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意磨磨蹭蹭的好一會兒才拎着一袋早餐走進電梯,迎面碰上準備上樓的向晴海和向晴天。看到我拎着早餐,向晴天奇怪地問我:
“哎呀,海大小姐沒想到你這麼能吃。早上沒吃飽?”因爲半個小時前我剛剛和向晴天在酒店用過早餐,看到我又拎了包早餐他自然奇怪。我被他說得紅了臉,趕快解釋說:
“不是,這是孫悟空讓我買的。”
一電梯的人都哄地笑了起來,我發現自己失言了,習慣性的把侯總孫悟空的雅號叫了出來。
向晴海皺着眉盯着我:“侯總是嗎?”
我眼睛一亮,狡黠的朝他笑了笑。人背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縫,孫悟空肆無忌憚的使喚一個公司中層去給他買早餐,對我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是對於向晴海兄弟倆那就是罪加一等的證據,何況還是二人共同親眼所見。真是天助我也!
“哎呀——!”向晴天鄙夷了一聲,一臉的不耐煩。
向晴海瞪着眼睛死盯着我,他一定想象不到,那個恃才傲物的海燕有一天居然會忍氣吞聲地做這樣的事,他突然咧開嘴笑了笑,而且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笑得我後背發涼。也許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那個寧折不彎的海燕已經在環境中學會了適應,學會了能屈能伸。
孫悟空沒能等到他的早餐就被總辦秘書叫到了董事長辦公室。向晴海不經常來中州,所以他的出現讓大家頗感意外,孫悟空慌慌張張地夾起本朝向晴海的辦公室走去。
吳立還在電話催促雲陽的合同審批:“海燕你去財務看下,他們說合同轉到中州區財務上了。”
我知道那只是雲陽財務的藉口而已,合同在向晴天手上被帶到了中州。我悲哀地看了看吳立,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妄自尊大,這些職場的古訓真的是千古真理。
中國的老祖宗在《朱子治家格言》裡說:“倫常乖舛,立見消亡;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還沒等我找到推脫的藉口,總辦秘書跑過來叫:“吳經理小向總有請。”
吳立前腳剛走,元江、郝健帶着白萍一起走了進來,直奔孫悟空的辦公室,元江衝着我笑眯眯地說:“海主任,董事長讓我們幾個幫你清理一下辦公室。”
我看着白萍拿了幾個大紙箱,毫不客氣地走進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像撮垃圾一樣把桌子上亂七八糟的物品統統劃拉到紙箱裡,包括衣架上孫悟空的衣服。閆靜見狀急忙跑過來嚴厲地制止白萍:“這是侯總的辦公室,你們幹什麼?怎麼能動侯總的私人物品呢?誰給你們的權利?”
小林也跑進來,和白萍爭搶紙箱的物品。郝健看着閆靜,冷笑着沒說話。這種得罪人的話自然得讓現管去說最合適了。
元江仍舊一副笑眯眯的老好人模樣:“董事長剛交代了,讓把海主任調到這間辦公室。”
“那侯總呢?”小林脫口而出,年青的小姑娘不知深淺的問。
閆靜已經聽明白了話外之意,立馬換了一副嘴臉,賠着笑臉討好獻媚般地衝着元江他們一羣人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董事長的意思,我不打擾你們了,你們忙。”說完像兔子一樣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那個辦公桌是吳立的吧?”郝健不客氣地問。
這回辦公室鴉雀無聲,閆靜故意裝做很忙的樣子把頭扎進了桌子裡。
“是呀,怎麼了?”又是小林仍然沒有嗅到危險已至,天真地看着郝健。
“哎呀,既然你是市場部的秘書,我們就省事了,小白,你把箱子給小林分幾個,讓他把吳立的物品也清理一下,全部拿到人事部,讓他和侯國富回來後到人事部去領取。小林你快點啊,別磨蹭。”元江仍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沒有一點硝煙瀰漫的味道,但是
整個辦公區已經是一片瓦礫了。
白萍最討厭也最看不慣孫悟空平時欺負我,但礙於只是個職員和我又不是一個部門,只能在宿舍裡罵娘,說我不應該忍氣吞聲,這不像是我的作風。這次總算找到了出氣的地方,把孫悟空的辦公室在幾分鐘內就搞得面目全非,烏煙瘴氣,衝着外面大聲吆喝:“閆靜,你們部門不會連個抹布掃把都沒吧?”
“有有,我來幫你打掃。”閆靜見風使舵的本領真是讓人敬佩,在孫悟空和吳立都不知去向的當下,自己早已感到岌岌可危,乖乖地收起了平時囂張的氣焰,拿着抹布託把忙前忙後地開始打掃衛生。看到門後還有一包孫悟空的物品,討好地衝着元江說:“元主任,這兒還有一包侯國富的東西,你們一起帶走吧,讓他回來到人事自己去取。元主任,有好多事,侯國富在的時候我也不敢說,一會我去您辦公室反映點情況。”
閆靜立場堅定地急於和孫悟空劃清界限。我和郝健幾個人相視一笑。這人呢,不到利益發生變化的關鍵時刻顯示不出來誰是敵人誰是朋友。那個狂妄不可一世的孫悟空團隊,就在短短几分鐘內,在至高無上的權力面前頃刻土崩瓦解,甚至有人倒戈。這樣的小團體在我的眼裡只是一羣烏合之衆。
小林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看着閆靜,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平日裡侯總長侯總短,在侯候總面前唯命是從的女人,翻臉象翻書一樣快。氣憤的盯着閆靜說:“元主任我也有問題要反映。”
元江嘆口氣:“你們倆一個一個來,你們先把這些東西送到人事部再到總辦找我。”
“海主任你看還有什麼需要我們協調的?”元江客氣地向我打招呼。
“沒有了,這次真的麻煩元主任了。”我也客氣的迴應元江。元江是個老好人,從來不得罪任何人,不管誰說話再難聽,他永遠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
“以後白萍就調到你這了,你看給她安排什麼崗位?你和劉部長你們商量,我完成董事長交代的任務回去交差去了。”
孫悟空團隊裡幾個主要人物的突然落馬,讓平日裡熱鬧異常的市場部頓時沒了生氣,每個人都趴在座位上不敢吭聲,或者三三兩兩地躲在樓道的險暗處低聲議論着早上市場部突如其來的浩劫。
每個人在公司裡都有幾位相處比較好,來往比較密切的同事,時間一長,情誼越來越深。在工作上,有可能把個人的利益放在公司利益的前面,甚至爲了小集體的事而違反公司的規章制度。如此下來,在公司其他同事的眼中,就形成了一個小幫派。就在這些小團體爲自己的好人緣而盲目樂觀的時候,殊不知,此時已經使老闆感到不舒服了。任何一個老闆都不喜歡那些搞小幫派的人。如果你與他們走得太近,在秋後算賬的時候可能會受到牽連。一旦老闆把某人當成小幫派的一員打入黑名單,就會得不償失,任何一個老闆對小幫派都不信任,會有很多顧慮。所有的老闆會認爲小幫派裡的員工公私混淆,如果提拔了圈內的某個人,與之關係好的“哥兒們”就可能會得到偏愛放縱,對公司的發展不利,對其他員工也不公平。另外,小幫派裡的人經常聚在一起,臭味相投,如果一個人不忠誠,若批評其中的某個成員,這幾個人就會聯合起來對付上司或同事,影響公司團結。這叫擾亂軍心,在中州區剛剛開業,張炎事件剛剛平息不久,孫悟空團隊的落敗是遲早的事,向晴海不會容忍任何動搖軍心的事發生,不管那個人是誰,什麼職務。一旦時機成熟,他會以快刀斬斷麻的動作迅速瓦解這些小團隊,快得甚至沒有任何徵兆。
我坐在劉婉麗的對面,她熱情地和我攀談着:“哎呀,海大小姐呀,你看看董事長常說是金子總會發光,董事長器重你呀。”劉婉麗作爲人事部長說話一向溫婉可人,這個以協調爲主的部門靠的就是時刻掌握人與之間的動向、想法、實現人力資源的精幹和高效,取得最大的人力使用價值。
由於我在業務部門平時和劉婉麗交集並不多,但她和元江都是溫和派,誰也不得罪,明哲保身,她也是職場高手啊。
“劉主任,你過獎了,我就是來得比你們早了幾年而已,董事長比較瞭解我罷了
。”我謙虛地說。
“小姐這市場部的人你準備咋辦?你可不能給我出難題啊?”劉婉麗笑意盈盈地說。看着劉婉麗的笑臉,我其實並不反感她,至少她這個中立派還算公正,兩不相幫,沒有落誰的井下誰的石,而且在工作上也有思路,常常加班出方案,是我在新團隊裡爲數不多能欣賞的人之一。
“孫悟空和吳立肯定省事了,董事長應該做了安排。剩下的人,閆靜她不是會設計嗎?讓她到樓下私人定製專區給顧客設計首飾吧,這也能發揮她的專長,我找她談。白萍按市場部秘書崗位吧。我就一個要求,想把雲陽我的老部下小丁調來培養他當主任,剩下的原市場部的人我自己內部安排,你看這不算給你添亂吧?”我也笑着望着她。人事部最頭疼的事就是找員工談話,調崗、勸退、降薪這些都是讓人不好接受的事,談起來頗費一番心思,話要婉轉,意思要明確,還不能傷人,還要讓人接受,這種事我是幹不來,所以我佩服劉婉麗,搞人事的人都是人精。
“理解萬歲!”她站起來如釋重負。因爲市場部十幾個人如果按別的主管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作風,那她這個人事主任估計嘴皮得磨破。
很快人事部下了正式任命,任命我爲總公司企劃部主任,負責所有區域的營銷企劃工作,取消原市場部,原有人員由我整合。雖然我並沒有升職爲總監,但是我知道自己羽翼未豐,終有一天,我會讓所有人看到,我這隻勇敢的海燕翱翔在海闊天高的雲端。
對於像閆靜這樣見風使舵的小人,根本不用談話,因爲不論你談什麼,是否一片真心,她都不會認同,她會趨炎附勢地迎合每一個在位的人,所以這樣的人不堪重用,留下來只會後患無窮,打發她到櫃檯當營業員,逼她自動離職是最好的方法。剩下的蝦兵蟹將就更不足爲患,有那幾個人殺雞給猴看,他們自然不敢妄動,再說大城市的私企人現實得恨不能按天算報酬,誰又會爲了犯下嚴重經濟問題的老上級得罪新上級而和自己的工資過不去?有能力的我自然會用,酒囊飯袋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閆靜啊,吳立和侯國富在情況說明裡都把你的問題交代了,沒有讓你和他們一樣立即停職,董事長惜才啊,你們都是顧問組親自招聘的,不能全軍覆沒啊,既然董事長都不追究,那我感覺你到下面發揮你的特長給顧客設計首飾最好不過。你說呢?”我和閆靜玩了個心理戰,我知道她有一堆的經濟問題一直提心吊膽,孫悟空和吳立有沒有說她的問題我不知道,只是詐唬她逼她乖乖就範而已。果然心虛的人總是容易中計。她沒做過多辯解,就搬到了樓下營業大廳的私人設計專區。一個月之後就自己辭了職。
短短不到三個月,顧問組所謂的補充新鮮血液,人力關係重組的建議就這樣告一段落,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失敗,但是我對諮詢管理公司或所謂專家顧問團對一個企業的指導有了自己的認識。這些諮詢管理公司或所謂的專家顧問團對企業只是淺表的瞭解,他們並不深入企業,不瞭解人心在利益面前千變萬化的微妙關係。他們只能爲企業做梳理,他們就像一劑補藥,吃不死人治不好病,但可以保健。
而所謂的空降兵是企業做大、做強,或進軍新領域的需求下,特別引進的一批水平較高的人才,這種“職場空降兵”策略本無可厚非,但是很多企業和空降兵對彼此間的合作認識存在誤區,一部分空降兵缺乏責任心,不斷培植自己的黨羽、架空上級,或者是程咬金的三板斧急功近利,這些都會造成空降兵和地面部隊的矛盾衝突,輕則人多勢衆的地面部隊往往會形成合圍之勢,讓實力、人品都欠缺的空降兵束手就擒,重則就是企業內耗。空降兵想要在企業生存除了具備過硬的實力和人品,重要的是先讓自己平穩過渡,畢竟活着纔是最重要的。
重大人事調整後的海天人事關係微妙地變化着,巫娟爲首的舊陣營固守着自己的陣地,姜總爲首的新陣營積極開疆拓土,而以我爲首的另一個陣營也開始嶄露頭角,我們從不參與新舊兩派的爭鬥,只是用勤奮敬業默默澆灌着自己的領地,我們只隸屬效忠於一個人——向晴海。而我被同事們戲稱爲前途無限的“封疆大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