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的一番話讓雲平昭及雲居雁都覺得奇怪。雲居雁低頭思量。之前的夢境雖略帶虛幻,但此刻的她腦海中的確有那一段記憶。在知府衙門門前,沈君昊攬住她的時候,她看到的就是五年前的沈子寒。她沉睡的記憶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啓的。
“父親,我記得很清楚,在祝洵文追砍我的時候,是沈將軍嚇走了他。我摔倒之後,也是沈將軍過來扶我的。”說到這,她又有幾分不確定。確切地說,應該是“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嚇走了祝洵文。她並不能肯定那人就是沈子寒。至於鳳簫,她雖記起了追殺這段,卻依然無法確定是誰送簫給她。
聽到女兒又是被“追砍”,又是“摔倒”,許氏心痛地摟住她的肩膀,擡頭對雲平昭說:“老爺,您還記得吧,當初我們沒有繼續追究,是因爲有一個姓韓的下人說,他親眼看到居雁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如今看來,他分明是在說謊,說不定和祝洵文是一夥的。不如讓大哥把人綁來,好好問清楚。”
雲平昭點頭道:“這事我會與大哥商議,正好我也想寫信給大哥,請他幫忙查查祝家到底出了何事。”
“父親,那沈將軍那邊……”
雲平昭背手沉吟,許久才說:“其實現在想想,沈將軍只是婉轉地說,他做過某一件讓別人爲難,讓自己愧疚的事……居雁,除了你外祖父生日那天,你是否在其他地方見過沈將軍?”
難道送我鳳簫的是沈子寒?
雲居雁第一反應就是此事,可轉念再想想,就算他是將軍。深得皇帝的信任,也不可能得到龍鳳簫。更不可能把御賜的東西隨便送人。“父親,不如直接找沈將軍問清楚吧。”
“也好。”雲平昭點頭應下,接着又說:“你前天畫的那套追月壺,明日上午我會與程大細說,一定讓他想辦法做一套。不過,怕只怕,就算他盡全力,也做不到你要求的那般。”
這話讓雲居雁心中一暖。自她從暈迷中醒來,父親對她的態度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以前她想要什麼。父親都會盡力滿足她。“父親,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去花房了。”自她重生,她從沒閒心去照顧那些蘭花。
雲平昭有些意外女兒突然提到蘭花。想了想,又有些瞭然。笑道:“我還以爲你把它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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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我只是知道父親一定會好好照顧它們。”
……
許氏聽到父女倆的對話。心思有些恍惚。本來她以爲沈君昊回京了,一切都是天數,可今天又讓她得知他們只是從客棧搬去了官驛。
難道冥冥中自有天意?難道果真是天意難違?
許氏猶豫着。又有些蠢蠢欲動。
入夜,雲居雁躺在牀上,回憶着重生後發生的種種。短短几個月,她像蠻牛一下橫衝直撞,做錯了很多事渾然不覺。她一直以爲,只要能讓雲沈兩家擺脫前世的命運。她做什麼都是值得的,哪怕受盡委屈。哪怕被人誤會。可是今日與父母相處的點滴讓她明白,幸福也許只是一個微笑,一句關懷。她真正應該追求的不是父母的長命百歲,而是一家人在一起的溫暖。她不能再借着“將來”二字,讓父親傷心,讓母親爲難。她必須要調整自己的行爲方式。至於沈君昊,她深深嘆了一口氣。他沒有前世的記憶,也不知道現代的五年,他與她心中的那個人根本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她又能奢望什麼,強求什麼。
雖然雲平昭與許氏免了雲居雁的請安,但第二天一早,她還是按時去了芷槐院。院子門口,雲雨桐,雲惜柔正等着她。兩人對她遇襲的事表示了關切,都說昨日她們有去探望她,但因爲她已經休息了,就沒進屋打擾。雲惜柔更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連連說幸好之前雲居雁不願出去逛街,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雲居雁從她的表情、話語都看不出破綻,只能暗暗提醒自己多多留神,提高警惕,同時要儘快把她的婚事定下,然後用備嫁的名義,把她拘在屋子裡。
請了安,從正屋出來,雲居雁隱隱約約看到洪嬤嬤的身影在院子門口一閃。她這才記起因爲知府千金邀約而被耽擱的那件事。她讓雲雨桐、雲惜柔先行,一邊讓玉瑤去院子門口詢問洪嬤嬤有沒有交代自己去哪裡,一邊讓鞠萍找來了春芽。
春芽說,今日一大早,在雲平昭洗漱的時候,許氏把洪嬤嬤叫了去,交代了幾句。洪嬤嬤很快就躲回了自己的屋子。
春芽剛說完,玉瑤回來告訴雲居雁,洪嬤嬤對看門的婆子說,她向許氏請了假,出府辦點私事。春芽聽着,連連搖頭,說道:“洪嬤嬤是夫人的陪房,家人都在京城,在這裡無親無故,她又終身未嫁,根本沒有親戚。再說,大家都覺得她沉默寡聞,很少與她往來,她會有什麼私事需要請假出門?”春芽這說辭算是婉轉的。事實上,芷槐院的人都覺得她性子陰沉,見到她都故意避開,就連許氏也不是很喜歡她。
因爲她怎麼都算是母親身邊有頭有臉的嬤嬤,雲居雁不能隨意進她的屋子搜查,只能對錦繡說:“她年紀大了,走得慢,你趕快讓張泰看看能否跟上她……還是讓張鐵槐和張泰一起,有什麼趕緊讓張泰回來告訴我。”張泰年紀太輕,如果真是見不得光的事,張鐵槐比較有經驗。
待錦繡匆匆而去,雲居雁正欲轉身折回母親那邊問清楚,就見父母先後走了出來。兩人都換了外出的衣裳。
“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麼還在這裡?”許氏詢問。
“母親,女兒突然想起一件事,這才折回來的。母親這是要和父親出門嗎?”
“是啊,你父親不是約了程大嗎?因着只是飲茶,所以……”許氏擡頭看了一眼雲平昭。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單獨出去喝茶了。
雲居雁見母親一臉期待,已經到嘴邊的話只能生生嚥了下去。
雲平昭看女兒欲言又止,瞧了瞧時辰,說道:“反正約定的時間還未到,如果是緊要的事,現在就說吧。”
雲居雁急忙搖頭,“不過是一件小事,等母親回來再說也不遲。”她笑着拒絕了。事情到底如何她還不清楚,怎能貿然在父親面前說起。若是惹得父母再生嫌棄,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回到自己的住處,雲居雁焦急地等待着。一個時辰後,張泰匆匆來報,說是洪嬤嬤去了沈子寒、沈君昊住的官驛,但並沒有去見二人,不似送東西,反而悄悄去了廚房。
雲居雁一聽這話,不知如何迴應,確切地說,她根本想不明白母親到底要幹什麼。
前世,曾經有傳言說,她的母親因爲自己生不出兒子,所以悄悄使了手段,讓雲平昭絕後。因此雲平昭的妾室通房都無法懷孕。當時她曾婉轉地問過母親,母親嘴上說,她不屑做這種事,但她心中明白,母親畢竟是深信“無後爲大”這句話的。後來柳姨娘懷孕,流言纔不攻自破。
想着這事,雲居雁更加緊張。她記得很清楚,母親當時說的是“不屑”而不是“不能”,“沒辦法”,這也就表示,真的有讓男子絕後的藥……
“不對,不對!”
雲居雁喃喃自語,連連搖頭。沈子寒與她家有恩,沈君昊是她的未來夫君,她的母親就算是失心瘋了,也不可能對他們下藥。
“可不是這樣,又是怎麼樣?”她急得團團轉,悄聲問着自己。
張泰看雲居雁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像熱鍋上的螞蟻,悄悄朝站在一旁的錦繡看了一眼。
雲居雁無意中看到了張泰的小動作,說道:“有什麼話,你直接就是。”
“這……小的不知道該不該說……或許只是無關的事……但張管事說,最好還是對姑娘說一聲。”張泰說得斷斷續續的,聽雲居雁又問了一次,才小心翼翼地回答:“其實是這樣的,我們在官驛打聽到,於翩翩姑娘也在那裡。”他覺得於翩翩只是一個歌姬,連淮安郡王府的門都進不了,根本無足輕重,張鐵槐要他說出這事,根本是給主子添堵,畢竟有哪個女子願意聽到“未婚夫帶着美貌歌姬四處亂逛”這種閒話。
雲居雁在聽到“於翩翩”這名字的那一刻,心重重一沉。“我怎麼把這人忘了!”她暗自責備自己的粗心大意,沉聲命令:“快去準備車子,我要去一趟官驛。”
“姑娘,這恐怕不妥。”玉瑤第一個表示反對。雲家的姑娘出門,除了要事先徵得父母的同意,還要提前安排妥當路上的一切,且一定要長輩或者信得過的男子陪着。最重要的,玉瑤相信洪嬤嬤不會露出馬腳,而她們只要當什麼都不知道,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
眼見着其餘的人也紛紛勸阻,雲居雁反問:“若是這事發生在你們身上呢?你們願意自己一輩子都生不出孩子?”
這話讓玉瑤、錦繡沉默了。撫琴站在一旁看看兩人,低頭說:“姑娘,若是她可能會懷上不該懷的孩子,那麼她就活該一輩子生不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