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緋湮因流血過多而暈倒,雖然傾瓷有爲其點穴止血,可當大夫趕到的時候,鮮血仍是早已溼了衣衫,那刺眼的猩紅刻骨銘心。
之前傾瓷有爲緋湮做過簡單的包紮,大夫來後將那凌亂的紗布掀開,露出的傷口讓人見了有些作嘔,他在傷口上上了些藥,然後又用雪白的紗布將傷口仔細地包紮好,繼而又開了個藥方子,碧落接過後就叫人去抓藥了。
大夫說,這劍若是再往左一寸,那麼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緋湮。碧落和傾瓷聞之皆是悻悻然,對那大夫連連道謝,送走了那位算得上是神醫的老醫者後,再度回到緋湮身邊,二人相視一眼,想起方纔大夫說的話,他們才知後怕。
梵琢一直躲在屋外,看着碧落擔憂的神色,他終是在一盞茶的時間後悄然離去。
碧落,一個是你愛的人,一個是愛你的人,前者你爲他不顧一切,後者他爲你傾盡所有,你當如何選擇?
緋湮睡死過去,這一睡就睡了五日,五日內都是碧落一勺一勺地喂着緋湮服藥和吃些稀粥,五日後,當緋湮第一次睜開眼的時候,那是一個深夜,他看見伏在他牀沿睡覺的碧落,當時他並未吵她,而是很溫柔很溫柔地撫着她的髮絲,正如那一次,他們在煙花樹下,碧落哭倒在他的肩頭,隨後她靜靜睡去時,他淡而柔的舉動。
後來,碧落似乎做了一個夢,夢散了,她也醒來了,見緋湮正深情地望着自己,她稍稍一怔,隨後巧笑顏兮,“俞緋湮,被我發現了喲!你、在、偷、看、我!”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緋湮咬着脣壞壞地笑,他並不否認,“對啊!我就是在偷看你。”他突然捏住碧落的下巴,帶着調戲的口吻問道:“你打算如何?”
碧落羞澀地紅了臉,“什麼打算如何?”
緋湮從牀上坐起,他將嘴湊到碧落的耳邊,“說真的,這一次我救了你一條命,你有沒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他問得很直接,讓碧落本已微紅的雙頰更是火燒般的滾燙。
“我……”她生硬地吐出一個字,腦海裡反覆浮現着當時緋湮爲她擋下那一劍的場景,若是心無悸動那定是謊話。試問,有誰在被人從鬼門關口拉回後會不知感激,不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刮目相看,另眼相待?至少梵碧落不會那樣忘恩負義。
緋湮說:“爲你擋這一劍,我,心甘情願。”那一刻,碧落敢說,她真的很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告訴他說,她要他好好活下去,她不准他就這麼死去,因爲……她愛他。
“藹—”緋湮鬆開捏着碧落下巴的手,哀怨地叫了一聲,隨後嘆出一口氣,“還是不喜歡我嗎?我以爲你至少會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的呢!”他伸出小拇指,萬分挫敗地說道。
碧落一聽,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沒有說我不喜歡你!”她拼了命地解釋,待話說出口後才赫然發現自己似乎說漏嘴了些什麼。
此刻,緋湮正瞪着一雙精亮的眼睛滿是玩味地看着碧落,他戲謔地開口,“哦?不是不喜歡,那就是……”他刻意拖長了尾音,頓了一頓才接着道:“你喜歡我咯?”
碧落害羞地別過臉去,嘴上卻還不認輸地否認着,“我哪有那麼說?”
緋湮邪惡地笑着,“你是沒有那麼說,可是呢,我聽你這口氣就知道你是真的喜歡我了。”他又將頭湊近碧落,在其耳後根處輕輕吹了一口氣,“別忘記了,我是風流公子,最懂這種情愛之事了。”
碧落被緋湮這樣一番挑逗,耳根立馬紅了起來,她依然扭着臉,倔強地說:“風流公子又怎麼樣,我看呀!你也就會到處撒播情種罷了。”
緋湮仍然在碧落耳邊柔柔沙沙地開口,“你又冤枉我了,除了對你,我可沒對其他女子這般癡情過。”
碧落聞之“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她含笑回過頭,深情地望進緋湮的眸子,“那麼我是不是很榮幸呢?能成爲第一個被你俞緋湮癡情對待的女子。”
緋湮笑得很魅人,“那是那是。”他輕輕地撫摸碧落的臉頰,溫柔至極,“碧落,能不能親口告訴我,你究竟愛不愛我?”俞緋湮,這個人雖然總是一副不正經的模樣,他好似無所不能,卻偏偏是個害怕寂寞,沒有安全感的男人。
而碧落卻是懂得緋湮的寂寞的,所以她伸出了雙臂,環住了緋湮的脖子,微微啓口,她用很微弱卻很清晰地聲音說道:“我愛你,緋湮。”
……
我愛你,緋湮。
那一刻,他聽到了什麼?是碧落對他說愛,緋湮第一次從這個驕傲的女子口中聽到了她說她愛他,他的心臟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跳得如此之快,彷彿下一刻這顆心就會躍出自己的身體一般。
“你說,你愛我?”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碧落淡淡地笑着,點了點頭。
他忽然擁住了碧落,碧落被緋湮這樣一抱,整個身子都僵硬了起來,緋湮卻絲毫未有察覺,更是將她抱得很緊很緊,就好像想要把碧落融入自己的身體裡去似的。
隨後他開始吻她,除卻第一次他在碧落脣上的輕輕一啄,這是他第三次深情地吻碧落,他從碧落的額頭吻起,隨後是眉目,再來是臉頰和耳朵,繼而是脣,最後是脖子,他兩片柔軟的脣在碧落的臉部遊移,直至他吻到她的勁窩時,碧落卻突然開口了,“緋湮,你爲什麼不問我還愛不愛言諾?”她不懂,言諾是她最最深愛的男子,緋湮難道根本不在乎這個人是否還存在於她的心裡嗎?或者說,是他說了謊,梵碧落在俞緋湮心裡根本就沒有那麼重要?
緋湮停下了嘴上的動作,他擡頭看着碧落,終是嘆了一口氣,“你呀!真的很不會看時機。”碧落挑了挑眼角,似乎不太明白緋湮的意思,於是緋湮又道:“這種時候,你不該再提他的,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從你口中聽到他的名字,特別是當你已經成爲我的女人的時候。”
俞緋湮是自負的,當他在梵碧落的口中如願聽到“我愛你”這三個字後,他便理所當然地將碧落當作了他的女人,而碧落卻並不否認,她說:“我知道,可是我還是很好奇,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是否已經放下他了?”
緋湮無奈地笑笑,“是與不是有那麼重要嗎?”他將碧落摟進懷裡,“既然碧落說你愛我,那就說明至少你的心裡還有我俞緋湮的一個位置,我不管這一刻你的心裡是否還有言諾,但終有一天我會讓你完完全全地只屬於我。”他就像一個不可一世的霸主,大言不慚地說着狂妄之言,終了,他的眉眼一彎,說了一句,“我不會和死人爭風吃醋。”
也許這是第一次,碧落看到了一個相對成熟的緋湮,這個人他很平靜地說着這番話語,卻讓她感動得溼了眼眶,他輕柔地爲她拭去眼角的淚,她將他的手握得緊緊的,不願鬆開。
臨近醜正,碧落仍無睡意,那夜,緋湮和碧落睡在了一張牀上,可是一夜過去,緋湮都沒有碰碧落的身體,碧落沒有問這是爲什麼,而緋湮,確像一個虛弱的病人,一覺睡去又睡到了天明。
那一夜,碧落躺在緋湮的身邊,傷心地看着這個人,卻怎麼都看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翌日,當緋湮醒來的時候,陽光破窗而入,照亮了整間屋子。而枕邊之人已然離去,他哀嘆一聲,自言自語道:“對不起,現在,我還不能要你,真的對不起,碧落。”
(卷廿伍完)
第一幕_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