自己要帶走的物品,似乎除了回憶什麼也沒有。看着一摞一摞的活動方案,每一頁都是自己挑燈夜戰的心血。那本被向晴天拋棄的營業員培訓手冊靜靜地躺在桌上,前途未卜,每一本圖書的誕生都離不開作者的辛苦總結,我拿起手冊猶豫了一下,這明明就是石沉大海,人事部根本不可能重視這本書,人都走了誰會幫你留芳千古,誰會幹這種爲別人做嫁衣的事?送到人事部,它的命運也是當成廢紙。但是我還是抱着它走進了人事總監劉婉麗的辦公室。
簡單說明了來意,把手冊放到她的桌子上,和向晴天一樣從頭到尾她根本沒有看一眼這本我用了一年多時間總結的寶貴經驗,反而是對我的離職頗感興趣,公司裡沒有人明白我離職的真正原因,大好前程,一人之下,年薪30萬的公司企劃總監、都市白領爲什麼突然要走,僅僅是因爲身體嗎?每個知道我要離職的同事心中都在懷疑和猜測。劉婉麗也不例外,只是她猜錯了對象。
“其實小向人還是不錯的,就是固執了點,我感覺啊,你們倆是在溝通上出了問題,有什麼事不能溝通的?你也是太固執,他有啥想法你執行到位不得了?非要弄到這種地步嗎?”劉婉麗不解地問我。
“他是領導,沒人想和領導鬧不愉快。只是你也知道他的思路和我的思路不在一個頻道上,根本沒法溝通,他的很多決策是我不能理解和容忍的,有的甚至是可笑的,一個錯誤的決策明明全公司的人都發現了,不僅沒人敢告訴他,反而在後面拍手叫好,只有我說了真話,結果卻被架空,被削權坐冷板凳,在一個朝堂之上,如果君臣間只能用虛假和奉承來維繫,不能允許其他的意見存在,那這種一言堂式的管理我無
法接受。現在向總已經把對我的意見延伸到我管理的下屬身上了,他們已經無法正常工作了,除了直接越級管理,就是推翻我的工作安排,讓下面的人無所適從,不知道該聽誰的指派。考慮再三,我一個人離開,大家工作起來更順手,所以這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你這時候走是不是太可惜了?你有沒有考慮轉個崗位?”作爲人事總監劉婉麗在公司一向態度溫和謙虛,以協調矛盾爲主。所以一再地勸說我:
“在海天有幾個工作十年以上的老員工?走到今天真的是不容易,別任性了,整個公司董事長對你的信任和器重誰不羨慕?就算是小向不認可你,董事長認可你啊!”
“董事長是認可我,但是他已經把珠寶公司交給了向晴天,我再去董事長那裡反映我和向晴天工作無法配合,不是給董事長出難題嗎?畢竟人家是親兄弟,我一個外人去親哥哥面前評價弟弟的不是,也不妥啊?就算向晴天有再多的不是和錯誤,以董事長的睿智會看不到嗎?我又何苦多言?金融那邊我不懂,珠寶區已經沒法安排我了不是嗎?降級使用我接受不了,平級沒有崗,晉級除了把向晴天替換掉還有選擇嗎?所以還是我離開是最好的選擇。”我很坦誠地和劉婉麗交流着。在公司我一向話不多,但一旦正式溝通絕對不會虛僞地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往往是一針見血,特別在這個時候,我更會開門見山。
“你和董事長溝通過離職的事嗎?”劉婉麗瞪着眼睛問我。這是幾乎每個人都會問到的問題,他們更在乎的是向晴海對我的去留看法。
“沒有,我從來沒和董事長溝通過此事,既然珠寶區最高領導是向晴天,我向他提出申請就可以了,至於他向不向董事長說明我就不知道了。”
“你準備什麼時候離開?”
“等你們通知。找好接替我的人。”
劉婉麗從頭到尾都在試探我離去的決心,經過今天的交流,她應該是確定我去意已決了,離開的時候,我看到她隨手把那本厚厚的培訓手冊壓在了一摞文件的最下面。雖然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仍然壓制不住心裡的失望。
回到辦公室,樊慕樺打來了電話,中午正好在公司附近辦事,沒處蹭飯,就想到了我。我們約了蜜悅見。走路來到蜜悅也就十分鐘左右的時間,樊慕樺已經坐在了窗前的坐位上。我坐下朝他牽強地笑笑,他盯着我問:“無精打采心事重重啊海總監!”
“國安的眼睛就是厲害。”
“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我現在不是總監了,我是職業媒婆。”還沒等我說完,樊慕樺一口水噴了出來,差點沒站起來。
“你?到婚介所工作了?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還是單身,你自己都沒相上親還幫別人相親?你們公司哪個領導那麼不會識人善用?把這麼一大才女放到婚介所當媒婆?哈哈哈哈哈……”
“E時代相親俱樂部,不是婚介所,那麼高大上的地方讓你一說
感覺我真就是一媒婆。”
“你是主動請戰的吧?”
“你怎麼知道?”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你這個性格,如果不是你自己主動,誰還能調得動你去這種地方?”樊慕樺明明是想笑卻極力地忍住不敢笑。
“E時代的媒婆也得是我這種高智商高情商高學歷的人才能幹,你以爲光靠嘴皮子就行了啊?”
“好,那祝我們E時代的媒婆早日說媒成功。”說着煞有介事地舉起茶杯向我示意。我沒好氣地叫着:
“服務員點菜。”
“你已經想好退路了?準備幹什麼?”
“說實話,沒想好,只是走一步說一步吧,只要努力總不會餓死的。”
“不是你的風格,肯定是發生過什麼事,刺激了你讓你突然做出這個決定,你們向董那麼器重你,培養你十年,他捨得放你走?”
我神色黯然地說道:“我就沒告訴他。”
樊慕樺盯着我:“你不告訴他是對的,已經沒必要了,要走就堅決點,不要拖泥帶水,戀戀不捨,也許外面的風景更美。”
“其實我想離開前回到雲陽去和他告個別,另外想把我這些年總結的一本書交給他,希望這些經驗對海天有用,現在交在一些勢利的人手上只會浪費我的心血。”
“你還是心有不甘對嗎?”樊慕樺看着我旁若無人地說着,我的心再一次被戳痛。
“你回去見到你的老闆想達到什麼目的?是真的告別,還是不捨?想讓他挽留你?還是讓他爲難?面對你和他弟弟的矛盾,你希望他偏重你還是他弟弟?即使你回去了他也不會見你。”樊慕樺永遠都比我看得更透徹。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見我,只要我回去,他一定會見我的。”我不服氣地回答。
“女人啊,永遠都是那麼天真,什麼叫旁觀者清?向晴海是誰?是商人,在商言商,他不會因爲你爲難他弟弟,更不會因爲你影響整個海天的大局。如果你非要和他的弟弟去賭在他心裡的分量,那你必輸無疑。即使你僥倖賭贏了,兄弟反目讓外人看笑話你會失去向晴海對你的信任;輸了你在他們之間會非常難堪無法面對他們中的任何一人,無論輸贏你以後都無法在海天立足,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說到底你還是不甘心,你的什麼十年的總結根本不會有人重視,別費勁了,沒人會爲一個離開的人歌功頌德。即使你交給了向晴海結果也是一樣的,他還是會交給下面的人,沒人會去用你寫的書,人走茶涼,社會就是這麼現實。既然要離開就灑脫點,不要去見任何人,讓他們帶着對你的遺憾看着你的背影離開,而不是你帶着對他們的遺憾而離去。你對海天的貢獻和忠誠有一天,他們兄弟倆會銘記於心的。”
作爲一個局外人樊慕樺就這樣清醒地遠遠地看着,洞悉着一切,不需要我的長篇累述,便能分析得讓人痛徹心扉。每每揭開我最不願意承認的事實,瞬間就能讓我體無完膚,無處藏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