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白蘇也不知道到底憑什麼,她只是單純的以爲,他一定會幫她。就像每一次她出了事情,他總會不經意的出現,然後幫她化解。
可是此刻,陸易城的冷漠讓她幾乎要窒息,讓她這顆本來就在海上漂浮着的浮萍更加沒有方向感,彷彿一點浪花就能將她擊潰。
她愣了幾秒鐘,眼底的希翼突然熄滅,漸漸蒙上了一層灰暗。房間裡變得更加安靜,安靜的幾乎能聽見有風聲從窗口吹了進來。
腦海中突然有誰溫柔的叫着她的名字,“蘇蘇……”白蘇一個激靈,突然睜大了眼睛,是她!她在叫她!
她不能妥協,至少現在還不能!支撐着站起身,她努力和陸易城對視,而不是剛纔那樣的仰視。彷彿這樣,就可以證明她其實沒有那麼不堪。
站定之後,她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先是鄭重的衝着陸易城鞠了一躬,“對不起,騙了你是我不對。”
陸易城只是靜靜的看着她,沒有一點表情。
緊接着,白蘇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抑住顫抖的情緒道,“我會在我的有生之年,用我的全部報答你,只要你幫我這一次。”
說完,她再次鞠躬,“求您!”
白蘇也不知道這樣是對還是錯,可是如果她不去做,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她不能任由着媽媽被白悅薇折磨,她已經忍的太久了。之前還有江子言的事情,牽制着她。現在江子言不見了,她一定瘋了。
陸易城聞言,輕笑一聲,“有生之年?全部?我憑什麼相信你?要知道你已經騙過我一次了,或許更多次。”
他的冷漠自持,讓白蘇的眼睛黯了黯。她要怎麼證明自己的決心?她用什麼來證明?
突然,她看見眼神定定的看向窗外。這間病房位於6樓,樓下是花園和一個人工湖。
此刻,窗戶正大開着。她略一思忖,快速走過去,翻身上了窗臺,“如果一定需要證明的話,就用我的命!”
說完,她的腳往前一擡。
陸易城臉色微變,厲聲道,“一哭二鬧三上吊,是白家的傳統嗎?”
白蘇默了默,低頭看了一眼樓下。芸芸衆生,彷彿就在腳下。
那一瞬間讓她有一種縹緲在雲端的感覺,她回頭,有風吹起了她的髮絲,揚起了她的裙襬。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像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陸易城莫名的心頭一跳,眉心緊蹙。
白蘇衝着他搖頭,“我不是鬧,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證明我的決心。”
她沒有財富,也沒有地位。唯一的親人也不知道被困在哪裡,所以此刻她只能用她最珍貴的性命來表達她的承諾的真實性。除了命,她不知道該用什麼!
她說的誠懇,陸易城卻莫名的更加煩躁,“夠了!你沒有資格用你的命去換取任何東西,沒有人有義務爲你的性命負責!你的命運從來都只是掌握在你自己手裡。”
掌握在自己手裡?白蘇緩緩的擡起手心,下意識的握了握。
有風略過她的指縫,柔柔的,就像是媽媽的手。
她已經很久沒有握過她的手了,她不能那麼自私。媽媽還在等她,她不能爲了自己,就放棄對她的營救!
思及此,她有往前走了半步,半個腳都懸空在窗臺外面。她想賭一把,這一次她賭陸易城的不忍心。
突然,耳邊響起陸易城的手機鈴聲,白蘇往前的腳步一滯。下一秒,陸易城攔腰將她從窗臺上拽了下來。
他來不及鬆手,便自顧自的接起了電話。
一接通,電話裡就傳來了老爺子的怒吼。由於兩人離的很近,白蘇聽得一清二楚。老爺子勒令他馬上帶着白蘇回到老宅。
看來,今天的事情老爺子已經知道了。
掛斷電話之後,陸易城默了幾秒鐘又給方嘉赫打了電話,“幫我查一下青山療養院……”一邊說着他看向門口的房號。
“6702”白蘇補充道。
陸易城皺了皺眉,“6702病房之前的病人,以及白悅薇最近的所有動向。”
“哦,對了,還有江子言的。”
“限你明早之前查到通知我,就這樣!”說完,他掛掉電話,放開了白蘇。
白蘇只覺得腰間一鬆,陸易城已經率先走了出去。
她快速跟上去,誠懇的說了聲,“謝謝!”
陸易城冷笑一聲,“我只是不想你活的好好的突然變成了一具屍體,要知道久遠集團請一個人,年薪都要幾十萬呢。”
他依舊這麼毒舌,白蘇卻笑了。
這一次回去白蘇早有心理準備,因爲之前那一點小事情都要跪祠堂,那這一次這麼嚴重肯定免不了的。
果然,一進陸家的大門,就有人帶着他們去了祠堂。
只是這一次的祠堂和上一次不一樣,上一次黑燈瞎火的,還陰森森的。
這一次依舊陰森森的,可是很亮堂。兩邊的燈都亮了,祠堂的大門大開着,一眼看過去兩排的椅子上坐了十來個長者。
在他們身後最下首的位置,二叔一家人也坐在那裡。
二叔是一貫的與世無爭,二嬸則是一臉的幸災樂禍。只有陸秦,看見她進來衝她暗暗的搖了搖頭,示意情況不好。
陸老爺子就坐在正上方的左邊,在他的右手邊還有一位看起來比陸老爺子年長些的長者,雖然清瘦卻精神很好,臉上留着長鬍子,有些花白了。
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冷着臉,看的白蘇心驚膽戰的。
兩人一進去,就有人呵斥一聲,“跪下!”白蘇下意識的看向陸易城,只見他這一次紋絲不動。
於是,她也沒動。
又有人厲喝一聲,“陸家第7代長孫之媳白蘇,犯了大錯,還不跪下!”
原來是叫她一個人跪下,白蘇也知道自己不對,只得妥協跪下。
她跪好後,下首的椅子上有人問,“叔公,您看?”
緊接着在陸老爺子右手邊坐着的那位年老的長者便看向陸老爺子,“你怎麼說?”
陸老爺子冷眼掃了白蘇一眼,決絕表示。“就按照家規來處理吧!”
聞言,年老的長者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封暗紅色的信箋,“按照家規,白家有女,騙婚替嫁,隱瞞身世,給家族蒙羞,理應休棄,這是休書!”
說完,他一揚手,就有人上前接過休書。
從頭至尾,沒有人問過陸易城的意見。很顯然,在白家,家規就是聖旨,家族裡的長者就是執行者,就算你是當家人也無濟於事。
坐在下首的陸秦終於按捺不住,突然起身,“爺爺,這件事情要不我們聽聽堂嫂怎麼說,或許是有什麼苦衷呢?”
秦儷芬慌忙扯了他一把,起身道,“爸,您別聽他胡說,他是在國外呆久了根本不知道咱家的規矩,他說的不算!不算啊!”
陸秦哪裡肯坐下,還想再說話,秦儷芬卻死死的按住了他。
眼看着休書馬上就要到白蘇的手中,陸易城走出來擡手攔住了那人,“要休妻,我不同意!”
陸老爺子一瞪眼,“胡鬧!在長者面前哪有你說話的份?”
陸易城皺了皺眉,直言道,“現在是法治社會了,人人平等。這一套家族祠堂的規矩,早該廢除了!”
“放肆!”老爺子一拍桌子,“你給我閉嘴!”
右手邊的叔公也有些不悅,他擡手道,“家規是陸家百年的傳統,肯定不可廢!但是你說不同意休妻,這個倒是可以再行討論。”
說罷,他看向下首的十來個人,老神在在的說道,“咱們陸家自古以來就是以理服人,絕不專制。”
立刻有人附和,“叔公說的對,這個例子也不是沒有,陸家的先人都是很講道理的。”
他們說的含含糊糊的,年輕一輩的都不懂什麼意思,還以爲可以商量呢。
只有陸老爺子臉色變得難看之極,猶疑着問道,“叔公的意思是?”
叔公輕咳了一聲,“家規上有訓,凡是不願意履行家規休妻的,罰跪祠堂7天,不供吃喝,堅持下來者,可網開一面。”
7天不供吃喝?豈不是要人命!這哪裡是網開一面,簡直就是變相的懲罰對家規質疑的人。
白蘇下意識的看向陸易城,只見他臉色不變,甚至還帶了一絲玩味。
彷彿他們說的不是七天,而是七小時一樣簡單。
緊接着他說道,“七天,好!我跪!”
那些長者們本以爲能把他嚇退,結果他還擰上了。頓時都吹鬍子瞪眼的看着他,臉上全都寫着不高興三個字。
陸老爺子氣的尤其狠,他眼睛一瞪低吼道,“你瘋了!”
陸易城斂神,“早在5年前,我就該瘋了!”
聞言,陸老爺子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好!你想堅持我就讓你堅持!”說完,他看了白蘇一眼。
白蘇忙出聲道,“爺爺,讓我和他一起跪!”他說的五年前是什麼白蘇不知道,但是不論他到底是爲了什麼,總是因她而起。
陸老爺子也是氣急了,厲聲呵斥道,“你做夢!你馬上滾出祠堂,在他出來之前,你不是我們陸家的人,沒有資格呆在這裡!”
說完,他喘了一口氣,看向叔公,“真是讓您費心了!我陪您去喝杯茶。”
叔公見這個情況,也不再說什麼,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出了祠堂。陸秦想上前說句話,卻被秦儷芬死拖硬拽的拽走了。
老爺子一走,就有傭人來到白蘇的面前,“白小姐,請您出去吧。”
白蘇搖頭,“我不走!”
傭人見狀擡手就要拉她,白蘇就是不讓他拉到,兩人就這麼一來一去的一直僵持着。
“出去吧!”身前的陸易城突然開口。隨着這聲響,白蘇和傭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他沒有回頭,只給了白蘇一個脊背,她看不見他的臉,卻隱隱感覺到他的聲音裡有着淡淡的憂傷。
她猶疑了片刻,終究起身往外走。
一直走到祠堂外面的空地上,她再次筆直的跪下,說道,“這裡不是祠堂,你們不要再拉我了!”
傭人見狀,訕訕的縮回手,轉身向老爺子報告去了。
老爺子聽到彙報,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她要跪就讓她跪吧,但願她以後知道真相不要後悔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