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又從抽屜裡拿了兩百塊錢出來:“我求您了!我知道您志向遠大,高風亮節,您就收下這錢吧,就當我孝敬兄弟您!”
我哈哈一笑:“好吧,我再不收,就太不給你面子了……記住,這可是你逼着我收下的!”
他連連作揖:“那我就不送您了!您走好!小心腳下的西瓜皮和錢包 !”
我捅捅他:“我說,我還沒打算走呢!說正經的,給兄弟介紹個飯碗。”
他一樂:“哈,你早說啊,我這兒剛好還有幾筆私貨沒人去送呢。”
我說:“那個我可不幹了,我想做個正經人了,體面人。”
“去你媽的!”他笑得肚皮直顫,“就你?你以爲你大清早跑出來沐浴了一點陽光你就成了體面人了?”
“我是說真的。”
“哦?”他看了我一會,拿着手機跑到陽臺上哇啦哇啦的說了一會,又跑回來,給了我一張名片,“老喬,知名企業家,高新科技的。”
這時我的臉上才真正浮現出愉快的微笑。“謝謝你,林達。你又胖了,林達。”
他摸摸臉:“媽的,那還不是被你剛纔撞腫的?”
我撫摩了一下他的腦袋,說:“林達,我這麼擾你清夢,你不怪罪吧?”
他揮揮手,說:“算了,誰叫咱們是兩把菜刀鬧革命的時候的生死之交呢?”
我感嘆的說:“是啊,時光如梭啊。我這皮箱先寄存在你這裡。對了,林達,今天你不會被弄得精神性陽痿吧?”趁着他還沒反應過來,我快步離去。
所謂的“喬氏國際高新技術開發公司”就位於一棟破舊的辦公樓裡面。我一推開門,看見一個瘦子正蹲在椅子上扣着腳丫子,看着一本武俠小說。我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沒有發現我。
“喬總嗎?”我沉聲說。
他嚇了一跳,擡起頭看看我:“你怎麼進來的?你誰啊?”
“是遠東國際貿易總公司的林達,林總介紹我來的。”我說。
他一下字從椅子上跳下來:“知道知道,你是牛先生?不不,馬先生?”
我沉穩的坐下:“叫我英文名字好了,在國外工作久了,習慣了。叫我**。”
“哦?那美國五角大樓不是你撞的吧?”他驚訝的問。
我矜持的一笑。“我可以保持沉默。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那天上午10點,我正在朋友在曼哈頓的一家咖啡廳裡喝咖啡。哦,我說的是美國時間。”
“那就好。”他釋然,“聽林總說,你對高新科技很有研究?”
“是的。我很早以前,就開始關注基因技術並對之進行系統的研究。但是,後來美國仗着財大氣粗,他們比我早六天研究成功並發表了研究成果。”
“瞧瞧!”他痛心疾首的說,“老美就是心黑!後來呢?”
“後來我就轉而研究光學的線形運動規律,並試圖把這一科技成果運用到祖國的國防事業中。哦,這是機密,不能多說的。”
“理解理解!”他連連頷首。
“再後來,我失戀了,一怒之下,就把研究的成果付之一炬了。”我痛苦的垂下了頭。
他緊緊抓住我的手:“不能啊!你不爲自己想,也得想想國家,想想人民啊!”
我悽然一笑:“現在,我屬於美籍華人。”
“再往後你就這麼閒着?”
“也沒什麼,就是平時鍛鍊一下。”
“哦,打高爾夫,對吧?”
“不是。學着開飛機。”我漫不經心的說。
他一躍而起,興奮的說:“**先生,我宣佈,您已被本公司聘任爲中國華北地區業務總代表了!”
我和他熱烈的握手。“請問,我是否可以知道我公司主要經營何類產品嗎?”
“衆所周知,我公司經營的當然是高新科技產品啊。”
“能不能具體的說一說?”我問。
“你考考你,什麼東西有的動物吃,有的動物不吃?”
我嚇了一跳:“偉哥?”
“錯!”他傲然說,“豆餅!”
“你媽的!”我罵罵咧咧的說,“還以爲是什麼牛逼公司呢?原來是賣豬飼料的!”
“媽媽的,心照不宣吧!你以爲你真是**啊?你是**早忙着開飛機撞白宮去了!”他也毫不客氣。
“那你剛纔和我瞎掰幹什麼?”我不解。
他又拿起武俠小說,看了兩眼,說:“互娛唄。”
下午,我夾雜在一大堆民工中,奮不顧身的擠進了一輛又髒又臭的中巴里。雖然天氣炎熱,我依舊裹着西裝。同時,我手裡還拎着一個帆布包。我搖晃了一下腰部,給自己折騰出一小塊空間,然後我傲然環視着周圍,整理了一下領帶。一個多小時後,我出現在郊區。站在一個小山岡上,我偉人一般掐腰站立着,舒暢的呼吸着新鮮空氣。
蛤蟆的家就在山岡下。此人是我的高中同學,生性愚鈍,作風一慣正派,可惜門門考試都不及格,高二的時候就退學回家去了。幾年以後的一個晚上,我在林達家看電視,突然發現屏幕上出現了蚊子的大臉,不禁大吃一驚。只見蚊子聲情並茂的講解着:“你看,這皮膚粉紅而細嫩,身材渾圓而結實,叫聲清脆而低沉……”鏡頭一轉,一羣小豬在蚊子的腳下哼哼嘰嘰的亂拱着。也就是說,蚊子成了一個養豬專業戶。他也是我想找的第一個顧客。
剛踹開他家的大門,只見一隻大狼狗悄然竄過來,我一把又把門拉上,大叫:“蚊子蚊子!”過了半晌,門逢裡露出半張臉,依舊是小眼睛大嘴巴,一臉的皺紋蘊藏着中華民族幾百年的屈辱史。
我罵罵咧咧的說:“看什麼看?媽媽的你快把你家的孩子拴起來啊!”
他嚇了一跳,連忙去拴狗,一邊還嘮嘮叨叨的解釋着:“這世界並不太平啊!你想啊,連美國那麼高的大樓都轟的一下子沒了,咱還不得提防着?”
我從門縫裡鑽了進去,叱喝說:“你以爲自己是誰啊?誰有心情滅你啊?有的話,那也是綠林好漢之類的,開着拖拉機撞你家的大門樓。那屬於殺富濟貧!”
他嘿嘿媚笑着:“我就是怕啊!這不,養了一條大狗。對了,它叫**。”
我愕然,回頭對它怒目而視。
在他家那豪華而俗氣的大客廳裡,我甩掉黑乎乎的破皮鞋,盤腿坐在大沙發上,同時肆無忌憚的四處亂彈着菸灰。
“這地毯是進口的吧?”我嘿嘿壞笑着。
他手忙腳亂的幫我找菸灰缸,說:“那是那是!您老人家眼神好,專找土耳其地毯彈菸灰。您現在忙什麼呢?還搞那些黑道的生意?”
“不搞了,老了,怕哪天死在馬路上了。這不,我在做正經生意呢。”
“哦?從良了?”他驚奇的眨了眨眼睛,“沒開玩笑吧?”
“誰他媽的和你開玩笑?你瞅瞅,多正派的一個人啊!”
他愣了一會,立即跳起來把我拎下沙發:“你媽的你怎麼不穿鞋就竄上我沙發了?你知道這沙發多少錢啊……喂,你別扔菸頭!我的地毯!”
我冷笑着穿上了皮鞋:“怎麼?變臉了?一闊氣青蛙就變王子了?”
他拿着紙巾輕柔的擦拭着沙發:“你那也叫腳?你聞聞這氣味!你那腳丫子扔進罈子裡就是二斤老鹹菜啊!”
我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我說蚊子,咱可不能這樣,二爺我找你,也是有正經事,你可別太勢利了。”
他傲然坐在我對面:“既然是正經事,那你就正經的說。”
“聽說過基因工程嗎?那東西可是本世紀的一大發現呢!如果你能早一步運用這項技術,那你就掌握了世界經濟的命脈啊!你可以把黑的變成白的,把瘦的變成胖的!你在家躺着,就聽見屋檐上啪啦啪啦的響。那是什麼?那是在掉金條啊同志!”
“哦?哦哦?”他漫不經心的說,“你這什麼工程能把母豬變成奶牛嗎?”
“不能。”我泄氣了。
“賣豆餅呢,是嗎?前兩天有個姓喬的騙子也來這兒推銷劣質豆餅,你們該不是一夥的吧?”
我嚇了一跳:“那個人?不認識不認識。”
我連忙從帆布包裡拿出一塊豆餅:“你看看,這成色,這光澤,這香味!這哪裡是什麼豆餅啊?擱在洋餐廳裡這就是披薩餅啊!”
蚊子慈祥的笑了一下:“有這麼玄?還披薩餅呢!這樣吧,既然這麼好吃,你吃一塊給咱瞧瞧。只要你能吃一口,我就買你幾噸,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