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理了?難道你想違逆主子的意思?”沈大強呵斥青竹。
“奴婢不敢。”青竹搖頭,轉而又對雲惜柔說:“姑娘,您若是想回雲老爺身邊,奴婢這就陪您回去。奴婢會攬下所有罪責,一頭撞死在雲老爺面前。”
“夠了!”雲惜柔歇斯底里地大叫,“誰說我想回去的?在我離開那天我就決定再也不回去了。”她怒視着沈大強,大聲叫嚷:“你回去告訴他,我的初衷從來沒有改變,我不會心軟,更不會後悔,你聽到了嗎?”
沈大強從雲惜柔眼中看到了熊熊怒火。這樣的怒火會讓她不惜一切。他們已經達到了最終的目的。待到雲惜柔轉身,他暗暗向青竹使了一個眼色。青竹同樣對他點點頭。三人分道而行,各自按計劃行事。
楓臨苑內,沈滄得知沈君昊剛剛送走雲平昭,命人把他叫了過來,沉聲說:“有人送信過來。橘花裡的一個小院死了幾個小丫鬟,雲家的姑娘和青竹並不在內。具體情況如何,暫時還不知道。”他沒想到,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沈君昊並不似沈滄這麼驚訝。他只是懊惱地說:“這樣看來,她們可能已經離開京城了。那幾個小丫鬟應該是被滅口了。”
“若是出了城,恐怕就更難找到她了。”相比之前,沈滄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我已經找人去城門口看着了。”
“祖父,您從今天才開始找人,不過大半天的時間。她們就消失無蹤了。”沈君昊陳述事實。
“我明白你的意思。”沈滄知道沈君昊是在說,一定有人通風報信。“你想怎麼做?”
“我懷疑二弟並不像他自己說的那般,只想安安靜靜過日子。”
“你希望由我去問他?”沈滄一邊問,一邊點頭。“你去把他叫來吧。另外,你五弟那邊,不要鬧得太厲害。”他聽說。今天一大早,沈君燦又捱了打。雖然這是仗着他的名義杖打沈君燦,但沈家人多口雜,傳到外面,一定會有人指責沈君昊全無兄弟之情。
沈君昊生怕沈滄反悔,急忙說:“祖父,五弟的毛病不是一時半刻養成的。這次如果不讓他徹底明白過來,往後恐怕他會變本加厲。”見沈滄並沒有反對的意思,他又道:“關於二弟,始終只是我的猜測。我曾經就春芽的死,問過二弟和三弟。他們一致否認事情有進展了,但是據我所知,春芽的死可能和三弟有關……”
“你說什麼?”沈滄錯愕,又緩緩搖頭,“他還不至於……”
“祖父,我懷疑三弟受人威脅了。”
“不可能。”沈滄搖頭,“他看着不聲不響,但他並不是受人威脅的脾氣。”
“祖父,我這麼說吧。當初你爲什麼問也不問,就把青竹殺了?真的只是爲了別人的一句話?”
沈滄聞言,臉上頓顯尷尬之色。他避開沈君昊的視線,反問:“你怎麼突然提起這事?”
“祖父,我與你說實話吧。在我和陸航遇襲的那一天,有一個黑衣人受傷了。那麼巧,三弟也受傷了。我質問過他,起初他只是一味敷衍我,說是不小心摔傷的,後來又說,是因爲看到了青竹。那時候我當然不信,可這一次,爲何偏偏是三弟派人給了春芽匕首和大黃,又爲何輕易讓二弟查出了線索?我想,會不會有人故意陷害三弟,而三弟又不喜歡解釋。或許青芽的死,滅口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讓我們互相猜忌,形同散沙?”
“以前你最多隻會讓我審問他們一番。”沈滄陳述事實。
“祖父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廢話!”
沈滄從來都不懼怕沈滄。他清了清喉嚨回道:“祖父,明面上來說,我知道了自己的責任,也明白了獨木難成林的道理。私心上講,我很着急。瑾瑜還那麼小,居雁又懷了身孕,若不能儘快找出幕後之人,我怎麼都無法安心。保護他們是我的責任。”
“你倒是說得理直氣壯。”沈滄不滿沈君昊把“小家”看得比“大家”更重。可是他不得不承認,雲居雁對他的影響很大,而且先人說得很對,男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才意味着真正長大,明白自己的責任。
沈君昊很想說,他從來不在乎郡王府,也無所謂是不是能夠繼承爵位,他在很早以前就想過,帶着雲居雁遠走高飛,可看着垂垂老矣的沈滄,他嚥下了這話,只是說:“祖父,您從不要求我們建功立業,光耀門楣,那麼護着家小就是最大的責任,我哪裡說錯了?至於二弟、三弟,他們總是要自己當家的,五弟也是一樣。如今我這般對他,也是希望將來,沒人替他收拾爛攤子的時候,他也能安然無恙。”
“你這是在指責我?”
“孫兒不敢。”沈君昊搖頭。
沈滄冷哼一聲,沒有說話。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心中很清楚,很多事情確實是他一手造成的。許久,他對沈君昊說:“你去把你二弟、三弟叫來吧。如果你想聽着,要麼就在這裡呆着,要麼去內間待會兒。不過無論你聽到什麼,你都要記住,他是你三弟。”
聽到沈滄只提了沈君儒,卻沒有說沈君燁,沈君昊不得不承認,人心果然是偏的。他行禮退出了房間,正要找人去請沈君燁、沈君儒,就見玉瑤正往這邊走來。他急忙走上前問:“怎麼了?大奶奶有事?”
“大爺,大奶奶在大老爺那邊抓到一個不懂規矩的小丫鬟。”玉瑤說得吞吞吐吐。
沈君昊急忙遣退了邊上的人,急問:“到底怎麼回事?”
“大爺,那個小丫鬟偷偷給二夫人喂水喝。大奶奶已經命人把那碗水餵了雞,那幾只雞暫時看起來沒事,但那個丫鬟不是二夫人身邊的人。”換句話說,雲居雁懷疑有人想殺楊氏,但暫時沒有證據。
“知道是誰指使她的嗎?”沈君昊相信雲居雁並沒有猜錯。
“大奶奶原本以爲是二老爺,後來細細查了才知道,那個小丫鬟的父親曾經在三爺身邊當過差。大奶奶這會兒已經扣下那個小丫鬟了,不過這事最多再瞞一個時辰,到時指使小丫鬟的人馬上就會發現她不見了。”玉瑤陳述着事實。一開始雲居雁並沒想到沈君儒,一直以爲是楊氏的丈夫不滿妻子紅杏出牆,想偷偷殺了她。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沈君昊說完這句,復又折回了沈滄的房間。
一盞茶之後,沈君儒站在了沈滄面前。沈滄默默打量他,只見他面無表情,靜靜而立,神色中帶着幾分憂慮,五官酷似沈君昊。
“你是不是一直在心裡怪我?”沈滄開口。
“我不明白祖父的意思。”沈君儒平淡地回答,眼睛的餘光不由自朝房門瞥去。
沈滄把他的小動作看在眼裡,接着說:“我指的是青竹,你不用裝糊塗。”
沈君儒訝然地擡頭,很快便低下頭,搖頭道:“我不明白祖父爲何突然提起這事。”他的聲音依舊平淡,但尾音卻摻雜了些許顫抖。
“有些事,我一直以爲我們是心知肚明的。那時候你什麼都沒說,我以爲你已經想明白了。”
沈君儒不敢接話,目光直盯着地上光可鑑人的青石磚。他看到自己正極力忍耐着。他閉上眼睛,緊抿嘴脣。他沒有抗議的權力,所以他只能沉默。
“說話啊!”沈滄不耐煩地催促。
“祖父希望我說什麼?”才過了片刻,沈君儒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
“說青竹,或者春芽,或者你二嬸孃,都可以。”
聽到“二嬸孃”三字,沈君儒衣袖中的雙拳不由主地握緊。他的拇指緊掐着食指,許久才說:“青竹已經死了,是祖父賜死的。春芽自殺了,而二嬸孃正在自己的院子裡躺着。”
沈滄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爲了一個丫鬟謀害長輩,你知道這是什麼樣的罪名嗎?”
“我還是不明白祖父在說什麼。”沈君儒堅決不承認。這個時候,他只能抵死不認。
沈滄瞭解沈君儒。他一直低着頭,就證明他在說謊。他滿心失望。他殺青竹,原因之一是沈君儒尚未娶親,卻太過喜歡一個丫鬟。他在很早之前就知道,沈君儒喜歡青竹,不同於沈佑喜歡外面那些女人。沈君儒是除了沈君昊之外,他最疼愛的孫子,他希望他婚姻美滿,他爲他定親也是選了又選,挑了又挑,他不能讓一個丫鬟影響他的未來,可最後,他的心思還是留在了那個丫鬟身上。
“青竹已經死了,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沈滄陳述。
“是。”沈君儒附和。
“你四叔父見到的人並不是青竹。”沈滄接着陳述。
沈君儒再次閉上了嘴巴。
“你若是想找到她,就對我說實話,你給你二嬸孃喝的是什麼。”
“我不明白祖父在說什麼。”沈君儒依舊不承認。
“好!”沈滄冷笑,沉聲說:“我能殺一個青竹,就能殺第二個,你不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