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是,煙莫一介女流,都是道聽途說,況公子別見笑纔是。”我輕輕抽回了手,端起茶杯,嫩綠的君山綠茶在溫水裡旋轉,品了一小口,果然芳香凝留。
“叫我宏軒甚好,爲何這麼見外?”他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悅,如孩童般鬧起了彆扭。
“我豈能和姐姐一樣的待遇?”我一臉的笑意,看着他緊蹙的雙眉,暗暗得意。拿皇甫世家的風流公子取樂,的確是件美事。
忽然,他迅速靠近我,帶着茶香的脣吻上了我的脣。我還未來得及反應,瞪大的眼睛望進他深深的墨色雙瞳中,他的眸中只有我一人:“此等待遇,只有煙莫,你擁有。”他輕輕離開,深情地望着我允諾。
我想起我夢中的天神,亦是這樣深情不悔,亦是這樣,眼眸中,除了我,容不下別人,如此,甚好。我的脣上還殘留他溫潤的氣息,我鎮定地又抿了口茶,來掩飾我狂亂的心跳,這一口茶,確實甘甜無比。我笑笑,未語。
“小姐,大事不好了!”如是驚慌地破門而入,小臉上泛着紅暈,大口喘着氣。
“何事如此驚慌?”宏軒起身詢問。
“玉兒……玉兒被一夥人調戲了!”她好不容易憋出話來。
“在何處,快帶我們去。”我心裡已經明白幾分,若不是被汪城發現了吧?
等我們三人趕到的時候,銘燁正抱着雙臂在一旁看熱鬧,如是站在他的身邊,我很是驚奇,他們都在那裡,那廝打的人又是何人?只見刀光劍影,有三四個男人在打架。我定睛一看,才明白,是三個一夥的男子,在圍攻另一個男子。那獨自迎戰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我那個哥哥,況鵬。
只見他正被一墨色衣衫的男子猛得抱住後背,另一着青衣的男子掄起拳頭衝過來。哥哥突然藉助背後男子的力道,雙腿凌空躍起,一蹬就把那個即將靠近的男子踢翻在地上,那人捂着胸口嗷嗷大叫。接着他又騰出雙手,反手抱住那正與他糾纏的男人的頭顱,只聽一聲慘叫,那人越過哥哥的頭頂,直接砸到了圍觀的人羣前。
我這是纔看清,那人好像就是張揚跋扈的倪天霸。此刻他應該沒有帶什麼暗器,不然怎麼會這樣善罷甘休。
“發生何事?”我們撥開人羣,快步走到銘燁他們身邊。
“小姐……”玉兒一見是我,便跑過來。眼圈微紅。
“小姐,汪公子他們……”玉兒緊蹙着眉頭,雙頰羞紅,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粉嫩如玉砌。
“他們發現你,然後欺負你了?”我輕聲問,如此美人,也難怪這羣蛇鼠之輩起色心。
“恰好況公子路過,奴婢才得以脫身。小姐,你快幫幫況公子。”玉兒冷靜下來,向我求救。
“某人,你好歹也是皇甫家的人,怎可以袖手旁觀?”我怒目相向,對早來的銘燁頗爲不滿。路上如是已經告知,在街上看見玉兒被人欺負,馬上跑去找我,但又不知我在何處,恰巧遇見銘燁,就讓銘燁先過來,自己跑去找我們了。
“況小姐,你沒看見,這裡根本不需要我插手嗎?”我朝他示意的方向望去,那幾個色鬼已經落荒而逃,哥哥只是嘴角有點青腫,並無大礙。
“多謝況公子挺身而出,奴婢萬分感激。”玉兒立刻迎上去,對哥哥行了個禮。
“不必謝我,這羣*賊竟敢光天化日欺負柔弱女子,就算不是我,也會有人出來救你的。”哥哥依然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十分憨厚可愛。
“公子如此仁義耿直,奴婢佩服至極。”玉兒雙瞳翦水,殷紅小嘴勾起一條美麗的弧線,如此柔情,在我遇到她至今,還未見識過。
“看到沒有,真的不需要我。”銘燁靠近我,戲謔道。他的嘴角在笑,但我卻看到他的雙眉並未舒展,眸中的深邃,我易無法看透。
“我從來,不喜歡,出現在不需要我的地方。”他輕聲地自言自語。我卻聽得如此清楚,不解地望向他時,他已經恢復那不戀世事的無謂。
“咳咳……”一陣風吹過,一旁未說話的宏軒撫着胸口一陣乾咳。
“公子,你沒事吧?”銘燁一個箭步上前,扶過宏軒,關心的問道。
“許是冷風吹過,嗆了一下……咳咳……並無大礙。”宏軒蒼白的臉,咳得滿臉通紅。
“公子的身體還未完全休養好,還是儘快回府休息吧。”我未曾想到,銘燁對宏軒會如此體貼入微。
“那我們都一起回府便是。”我不忍看宏軒再受風寒,亦不想看銘燁對宏軒的過分關心,不知爲何,心裡泛起醋意。
“小姐,夫人請你去‘芙蓉苑’一坐。”我們剛回到況府,丫鬟春桃就在大堂門口截住了我。我跟玉兒和如是交代了一聲,徑直去了“芙蓉苑”。母親正在這落花繽紛的院子裡等我,她冷若冰霜的容顏,與這溫暖的季節似乎不太協調,我的心緊了一下,預料母親即將跟我談話的內容。無論何時都得面對的事,那就早些來到吧。
我緩緩走到母親面前,“母親……”,輕輕喚了聲。
“煙兒,你想知道你父親的事嗎?”她的雙眼望向我,帶了一絲悲傷,亦帶着仇恨。我避開她的視線,低頭看地上散落的芙蓉花瓣。
“記得你父親每一日都要對腹中的你說話。某一日,他撫摸我的腹部,把耳邊貼在上面,然後驚喜地說,你跟他說話了,叫他父親,還說,你定是個*……”母親的嘴角上揚,眼神悠遠,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
“他給你取名叫煙莫,說希望能有男子守護你,如珍惜最飄渺的煙霧一般,不願捨棄分毫。我還取笑他,孩子都未出生,都在想這等好事了。”母親笑着拉過我的手,“煙兒,你雖從未見過你的父親,但他一直都這麼愛你。”
“母親……我知道。”我的聲音有點哽咽,我那一直思念的父親,果真,如我愛他那般,愛我。
“他說,他要教你讀書識字,教你詩詞歌賦,帶你騎馬射箭,遊走江湖,看你長大成人,有個最好的歸宿。”我漸漸明白,我的父親無論生死,他的一言一行,都深深刻在了母親心裡,永不能磨滅。也許,這些話,母*日都在回味、思念吧。
“可是,他卻未見你一眼,就生死未卜!這一切,都是皇甫家族造成的!”母親眼中的柔情被仇恨取代,她站起來,冷冷地看着我,“煙莫,是皇甫世家害你失去了父親,你怎麼可以對皇甫宏軒動情?”她的質問使我啞口無言。
“煙兒,你年紀尚小,不諳世事,纔會如此糊塗,母親今日告誡你的,你要謹記。”母親的語氣稍顯緩和。
“不,母親,煙兒不小,宏軒喜歡我,我也喜歡他。”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捍衛自己的感情。或許,是因爲宏軒眼眸中,那個唯一的我。
“救了你一回,就是喜歡你嗎?煙兒,你從來都是聰慧過人,爲何現在變得癡傻?皇甫宏軒是皇甫世家的繼承人,他怎會輕易挑選他未來的妻室?”母親對我的行爲深感痛心。而我卻只記得他抱着我時那焦急的眼神,記得他帶着茶香淺淺的吻……
“母親,你說,父親希望有一個人,珍惜我如飄渺的煙霧,疼惜我不願受任何的傷痛,現在我找到這樣的人了,你爲何又要反對?難道仇恨比我的幸福重要?”
“啪”一聲脆響,母親甩手就給了我一個巴掌。灼痛之感如火炭燃燒,慢慢在臉頰上散開,嘴裡瀰漫着血腥味,暈眩的頭腦卻比任何時候還要清醒,我意識到,這是我第一次如此忤逆地質問母親,也是母親第一次打我……
“煙兒,你……”母親亦被自己的衝動嚇到,一時愣在原地。“罷了……”母親絕色的臉龐流下淚水,失去血色的嘴脣微微顫抖,“你確實長大了……”她慢慢恢復平靜。
“只是皇甫宏軒,不會是你可託付終身之人,你好自爲之!”母親轉身,離開前,拋下這麼句不輕不重的箴言。
我捂着紅腫的臉跑回聽荷居,躺在牀上,用被子裹住自己,似乎這樣能隔絕一切的困擾。無論玉兒和如是怎麼叫我,也不去開門。過了好久,我迷糊中聽到窗外有聲音,突然清醒,我已從下午睡到了夜晚,如今飢腸轆轆。不會是如是這丫頭,爬窗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