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失去平衡的人一張相貌堂堂的臉唰地沒了血色,就在他以爲自己完蛋了的時候,夜空中突然伸出一隻手,握住了他的小臂。
身體頓時懸在了半空,他擡眼一看,是“薛儒”!
夜色下,“薛儒”的一張臉飽經風霜,但那雙眼卻格外的黝黑。
下一秒,後仰的身體被拉了回來。
重新站在屋脊上,那人拍着胸口,直說“好險好險”,擡頭感激地看向凌徽,一聲謝字還未說出,地面上陡然有人指着他們大喊:“屋頂上有人!”
在這一聲叫嚷下,打的火熱的一羣人不由停下了打鬥,目光紛紛看了上來。
院子裡,裴餘聽得黑衣人呼喊,第一時間擡頭去看,看見凌徽時,大爲驚訝。
“薛儒”這時候應該在泗沂院的暗室中,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纔是,今夜這些人都是衝着他而來,殿下怎麼此刻放他出來了?
與此同時,黑衣人中也有人認出了凌徽,突地大叫,“是薛儒!”一頓,“上面還有人!”
本打算不驚動任何人悄悄離開的凌徽見如此變故不由眉眼微凝。
而那險些掉落屋頂,後被凌徽一把拉起的年輕男子,反應極快地背過衆人。
即便他所在的位置有樹葉遮擋,底下的人一時窺不到他的模樣,只能瞧見一個人影,但他的反應昭顯了心虛。
“上!殺了他們!”
一衆黑衣人之中,唯一一個四段真力的爲首之人一聲厲喝,當下就有一部分黑衣人自發從隊伍中出列,飛身欲上屋頂!
就在這一聲高喝的同時,那把用袖子把臉遮得密不透風的男子,趁着凌徽注意力都放在底下,突然伸手朝她就是一推。
他的樣子,也不能被人瞧見,所以他心一橫,索性讓“薛儒”去吸引火力,這是對他來講最好不過的法子——雖然這招有點陰損,有點對不住“薛儒”,但誰叫他突然冒出來嚇他,不然也不會有這後面的事情……
陡然被人推下屋頂,凌徽面無表情地看到那人朝她擺擺手,嬉皮笑臉地無聲張嘴:
祝你好運。
焌黑的眼眸隔空望上那人,那人被她冷凝的目光看得脖子一縮,扔下一個“保重”的口型,跑了。
眼見“薛儒”從屋頂上墜下,一衆黑衣人樂了,下一秒齊刷刷地揮起武器,對準了凌徽的後背!
裴餘驚呼:“薛先生——”
身體不由自主地從高空落下,而那底下,長劍利刃,叫人心驚。
場上也一下就安靜了下來,彷彿間,連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一下!
劍身如鏡,映照出凌徽跌落的瘦弱身影......與鎮定的黑眸。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她會被刺成馬蜂窩狀的電光火石間,她人在半空中強制一個大翻轉,腳尖正好踢在那一整圈的鋒利尖刃上,震得空氣都肉眼可見地波動了一下。
衆黑衣人原以爲輕而易舉就能殺了薛儒,怎知手中壓力一下大增,下意識運起各自的真力往上撐,卻正中凌徽下懷!
真力倏然收起,只留下片餘用來隔絕腳下尖刃不傷着腳,整個人竟順着黑衣人執劍抵禦往上頂的力道,咻的一下彈射而起。
一個漂亮的迴旋,她身姿輕盈地落回先前站立的位置,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幕落在裴餘等人眼中也不過一個眨眼間的起落。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黑衣人裸露在黑色面巾之外的眼閃着勢在必得的光,裴餘提醒的話還沒全部喊出,便看到了那重新飛落回屋頂上,可以說是毫髮無損的凌徽,再看看因爲收勢不及,隊形一下大亂的黑衣人,小心二字瞬間梗在了喉間。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
就在這詭異中,從院門的拐角處出現一行人,竟是辛君承攜着楚弋等人過來了!
辛君承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外袍,一步一步,步子邁得又大又快,衣袍翻飛,氣勢張狂而來!
來到院中,一眼掃見翩然落定的凌徽,目光控制不住定格了一下,凌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在注視自己,但很快就移開了。
一直在院門觀望戰局的延染,自然也是被凌徽那一手驚豔到了,他是第一個發現辛君承到來的人,也同時敏銳地感覺到他了身上氣息的變化——殿下來這裡第一眼就去尋找“薛儒”,那一向冰冷的眼中跳動着愉悅的光,但等他看到那些想要圍剿凌徽的一衆黑衣人時,目光驟然轉變!
延染不禁驚疑起凌徽的身份來。
目光掃過場上的刺客,冰冷的寒光辛君承眼中跳躍。
“迅速拿下!”
“是!”
這一冷酷的命令之下,膺王府衆人精神瞬間一振,黑衣人發現看見原本頹然的膺王府衆人,竟紛紛亮出了三四段各種顏色等級的真力出來,狀態也由原先的防守改爲攻擊,氣勢頓時大減!
而且他們還驚恐地發現,裴餘腳下的四段黑色真力突然之間變成了五段金色!
五段金!
外界傳言裴餘隻是四段巔峰,卻不知他什麼時候竟突破了!
整個膺王府如同從沉睡中甦醒的猛獸,氣勢一下變得的銳不可當起來。
看着下方的辛君承,凌徽臉色沉了沉。
辛君承——他竟這麼快就來了!
膺王府中人鬥志昂揚,三四段真力對陣二三流,結果毋庸置疑!
場上黑衣人頃刻間已死傷過半,原先的勢均力敵瞬間變爲一面倒。
爲首之人看着身邊一個接一個倒下的同伴眼神震驚無比,又看看一身黑衣的辛君承,握緊了手中的劍。
他們帶了任務出來,沒有完成任務回去也是死路一條,甚至下場更慘烈,還不如拼上一拼!
“上!”
話音落地,數名三段巔峰利劍橫空,轉而攻向辛君承。
裴餘在最前,楚弋、延染二人一左一右稍後一步,護在辛君承身前,而他們之後的辛君承望見凌徽轉身想要離去的動作,下意識動了動腳,想要追上去。
一步挪出,他似意識到了什麼,剋制着自己把腳收了回來。
不,不能留下他,他身邊還有隱患沒有拔除,那樣太危險了……
“嗖。”
辛君承正強忍焦躁與不捨之時,夜空中突然傳來一道輕微的破空之聲,一支黑色的箭矢當空激射而過。
箭尖寒光凜然,指向那道纖細的身體。
凌徽轉身離去,身形飛躍間她的後心這時候已經完全空了出來,若是她避不開,這支箭毫無疑問可以將她的身子貫穿!
辛君承目光驟然凝固!
阿瀧,危險——
與此同時,被鎖定的凌徽後心一瞬間躥上一陣寒意,身後空氣中刺耳尖嘯,她心知不妙!
裴餘等人也瞧見了異變,大驚之時,辛君承一掌拍向裴餘手中的劍,長劍離手,帶着赫赫風聲當空而去!
辛君承的出手,裴延楚三人震驚得不行:殿下的身手隱藏了四年,今夜居然出手了?爲了救薛儒?這……
出手如電,長劍勢如破竹而去,“嗆”的一聲半空中磕上黑色的箭矢,箭矢瞬間被削去半截。
去勢緩了緩,卻依舊往前而去!
就在這稍緩的須臾之刻,凌徽右腳重重踏在瓦片上,瓦片當場碎裂,凌徽整個人借力就是一個三百六十度大旋身。
褐色箭矢,從凌徽躍身翻轉的後背驚險穿過。
彷彿一秒定格的電光火石之間,凌徽迅捷無比的一下抓住箭身,同時原地翻轉一週身,抓着那支箭就往來時方向奮力投擲了過去,出手沒有絲毫停頓!
利箭疾飛而來又被凌徽反手擲出,緊跟着就是“噗”的一聲輕響,那射出箭矢之人可沒凌徽這麼幸運,利器當場穿透肩窩!
一陣靜謐後,對面屋頂傳來震驚慌亂的動靜。
夜風忽起,凌徽面上涼嗖嗖的,黑髮束成一把散在腦後,迎空飛揚。
夜色下,一極薄之物悠然飄落——是凌徽用來遮掩的面具,被那支箭鏃一箭挑開,連着假髮套輕飄飄地落地。
見她毫髮無損,安然於屋頂之上,辛君承心頭大鬆,又見她突然展露真顏,眼中的光彩一瞬間奪目得驚人。
而裴延楚三人看着凌徽的面容那眼是瞪得一個比一個大,震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清冷的月夜下,那臉,皎皎似月,那眼,比天際的星光還亮,哪裡還是薛儒那副滿臉疙瘩的蒼老樣?
那是殿下畫像上的人,是殿下尋找了整整四年的人……
居然真的有這麼一個人!
三人眼神詭異地看了凌徽一陣,然後又不約而同地看向那望着凌徽,眼神亮得驚人,整個人看上去柔和了許多的辛君承。
裴延楚三人:“……”
一時間,滿場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