鬨笑聲中,許珂氣得渾身發抖,公主府對待奴僕一向縱容,府裡並沒有設立什麼規矩,即便立了規矩也不一定會有人遵守,時日一久,這些人膽子愈來愈,也愈加的藐視公主,肆無忌憚起來。
平常明裡暗裡的偷懶不做事也便罷了,今天居然還敢管主子的事,平日他管束不了也就罷了,今日那小祖宗在場他要是再鎮不住場子可就......
許珂怒目圓睜,“大膽,居然膽管主子的事——”
身旁突然有道疾風咻的一下劃過,許珂陡然愕了一下,凌空的一聲怒喝就停滯在了嗓子眼處。
緊跟着,“砰”地一聲炸響平地而起,地面震顫,叫人心驚。
那前一秒還在冷聲發笑的人被凌徽揪住脖子,狠狠地摜倒在了斂清池的廢墟前,震起粉塵無數!
吵鬧聲戛然而止。
胖子膘肥的身體被重重砸在了青磚石面上,全身橫肉亂晃,腦袋也磕到了地上,眼前一片金星亂飛。
四周一片死寂!
寂靜無聲中,辛禾微微低垂的眼波閃了閃,心底有暖流滑過。
月色穿透雲層,銀輝灑下,花影婆娑,空氣中瀰漫着恬淡靜謐的氣息,一切都是那樣美好。
粉塵微揚中,凌徽輕笑了聲,尾音微揚,“就對斂清池的倒塌這麼感興趣?”
剛紮好的發忽然被風吹散,飛揚在身後,鴉黑的瞳孔散發着妖冶的光澤,宛如月下鬼魅。
手扼在那人肥碩的脖子上,纖纖小手甚至不及他粗脖的三分之一,卻鉗制得他毫無反抗之力。
胖子手下頭號擁護者,那長得一副尖嘴猴腮樣的人看着此時此景,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就告訴你,斂清池因何故倒塌。”
胖子的一雙細小眼睛盛滿了痛苦,只感覺自己體內的五臟六腑都被剛剛那一下砸移了位,混沌中下意識顫聲道,“伍、伍洋......”
“伍洋......”
雲影重重中,凌徽輕語低笑,笑聲遙遙傳出,婉轉,嫵媚,悅耳。
“真是個好名字......”
她說完鬆開手,緩緩站起,慢慢悠悠地從懷裡掏出一條帕子,細緻地擦拭着方纔鉗制伍洋的手掌,忽然變了語氣,“今夜公主府的奴僕,伍洋聚衆玩牌,造成斂清池走水,玩忽職守,且怙惡不悛,因已葬身火海,辛禾公主仁慈,便不予追究其失職之罪。”
清冷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伍洋好不容易回神卻差點沒被氣得背過氣去。
“你、你胡說......”
他人還在這,怎麼就葬生火海了?
伍洋知道,她這意思要他死!
不!不!他不想死!
伍洋撐着身軀想要爬起來,可凌徽突然一腳踏上了他肥厚的胸膛,將他整個人“啪”地一下踩回了地上,腳尖甚至還微不可見地碾了一下。
伍洋只覺體內一陣氣血翻滾,恍惚間似乎有聽到兩肋被碾斷的脆響。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發白的脣艱難蠕動,“什麼走水,斂清池根本就沒有着火,你、你休要顛倒黑白......趕快放了我,否則我身後的人絕對不會放過你!”
他說着赤紅着眼劇烈掙扎起來,但身體彷彿被釘在了地上,額頭顴骨皆因劇烈掙扎而青筋鼓起,讓本就粗陋的相貌顯得更加猙獰,根本無法入眼。
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當場的一衆奴僕,直到此時纔有了反應,耳中聽着伍洋這一字一句,嘶厲破碎的尖叫,一個個臉色慘白如紙。
驚懼,慌亂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腳踩着伍洋的胸膛,凌徽歪了歪腦袋,黑眸顯出幾分天真的。
“沒有火嗎?”她問。
身後的辛禾淡淡一笑,接了一句,“有火。”
話音落下,走廊盡頭,許珂遠遠喊了一聲,“火來了!”他眼裡閃爍着難以言狀的火苗。
樑放聞聲扭頭去看,見他手裡提着一桶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火油,正搖搖晃晃地走過來,眼神唰地大亮,隨即,大刀闊斧地走過去。
接過許珂手裡沉重的油桶,樑放動作神速地拎了過來,跟着許珂激動的重複了一句,“火來了。”
衆人看着幾人這一前一後的動作,面容有一瞬間扭曲。
這架勢,是要放火燒了斂清池?然後......把伍洋......活活燒死嗎?
伍洋大駭,腦子裡不由自主地閃過自己“葬生火海”這一恐怖畫面。
在伍洋那雙絕對驚恐的眼睛裡,辛禾手腕一沉,手中一直握住的白玉蛟龍鞭唰地纏上樑放手裡提着的油桶,往前一送,木桶凌空而去,朝斂清池上空飛去。
白玉蛟龍鞭再次掄起,銀光乍現,當空劈裂油桶,火油揮灑,空桶滾落。
滿場譁然!
說時遲那時快,火油噴灑中,凌徽輕輕一揚手,袖中的青玉扇朝斂清池上飛射而出,玉質的扇子傾斜着從一塊斷裂的石板上劃過,竟發出嗞嗞的刺耳聲響。
青玉扇劃過之處,火星跳躍,火星中一縷火花嗤地一下冒了出來了。
火油是燃料,火花只是沾上了絲毫,就轟地一下猛烈綻放。
火光映射中,凌徽衝着伍洋盈盈一笑,“你看,這不是走水了?”
斂清池除了支撐的柱子和地板以及浴池是用石頭築成,其餘全部都是用的木料,因此廢墟中裸露出來的幾乎都是易燃品,更別說還有火油的加持和助力。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烈火順着火油傾灑過地方飛速蔓延,火勢洶洶,斂清池瞬間成了熊熊火海,照亮黑夜。
熱浪撲面,衆人只覺一股前所未有的陰寒氣息從腳底竄上後心,一瞬間寒毛全部豎了起來。
“噗——”
不寒而慄中,伍洋想要運起體內微渺的真力衝開凌徽踩在他胸口上的腳,卻一時氣血倒流,不受控制仰頭噴出一口鮮血。
凌徽趕緊把腳縮回,並後退,免得沾上這人噁心的氣息。
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後,伍洋伸手指着火光映射下閒適自得的凌徽,瞳孔驟然放大凸出,臉上透着青灰的死氣。
“你是魔、魔鬼......”
下一秒,沉重如山的手臂轟然落下。
那咚地一聲悶響,也如同悶棍一般同時砸到了在場所有奴僕的心上,衆人腦海一陣空白。
看着這一幕,凌徽揚了揚眉,“死了?”
辛禾遙遙瞥了一眼,語氣肯定,“他死了。”
伍洋死了,驚懼而亡。
衆人驚恐了。
驚恐中,凌徽忽然扭頭掃了諸人一眼,“那這些人?”
辛禾豈不知她所想,當下輕輕揚起脣,眼中卻不見有笑意,“既然他們都不願意走……”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她略微停頓,聲音又冷又柔,“那就都留下來吧。”
轟——
場上頓時一片驚叫和混亂。
當然,凌徽辛禾幾人除外。
許珂望着辛禾背影,突然紅了眼圈,險些老淚縱橫,樑放也看向辛禾,悄悄握緊手中的刀。
公主這是,終於不再忍耐了嗎?
如此,真好。
他吸了吸鼻子,語氣明顯強勢了起來,“都聽見主子的話了?既然你們這麼喜歡看熱鬧,那就都留下來好好看着吧!”
他身爲管家,管束奴僕這事本是他的職責,但以往公主從不過問府裡的事情,也不曾在奴僕之中建立威信。
就這樣任由他們爲所欲爲,以至於這些人一點都不懼怕公主,也不將他放在眼裡。
如今,公主終於不再無動於衷,他也終於可以好好懲戒一番了。
許珂一話落下,樑放擡起手,大拇指和食指捏起放到嘴邊吹起一聲哨響。
噔噔噔,有整齊的腳步聲快速而來,樑放一聲令下,“攔住這裡,沒有瀧姑娘和公主命令,一個也不許放出去!”
“是!”
一干侍衛應聲有序散開,迴應聲鏗鏘有力,瞬間將這一空間圍攏得密不透風。
一時間,公主府氣場完全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