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長在頭上的那叫頭髮!”她不屑的說。
“新鮮!”我一聲驚呼,把下巴刮出了一個口子。
她悄悄的靠近了我,站在我背後。
“你有沒有感覺,咱們倆長得有幾分相象?”她嘿嘿的笑着問。
“當然有感覺啊。你看啊,你的頭髮長得很茂盛,而我的鬍子也很茂盛,只不過這毛長到了口腔邊緣。雖然所處位置不一樣,但是,本質上是一樣的,我們的毛都旺盛。”我也嘿嘿的笑着說。
她用力打了我一下:“不許嬉皮笑臉!我問你正經的呢,嚴肅點!”
我匆忙擦去臉上的泡沫,認真的端詳了一會,說:“你別說,還真是象!這也不奇怪啊,不象的話,你媽怎麼會變成我媽呢?”
她把手攀着我肩膀,說:“算是夫妻臉吧?”
“哎哎!你先別陶醉!”我輕輕把她推開,“我問你,你爸爸年輕的時候沒被下放吧?下放的時候,沒一時衝動犯過什麼生活錯誤吧?這事就嚴重了!我看,我得問問我媽去……哦,我說的是我親媽。”
過了半天她才明白過來。她衝我重重的哼了一聲,白了我一眼,悻悻的出去了。
這段時間,豆餅是越來越難賣了。春節馬上就要到來了,農村的養豬專業戶們不再努力的給豬們喂飼料了,而是一個勁的給它們灌自來水,然後把它們拖到屠宰場過磅秤。每當我看見那些肥大的豬們拖着滿肚子的自來水在凜冽的寒風中走向刑場的時候,我心裡都會莫名其妙的悲壯起來。兄弟,一頭豬倒下去了,千萬頭豬又站起來了。
有時候,我還會去林達家。不過世道變了,當年的蚊子已經變成了文總。那天他似乎心情不好,我一進門,他就指着我的鼻子大罵:“你說你媽的賣的是什麼東西啊?那是飼料嗎那分明是減肥品啊!我早看出來你沒什麼出息!賣豆餅也不好好的賣!你看我容易嗎?全市有五分之一的人口還指望着我的豬肉過年呢!可是我的豬就是不長膘,你說,我拿什麼奉獻給他們啊!”
“嘿!文總,我知道您心情不好。說說,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我媚笑着說。
“有什麼人?”他愣愣的問我。
“情人啊,小蜜啊,二奶啊,紅顏知己啊!”我說。
“你怎麼知道的?這話可不好瞎說啊。”他緊張的看看周圍。
“我怎麼知道的?猜的啊!您想啊,您年輕有爲,英俊瀟灑,只要瞅您一眼,哪個少婦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啊!”我悠然的吐了一個菸圈。
“哦?”他有些得意的笑了,然後臉色一板,說,“咱們都是成年人了,有些話,開玩笑可以啊,但是,可不要四處亂說。”
“幹嘛啊?這不是壞事啊,這說明您有魅力啊。你想啊,別說人了,就連你們家的那些豬們,哪個沒有個三妻四妾的?”
“呵呵!這倒是有幾分道理!”他欣然說,“哦?不對啊!這話怎麼這麼彆扭呢?”
“這話粗理不粗啊。我說,文總啊,我知道您日理萬機,忘我工作,瑣事纏身,痛並快樂着,可是您畢竟還是快樂着啊。您最後那筆貨款該給我了吧?”我正色說。
他驀然挺身,冷笑着說:“啊?鬧了半天,你是向我要錢的?錢我有,但是,我不想這麼痛快的給。你的,明白了?”
“您就不擔心我把您有小蜜的事情說出去?別忘了,您好歹也是名人啊,人家一打開電視機,說不定就看見您的大蛤蟆臉佔了滿滿一屏幕啊。”我說。
“你說啊,這叫死無對質!”他恨恨的說,“小心我再告你個誹謗罪!”
“還有呢,有人看見您半夜三更的給豬們喝涼水,這該不會是它們的宵夜吧?”
他猛然站起:“誰說的!我這是科學養豬!怎麼,想要挾我了?卑鄙,無恥!嘿嘿,要是我不吃這一套呢?”
我都氣樂了。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最後,我撫摩着他的那張紅木茶几,慢條斯理的說:“蚊子,你這張茶几也值上幾千吧?”說着話,我慢慢的把煙捻滅在上面。
“你這是幹什麼?”他氣急敗壞的竄到我面前。
我伸手從皮包裡抽出一把菜刀,乾淨利索的剁在茶几上。他嚇得飛快的跳到了一邊。
“幹什麼?你說我幹什麼?我操你媽,蚊子!別給你臉不要臉!你以爲你是癩蛤蟆上大街就可以冒充進口小轎車了?我可告訴你,我不會養豬,可我會殺豬!這刀留給你慢慢的琢磨琢磨,明天給我個話,啊。”
我從容站起,看也不看他一眼,揚長而去。
我趕回市中心以後,天色已晚。我知道我已經趕不上看飛飛的這場演出了。據說,今晚他們試演一出新的芭蕾舞劇,叫《紅樓夢》。當時一聽到這名,都幾乎笑得昏死過去了。
“得!您不會跳那林黛玉吧?您想啊,哦,您扛着小鋤頭,拎着小花籃,往舞臺上一戳在那兒轉啊轉的,敏感的人知道這是黛玉葬花,遲鈍的人還以爲您是東方不敗呢!”
“胡說!這是藝術創新。露餡了吧?”她忿忿的說。
“還創新呢!說說,你們那導演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趕明兒沒準他又把《西遊記》給改編成芭蕾舞……嘿,那還剛好,你們不是有一個專跳王子的胖子嗎?他正好跳豬八戒啊!”
“啊?那我呢?”她瞪大了眼睛。
“別急啊!你可以跳白骨精啊!再跳幾回,再順便來個琵琶精。這麼說吧,《西遊記》裡的女妖精都歸你了。”
“玩去!”她狠狠的掐我的耳朵。
想到這裡,我臉上浮現出甜蜜的微笑。這小丫頭開始對我動手動腳了。我在劇院附近的大街上兜了一圈,給她買了一條純羊毛的小圍巾。我把圍巾揣在懷裡,縮着脖子躲在劇院對面的大樹後。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我看見一羣觀衆走了出來。那些傢伙嘰嘰喳喳,顯然《紅樓夢》芭蕾舞劇讓他們興奮不已。再過了15分鐘,飛飛小飛從後門走了出來,她哈着氣,站在寒風中左顧右盼。我突然改變了主意,我準備和她開個小玩笑。
她大概等了3分鐘,最後從一個賣花的小孩那裡買了一支玫瑰花。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我認爲她一定很惱火。她捏着那支花,走上回家的路。我遠遠的尾隨着她。她走得很快,看得出她的確有些氣嘟嘟的。快到樓下的時候,我大喊她的名字。她站住了,我小跑着過去在接近她的時候,我發現她臉上浮現出一絲喜悅。然後,她又板起臉來。
“嘿嘿,飛飛,我沒趕上那場演出啊……演得怎麼樣啊?”我訕訕的說。
“沒怎麼樣啊,挺好的啊。”她淡淡的說。
“你沒揮舞着小鋤頭把薛寶釵砍死啊?”
“胡說!”她一樂,又很嚴肅的說,“還有人給我送花呢。”
“那不會是個六十歲的大媽吧?”我嘿嘿壞笑着說。
“去!是個小夥子,帥着呢。”
“哦哦?”我端詳着那朵蔫蔫的玫瑰花,說,“不象啊!怎麼看怎麼象是從劇院門口那個小姑娘那裡買的……多少錢?沒被宰吧?”
“說什麼呢?”她眉毛豎了起來。
我趕快把那圍巾掏出來:“快把那花兒扔了,多寒磣啊?把這圍巾圍上。”
到了家,飛飛她媽正聚精會神的吃着晚飯。她一看見我們,立即蹦了起來:“逃學了是吧?你這兩個壞東西!又不好好上課了!我等你們吃飯都餓出毛病了……那***粉碎嗎?”
“哎?我說媽呀,您終於想起***了?粉碎了啊,今天剛粉碎了啊!”我驚奇的說。
“是啊,媽,小鴨子還特地給您買了個圍巾,純羊毛的。”小飛看也不看我,飛快的把圍巾給她媽圍上。她的另一隻手在我腰上狠狠掐了一下。
春天到來的時候,我終於成爲了一名失業者,我的老闆老喬同志關閉了公司,跑到鄉下挖池塘養甲魚去了。每天早晨一睜眼,我就飛快的拎着公文包四處找活路。看上去我就象是一隻惶惶不可終日的喪家之犬。由於大學沒畢業我就被學校悍然開除了,我首先要做的就是趕快搞一張假文憑。
“您說您想要什麼文憑?”在一個天橋下面,一個獐頭鼠目的傢伙問我。
“哦?我要什麼你就能給什麼?你這權力可比教育部大多了。”我斜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