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有月家家主,不過月家主三日前來了一下,就帶着青傅以及兩名護衛去了巖陀嶺,沒有留在寺內。”
月家,西嶸王國第一世家,聲威顯赫,底蘊龐大,連西嶸王室都要稍遜一籌。
而青家,西嶸第二世家,青傅則是青家的老爺子,已年過六旬,擅醫理,在民間自成一格的醫館——齊聚醫堂裡擔任醫師之職,頗有幾分名氣。
西嶸國最有勢力的兩大家族,爲何突然之間一同去了巖陀嶺這樣一個彈丸之地?並且還是兩家之中最具權威的人物親自出動?如此的慎重其事?
這般想着,白瑾鑑環胸敲臂的手指不自覺停下。
荀原見他垂着目光面露凝色,不由解釋:“聽說兩個月前,月家的那位天才少主——月君遷子在練功的緊要關頭遭人偷襲,險些命喪當場……”
白瑾鑑聽他慢慢說起這件曾轟動四國的事,微微勾起左側脣角,覺得有趣。
身旁荀原徐徐說道:“習武之人在練功之時絕不可被人打擾,不然極易走火入魔——輕則氣血逆流、經絡受損,重則武功盡廢或者當場暴斃,那月君遷子遭人偷襲的後果可想而知……不過好在月家人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並且救治及時,加上君遷子自身的深厚內功奠基,因此才保住了半條命,只是如今還陷入昏迷當中。”
話說到這裡,突然老氣橫秋地嘆息一聲,嘆完又接道:“這兩個月以來,月家雖然好藥不斷,但依舊無法根治月君遷子的傷勢,聽說近日甚至還有惡化的趨勢,生命岌岌可危。”
白瑾鑑聽到這,忽然哂笑一下:“這不是和膺王殿下一樣遭遇?”
同樣的天之驕子,同樣的發生意外,際遇如此相似……
白瑾鑑一想到辛君承,就不由得回想那兩日不眠不休的“逃命生涯”……
心下一抖,臉上的一抹神氣活現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被追怕了,心理已然生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他甩甩頭,忙將注意力轉移別處:“月君遷子是月家唯一繼承者,如今卻半步黃泉,非生即死,想來月川森親自上巖陀嶺便是爲他採藥。”
荀原點頭:“也不知他們從哪裡弄到的消息,說是在巖陀嶺正生長着一株正當花期的……”
“玉髓花。”一記低笑,白瑾鑑淡淡接過話,落地有聲。
巖陀嶺,位於沂寧寺左側山腳最邊緣,距離西嶸國邊界只有百里之遙的一座龐大山嶺。
山嶺深處有一高峰,奇陡難言,光禿禿的山壁幾乎與天地垂直,爲巖陀嶺羣峰之冠。
此山,名喚青山頂。
雲天之上紅霞滿天,流光溢彩,站在青山頂的山頭俯瞰,整個巖陀嶺的風物盡收眼底,“一覽衆山小”之感躍然於胸。
青山頂的山巔上,凌徽揹着藥簍臨崖而立,無限逼人的寒風沿着山崖直衝而來,吹得她高束的黑髮臨空飛揚,衣服褲管獵獵生風。
青山頂的崖壁是出了名的料峭與險峻,崖底下煙霧繚繞,白花花的雲霧,像是那延綿不絕、浩瀚無垠的龐大海域,填滿了整個山崖,絲毫看不見那雲霧底下的崖底是何模樣。
迎着凜冽的風,凌徽擡手取下一直別在髮束上的簪子。
簪子整體呈淡淡的青色,盈潤無暇,被凌徽摘下握在手裡後迎風就長,瞬間變大數十倍,青光閃閃。
變大的簪子造型古樸,瞧着像一柄法杖,杖體上雕着一條活靈活現的青龍,青龍的龍頭在杖首處伸出,龍身略微蜿蜒,尾端尖銳如刀尖,閃着刺目的光澤。
這哪是什麼簪子,分明是一柄比普通匕首稍長的短劍!
這柄法杖,實則是凌徽的隨身武器,破曉。
神器破曉,瑩若秋水,似劍非劍,誅邪辟惡。
凌徽的目光往山崖下掃視,回憶着兩年前見到的那株藥草生長的大致方位,同時手握着破曉的兩頭漫不經心地往下輕輕一掰。
伴隨着“咔嚓”一聲清脆之響,破曉被掰了個半彎,凌徽順勢往腰上一圈,再一扣,破曉的頭部和尾端竟神奇的銜接在了一起,環在了凌徽腰際,看上去就像是一條青瑩瑩的腰封。
凌徽打量着崖壁下方,尋思着等會下崖的落腳位置,同時纖細指尖在破曉紋路上緩緩撫過。
咻。
一根細長之物在她指尖輕撫下從破曉的龍頭處驟然彈射而出,牢牢地嵌入她腳下的地面裡,連接着她腰部的線條柔軟如絲。
手扯了扯那細繩,確定穩固不會脫離地面後,凌徽往前走了兩步,站在絕崖邊揹着藥簍往下一跳,身影就瞬間消失於山巔上,腰間破曉之中的細長之物彷彿能無限延伸一般隨之變長。
就在凌徽順着山壁攀巖而下的同時,與青山頂緊鄰,海拔相對較矮的另一座山峰上有四道身影。
那四人滿身風塵僕僕的氣息,此時正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崖壁上不斷下滑的輕巧身影。
“好俊的身法!”
四人當中,一位臉孔周正、身軀凜凜的中年男子看着凌徽一路輕鬆至極地順着山壁滑下,驚歎聲忍不住脫口而出。
他的身後是兩名稍顯年輕一些的男子,一虎背熊腰,一文質彬彬,氣質迥然不同。
一身草莽氣息的粗獷男子隨之驚疑一聲:“家主,他腰上似乎纏着什麼東西,難道是藉着那東西之力下崖?”
中年男子,也就是西嶸國第一世家月家的掌權者,月川森此時也正眯眼打量,發現那人系在腰上的東西實在難以看清,但確實是有東西牽引,像繩索一樣懸掛在山頂上借力往下,但那牽引的東西太細太小,而他們的距離又太遠,饒是他功力再深厚也絲毫瞧不清那是什麼,想來是極細極韌的東西。
“又細又長,能牽住一個人的體重,必堅韌無比,那是什麼東西?”
青山頂植被稀少,易滑難登,如此危崖,這小小少年居然敢下去採摘?是膽色過人,還是技能超羣?亦或是要採摘的東西太過重要,所以不惜冒險?
一如他們這般。
“或許是類似天蠶絲那樣的東西。”文雅一些的樑甌在一旁說道。
月川森心中也想到了天蠶絲此物,當下一聽不由贊同點頭。
看着攀着崖壁,熟門熟路下滑的凌徽,樑甌心裡卻尋思着另一事:“我們這一路走來,但凡是生長着珍稀藥材的地方,均有被人採摘過的痕跡……”
他越說,心跳得越快。
“那當中就有一藤千金的千金藤、有解毒珍寶的天靈草、還有與玉髓花有同樣療傷效果的雲騰果和紫雲芝,這些……”
這些無一不是難得一見的靈花靈草,但如今通通都被挖掘走了……
崖壁之上,那人身後藥簍中的東西,當中的價值已經貴重得無法用金錢來衡量,而這次又不知道是什麼天材地寶?
這些東西,如何不叫人眼紅,怎能不叫人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