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還能再見?”他遲疑了一下,急急開口。
“隨緣吧。”我並未轉身,也無意理會他略帶遺憾的目光。藉着破曉的光亮,我竟很快就找到了出口。站在來時的小路,回頭望去,那纏繞的大片綠色越發顯眼,整個山莊彷彿投入了綠色的海洋中,若隱若現。我覺得自己彷彿做了一個神奇的夢,昨晚的一切歷歷在目,卻又如此蹊蹺。這個神秘的山莊,莫名的有着一種吸引人心的力量。
待我回到唐府時,已近日出時分。“小姐,小姐,你怎麼纔回來啊!”如是站在我的房門前,驚喜地衝了過來,身後還站着一臉疲倦的司徒。
“我……你們……”我指指他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可總算回來了,如是一夜未睡,說是要等你。”司徒打了個哈欠,懶懶地說道。
“我不是跟你說了,我有約。”我嗔怪如是,這丫頭固執起來,就是如此一根筋。
“可是,小姐沒有說會夜不歸宿啊!”她拉着我的手,委屈道。“奴婢看小姐這麼晚都沒回來,擔心……”
“好了,是我不對,快回去休息吧。”我摸摸她的臉,笑了笑,心中暖暖的。
她這才送開手,點點頭,朝自己的房間走去。“你陪了她一夜?”我斜睨着司徒,笑着問道。
“不敢不陪,這丫頭太倔了。”司徒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中卻帶着寵溺的笑意。
“你去休息下,別忘了今晚的戲。”我輕聲說道。
“明白,等下找你商量。”他又打了個哈欠,趕緊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一夜未眠,卻因爲身心的放鬆,竟也不覺得疲累,索性掏出了李嶺的詩集,再次翻閱起來。今晚就是以李嶺的名義和唐明英相約的時間,雖然只是爲了吸引況晴晴的目光,擾亂視線,以便挑起兩家的矛盾。但心中還是隱隱不安,李嶺的證據是必須要找的,否則,這樣的戲碼,很快就會被揭穿。可是手中的這本詩集,卻是個不會開口的死物。
“李知府,你到底把東西放在了哪裡?”我望着詩集,脫口而出。在我心中,李嶺是個廉潔、公正的好知府,他與民同甘共苦的一幕幕,還在我的腦海裡迴旋,這樣的人,竟最後落得個如此下場。心中十分惋惜。
泛黃的詩集靜靜地躺在那裡,我彷彿與它對持着,愣愣地注視,等待它的開口。一陣風吹過,扉頁飛動起來,那首我認爲的“絕筆詩”再次映入了眼簾。細細讀了幾遍,還是覺得其中的內容十分平淡,甚至與李嶺的其它詩相比,缺乏意境和深度。看來的確不能從內容上入手。我託着腮凝視着窗外,南笑和白雪,正在草坪上玩耍。這麼無憂無慮的年紀,已經離我甚是遙遠了。
“煙莫姐姐,和我們一起玩吧!”白雪揮着粉嫩的小手,在遠處看到了我。
我微笑着搖了搖手。只見白雪和南笑耳語幾句,兩個小傢伙就飛奔而來,轉眼就扒在了我的窗臺前。“姐姐,一起玩遊戲。”白雪笑容滿面地央求。
“姐姐有事,你們自己玩吧。”我搖了搖頭,婉言拒絕了孩子的好意。
“姐姐,我們的遊戲很好玩的,是南笑想出來的。”白雪不氣餒,繼續說道。
“哦,南笑想出來的新遊戲?說說看。”我拗不過她,只能裝出很感興趣的樣子,應和道。
“嗯,我說一個詞,白雪要選我詞中的第二個字爲開頭,再說個新詞。”南笑一臉得意,聲音響亮。
“然後他再從我的詞語中拿第三個字爲開頭,說個新的……”白雪即刻接口補充。
“哦,就是誰在規定時間內想不出新詞,就算輸?”我聽明白了,這與成人的吟詩作對有異曲同工之妙。這個稍顯簡單些。
“是啊,姐姐一起玩,人多有趣。”白雪拍着小手,說道。
“姐姐,玩一玩吧。”南笑期盼的眼眸,在我面前閃爍。
“好吧,玩一局,誰先開始。”我無奈地點頭答應,不忍心讓孩子們失望。
“我先開始!猴年馬月!”白雪興奮地叫着,出了題。
“換我了,年年有餘!”南笑即刻脫口而出。“該姐姐了。”兩個孩子都望着我。
“我……我該選第三個字……有,有始有終!”我算着,想出了個詞語。
“終……終……”白雪撓着頭皮,皺起了眉頭。
“快點啊,十……九……”南笑催促道,開始倒數。
“等等,我能不能跳過,用第一個字?”白雪滿堆笑地問道。
“這怎麼行!說好的規定,從一到四,再返回,就是這樣的順序!”南笑一臉嚴肅,認真說道。
“南笑……把你剛纔的話再說一遍!”我激動地從裡探出身子,拉着南笑的手說。
“我……我說什麼了……”南笑一臉不解地看着我,又看了看白雪。
“把你剛纔對白雪說的最後一句話,說一遍。”我按捺住心中的興奮之情,輕輕說道。
“他說,不能打亂規定,一定要按從一到四的順序!”白雪斜睨了南笑了一眼,大聲說道,似乎有點不服氣。
“從一到四的順序!”我重複着,趕緊回過身子,翻開詩集。“尋湖納田避農家,青山不老鬢先衰。無窮海淚浸蒼顏,千年神佛保平安。”我輕輕讀着這首詩,拿起墨筆,圈出了幾個字。“尋湖納田避農家”中的第一個字,“尋”,“青山不老鬢先衰”的第二個字“山”,第三句的第三個字“海”,第四句的第四個字“佛”……連起來就是“尋山海佛”。
“煙莫姐姐,你怎麼了?”白雪見我坐在案前一動不動,好奇地問道。
“你們倆真是幫了姐姐的大忙!”我高興地說道。趕緊起身,拿着詩集,出了房間,留下兩個孩子茫然地看着我的舉動,面面相覷。
“司徒,快起來!”我砰砰地敲着司徒的房門,心中難掩激動。
“怎麼了……”司徒睡眼惺忪的站在門內,不解地問道。
“快,進去說。”我閃身進門,把詩集往桌上一攤,“我……知道李嶺把東西藏在哪裡了。”
“真的?快說說。”司徒一愣,趕緊坐下,把頭湊了過來。
“你看。”我把詩集推到他的面前。
“尋山海佛……難道證據在山海寺的佛像中?”他詫異地問道,剛纔的慵懶已經一掃而光。
“應該是。當時這麼匆忙,李嶺的確沒有地方藏匿證據,所以他事先想好了,一旦到達山海寺,就先把證據藏起來。只是當時我們草草搜查了下,沒有發現。”我頷首。
“煙莫,你真是聰明,這樣也能想得到!”司徒興奮地指着詩集,恭維我。
“全靠兩個孩子。”我如實說道。
“孩子?孩子怎麼了?”他詫異道。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何時去找證據?”我打斷他的詢問,急急問道。
“如今這邊事情這麼多,誰能抽身去山海寺?”他皺起了雙眉,思索着。
“的確……九公主如今不在,銘燁也……失蹤了。剩下的就你和我。白大夫和哥哥他們,不想把他們牽扯進來。”我說道。
“晚上辦完事,我就去山海寺,找證據,如何?”他下了決心,徵求我的建議。
“也只有這樣了。”我若有所思,目前證據是最重要的了,一定要在況世俊之前拿到這份證據,雖然我不知道這份東西中,到底有多少重要的,可以指證況世俊的卑劣行徑。但至少,李嶺如此煞費苦心藏匿起來,一定有它的作用在。
“時候差不多了,該去找況晴晴了。”司徒望了望窗外的日頭,神情嚴肅地說道。
“好,配合默契。”我點了點頭,起身,在彼此的鼓勵中,走出了房間。
況晴晴這個時候,一般都在午睡,這個情況如是早就打聽過了。我和司徒特意來到了她臥房的窗戶旁。
“煙莫,你別去說了,難道忘了九公主的責備嗎?”司徒拉住我的手腕,聲音洪亮,保證能讓裡屋的人聽到。
“現在既然已經有了懷疑的目標,爲什麼不能告訴姐姐?”我反問道,語氣十分強硬。
“這件事情只是懷疑,還有待晚上的考證。”司徒爭辯。
“那日,我們都親眼看着唐老爺收到來信,當時他神情慌張,表現異常,肯定是心裡有鬼!”我也不甘示弱,回擊道。
“但也不能確定唐明英就是李嶺的那位神秘好友。”司徒故意生氣說道。
“這樣的懷疑,我也應該告訴姐姐,上次差點被木樁砸到,定不是意外!”我理直氣壯地說。
“九公主吩咐過,不能打草驚蛇,晚上戌時,我們去城北郊外的紫竹林一探究竟之後,再定奪!”司徒拽着我離開了那裡。
我用餘光瞥見那一絲縫隙中閃過的眸光,暗暗鬆了口氣。今晚的好戲,況晴晴絕對不會失約了。
“去找唐明英。”離開況晴晴的房間,我們又來到了廳堂,唐明英正在那裡坐立不安,顯然是有心事。
“唐老爺,何事如此緊張?”我緩步走近,關切問道。
“哦,況小姐,老夫只是爲了潛兒的離去,傷心罷了。”他嘆了口氣,愁眉不展。
“生死由命,您別太傷心了,節哀啊!”我真心安慰道。黑髮人送白髮人,的確令人同情。
“多謝況小姐。”他低聲迴應了下,就不再說話。我眼光瞥向門外,司徒怎麼還不進來,這樣的氛圍太過尷尬,我都不知如何應對。
“唐老爺,有好消息。”正想着,司徒興沖沖地走了進來。
“哦,司徒先生,什麼事啊!”唐明英的表情並無多大變化,顯然有點心緒不寧。
“我剛碰上霍捕快,他告訴我,當年唐玉父親的案子有了轉機,府衙正在尋找當年的目擊者!”
“目擊者……”唐明英的臉色慘白,又重新坐了回去。
“是啊,只要目擊者出來,這個案子就可能變成謀殺案了。”司徒點了點頭,絲毫不理會唐明英異常的表現。因爲這是我們預料之中的。
“那得叫霍捕快抓緊點,儘快找到證人,還唐二老爺一個公道。”我應和道,轉身看着唐明英陰沉的臉,“您說是吧,唐老爺?”
“哦,是……是,該找。”他回過神來,言不由衷地應和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