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扶着門框的雙手,不由自主的鬆開,腳也跨進了屋子裡,一步步向着那突兀的鏡子走去,平靜的心開始劇烈的跳動,好似有什麼事兒要發生。
雙腳終於在桌前立定,她向着鏡子探身望去,看到的彷彿是虛無世界,飄渺不定。她用盡力氣去探究,撥開重重迷霧,入眼的是秋雨飄零的小院子。
一老一少,還有師傅。她望不見師傅的容顏,只能根據那小女孩的滿面笑容來猜測師傅此刻應該是非常溫柔的,就像融哥哥對她那樣。
她望着裡邊的一幕一幕,才發現師傅是救了這個小女孩,看着她們離去時,她陡然發現師傅變得落寞起來。
寧靜的院子,只有師傅一人,似乎的確很孤單。
也許真該是有個人陪着師傅,是誰,誰也不清楚,她抿抿脣,想着不該再貪戀師傅的溫暖了,不然他日又變得麻煩。
她有迦大人所給的溫暖也夠了,師傅終歸只是師傅。
然而,下一刻那清晰的一幕幕場景陡然讓迷霧遮蓋,她看不見下頭的任何景象,一切都被遮蓋。
這時,她不由得想到紅顏洞裡邊的鏡花臺。
只是,那鏡花臺不曾會便變得如此模糊,那裡邊的事兒都是那麼清楚,不像……不等她心思扭轉千變,迷霧又漸漸散去。
一抹虛弱的身影躺在牀上,那緊閉的雙眸陡然睜開,滿是恨意,青玉心不由得跟着一跳,彷彿裡邊的女子看得就是她,恨得也是她。
青玉自是認得鏡中的女子,正是那魔女玉兒,一顆隱族的棋子,現在那一雙充滿恨意滿是血絲的雙眸,讓她有些不安,好似有什麼事兒就要發生。
“我要殺了你。”那嚅動的雙脣,讓青玉分辨出她所言,似乎是咬牙切齒。
她要殺了誰?青玉不禁有些好奇,會是自己嗎?
細想下,這可能性似乎有些大,可需要玉兒咬牙切齒的,那似乎有些誇張了點,她好像不曾得罪其這麼深。
這時,青玉腦海中掠過夢神的身影,渾身一個激靈,隱隱覺得魔女玉兒想要殺的人是師傅。
她會殺了師傅?
師傅那麼厲害應該不會讓她得逞吧?青玉不由自我安慰,再看看那牀上如此虛弱的人,幾乎都站不起身子,怎得可能是師傅的對手。她用不着擔心師傅的。
青玉不停的安慰着自己,可心裡依舊是滿滿的不安,越擴越大,幾乎是籠罩了她整個身體,難道真得會出意外嗎?
青玉咬着脣,望着鏡子裡的人,看着她緩慢的撐起身子,從牀上下來,她沒有拿桌上的武器,只緩慢的向着屋外走去……難道,真得是她想太多了?
不,不是的,她從來沒有這麼不安,好似有什麼東西會從她的身體抽離,她努力的壓制着身體中涌現的情緒,如狂風暴雨,使得她漂泊無依。
“我要殺了你,溫鬱!”一道刺耳的聲音劃破天空,竟是傳入到青玉的耳裡,她明明身在乾坤世界裡,怎得還可以聽到外邊世界的聲音?
而且她要殺的人竟然是師傅!
一股寒意從腳心竄起,向着四肢
蔓延,恐懼包裹着她的全身。
她,她不能讓師傅出事,她要去告訴師傅,小心魔女玉兒,師傅對玉兒有心,萬一被玉兒利用,而後……青玉不敢繼續往下想着,她害怕自己探見那不想探見的一幕。
才安穩了兩日,她就變得越發的膽小,害怕疼愛過她的人都受傷。
青玉望見玉兒走出屋子,她也片刻不敢在乾坤世界裡呆着,她也沒有時間去找迦大人,她要去找師傅,要讓師傅躲過玉兒的傷害。
師傅,她的師傅不能有事兒。
青玉念起咒語,離開了安逸的世界,再次踏上繁榮的京城。
京城裡,人來人往,每一張面孔都是那麼熟悉,可是她無心去留意。青玉徑直的向着千葉的院子奔跑而去。
雨水潺潺,滴落在她的身上,打溼她的發,她的衣裳,迷糊了她的視線,雙眸微眨,落下的是雨水,卻更像是害怕產生的淚水。
但願她能夠趕上,能夠趕在玉兒傷害師傅之前。
泥濘濺起,落在她的褲腳上,鞋子已經又髒又溼,可她渾然沒有感覺。
院子就在前邊,越來越近,青玉的心提的越來越高,就快要跳出喉嚨,她一把推開闔着的籬笆門,急急喊道:“師傅。”
屋子裡傳出“嘭——”的一聲響。
“師傅。”青玉的心跟着不安。
夢神怔怔得望着跌碎的茶杯,是小玉來了?他沒有聽錯嗎?
“師傅。”清凌凌的聲音如水滴玉石,那麼熟悉,那麼親切。
夢神脣角不由揚起淡淡的笑容,這兩日來,是他太過想念小玉了吧,纔會覺得她的聲音會在外頭響起。這個時候,小玉理應該是和迦離在一起,很快樂。
青玉沒有聽到聲響,眸間流露出一絲惶恐,她急急的奔跑進屋子,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屋裡頭,急急的奔上前,喚道:“師傅。”
夢神背脊一僵,是小玉,是他的徒兒來了?
他緩慢的轉過身子,瞧見渾身溼漉漉的青玉,眸間閃過錯愕:“小玉,你這是……”
“師傅,師傅你沒事就好。”青玉望見完好無損的夢神,喜極而泣,“小玉以爲……以爲……”
夢神聽到有些莫名其妙,取來一干燥的帕子,溫柔的擦拭着她溼漉漉的頭髮:“慢慢說,怎麼呢?”
青玉仰首望着親和的夢神,啓脣道:“小玉望見玉兒要來殺你,小玉怕你出事。”
聞言,夢神心裡劃過一絲溫暖,縱使沒能機會與小玉一起,但她依舊還記掛着他這個師傅,已經是極好的。
“放心,師傅不會有事。你忘記師傅是很厲害的嗎?”
青玉搖搖頭,她自是曉得師傅是厲害的,可是一想到還會有人對她們下狠手,她就非常的不安。
“師傅,那魔女玉兒怎樣了?你是不是不曾對她下手,她還活着?”
夢神輕頷首,眉眼間是平和的笑意,輕描淡寫道:“我與她之間本身是個錯誤,是該了斷了,她是個好女孩,會明白的。”
真得會明白嗎?青玉將信將疑,她不懷疑自
己剛纔見到的那一幕,那麼真切,那恨意也是那麼清晰。
“師傅,那你千萬不能有事兒,不然小玉會擔心。”
夢神眸色微閃,心中甚是溫暖,能夠在她心中留下一小寸地方,也該是知足了。
“嗯。等得洛姑娘來了後,我便是離開這兒,回到瀛洲去,繼續與你們做鄰居,到時候記得替我多向迦離討酒,喝着酒做夢是人生最暢快適宜的一件事兒。”
青玉鄭重的點點頭:“沒有問題,迦大人一定會給我們許許多多的好酒。”
夢神瞧着她璀璨入星的眸子,無聲的笑笑。那時候,迦離怎得還有更多的時間釀酒呢?看着眼前的人怕都醉了。
“小玉,你衣裳溼了,趕緊去換了,不然就着涼了。”
青玉笑着頷首,她的衣服依舊還在隔壁屋子裡,不曾動,也因爲她知道有一天她還會回來這兒來,所以她也沒讓迦大人將它們都帶走。
況乎,神仙怎得會缺衣裳呢,迦大人手一揮,說不準就是一套美麗漂亮的衣裳。
青玉笑望了眼夢神,一蹦一跳的跑到了隔壁屋子。
屋中,整理的乾乾淨淨,不必多想,便知道是誰,也只有融哥哥會如此,而如今的師傅多少是有了融哥哥的習性,所以纔會如此吧?
她輕哼着小曲調,取過一件翠綠長衫於屏風後換取,但她卻忽略了屋子裡有些一樣,她沒有望見那躲在門後的身影。
在青玉開心的換衣裳時,那身影躡手躡腳的向着她靠去,繞過屏風,來到青玉的身後。
青玉只覺得背後傳來一陣刺痛,她下意識的側首望去,一雙腥紅的眸子落入眼裡,她驚愕:“你……你……”
魔女玉兒脣角扯起一抹冷笑:“你終究是死在我手中了。”
青玉不明白,她要殺得不是師傅嗎?爲何會變成她?
“你在疑惑?”魔女玉兒瞧着身體漸漸軟下來倒在地上的青玉,神情甚是高傲,“你以爲你呆在乾坤世界裡,我就會找不到你嗎?可是有見到裡邊有一鏡子,你可是在裡頭看到我了?”
是的,她看到了。她凝視着玉兒笑意滿臉的面孔,心下全是疑惑,那是迦大人贈送給她的玉鐲,爲何玉兒也會知道?甚至知道里邊的東西?
魔女玉兒俯視着青玉,噙着冷笑:“好奇嗎?因爲我偷偷進去過,裡邊所有的東西我都知道。忘了告訴你,是我耗費百年功力引你去那兒,也是我用千年功力讓你聽到我的聲音。”
“沒想到,沒想到你真得那麼天真,那麼傻,被我騙了吧?”
“你知道嗎?我怎得捨得對夢神下手,他可是我最愛的人,我再怎麼狠心又怎得會對他動手呢?”魔女玉兒面容猙獰得盯着青玉漸漸變成黑色的面孔,“你知道嗎,他以前可是非常疼愛我的,可至從你的出現,他的心思就從我身上挪開了。”
背心傳來的疼痛讓青玉感覺自己如同在火上煎熬,幾次她想張口,竟是發現自己喊不出聲音來。
聽着玉兒陰陽怪氣的聲音,青玉終於明白:原來……原來這一切是她爲自己所設下的圈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