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是件大事, 無論人、妖、仙。葉芷是雲華唯一的妹妹,雖然她和葉白之間有三生契相連,但是雲華也絕不會允許他妹妹就這麼不明不白跟葉白走了。
而對於葉白來說, 成親無疑是向旁人宣告自己所有權的最佳方式, 一向看不對眼的兩人, 難得一拍即合。
成親一事勢在必行。
“所以說就沒有人關心我的意見嗎?”事件的主角之一葉芷被無視了。
可等真的開始準備成親事宜的時候, 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等等紛雜繁瑣的禮節卻是叫司命一干人等大開眼界, 仔細查詢過相關書籍之後,雲華乾脆直接大手一揮跳過這些所有過程,直接進入準備婚事階段, 但日子卻是讓司命挑了又挑,慎之又慎的選了個吉日。
身爲仙人的雲華又怎麼會信所謂的黃道吉日, 不過是爲自己妹妹求個好兆頭罷了。說來說去, 雲華對葉芷的好真是沒什麼可挑的, 恢復記憶後的葉芷更是無法推拒他的好,兩人的關係愈發親近了。
這倒叫葉白心生不滿。
原來凡間種種規矩, 雲華一樣未守,唯獨一條,成婚男女成親前不得見面這一條例外。從現在到成婚,足足還有月餘的時間,葉白怎麼可能會老實遵守規定?
於是, 各種手段層出不窮, 只是你有張良計, 我有過牆梯, 葉白百般手段, 也抵不住雲華鐵了心,葉芷走一步, 他跟一步,步步跟隨,半點不給葉白機會。
心裡記掛着雲華對自己的好,葉芷又怎麼會說出半個不字來?只是無奈苦笑,任由兩人鬥來鬥去,弄得清淨的山巔整日烏煙瘴氣。
“你呀,倒是好命。”司命瞧着葉芷,淡淡笑道。
“嗯?”大半個身子窩在竹椅裡,葉芷手裡拿了卷書在看,聽得司命話,翻頁之際,葉芷擡眼先是望了望還是不曾消停的兩人,繼而脣邊揚起淺笑。“有什麼命好不好之說?不過是幸運,有云華來做我的哥哥,恰巧又遇對了人了而已。”
“遇對人?”司命不以爲然,“葉芷,你真的覺得你遇對人了?你可知,當日你如果不是遇上螣蛇,現在還有可能在天上做你的小仙,不受輪迴之苦,不識七情六慾。”
“你錯了。”葉芷放下手中的書,坐直身子,“司命,你可知當初我命裡本是無仙緣的,只是哥哥放不下我,這纔會了後來。更何況,那冷冷清清的仙界,我本就呆不下去,即便不是螣蛇,我早晚也會被貶下凡,不過是原因不同,現在我倒是慶幸,慶幸當初自己遇見了他。”
“你爲人,他爲妖,你鶴髮雞皮時,說不定他還是這幅模樣,不曾變過。這樣也無所謂?”司命問。
葉芷臉上的笑容終於保持不住了,又怎麼會無所謂,遇見對的人本就不易,誰又不渴望與自己相愛的人白首偕老?司命說的她也不是沒想過,只是不敢深想,她怕有了顧慮,便不敢再愛。
“……我是不會讓他瞧見我的那副模樣。”
“你確定?”
葉芷拿起被擱置的書卷,避而不答。
頭頂傳來幽幽一聲嘆,司命默默把書從葉芷手中抽走,“書都拿倒了……”
“怎麼?還真轉牛角尖了?”司命瞧着葉芷低沉失落模樣,輕笑出聲,“與你說笑兩句,你還真得信了!”
且不論雲華會不會看着自己妹妹落到這個地步,便是螣蛇又怎麼會容忍葉芷再次的離開?
“三生契,生死不棄……”司命點了兩句。
葉芷怔了一怔,明白過來後,怒氣衝衝地拿起自己手裡的書本向司命砸去。
“連你也來戲弄我!”
司命躲過,笑着討饒,“我只是聽說將要成親的人腦子都不好使,特地過來試試……”
“你還說!”
“我不說了,我不說了。”
雙靨泛紅如明珠生暈,葉芷又羞又惱。司命也曉得見好就收,戲弄一下,點到爲止,若是太過了,那兩打得不可開交的就要一致對外,到時候她才叫真正的吃不消。
也虧得司命這時不時與葉芷調笑兩句,反倒是令葉芷不再是那麼緊張。每次她一想到自己居然就要嫁人了,還有些恍惚之感,總覺得不真實。只是日日受司命這麼戲弄之下,臉皮厚度逐日增加,漸漸也就不覺得嫁人其實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了。
左右不過是生命從此多了個人,多了條無法磨滅的痕跡。
……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入夜,當葉白成功突破雲華的防線,摸黑溜到葉芷的牀上,捂着她的嘴時,葉芷腦子裡就剩這麼句話了。
雖然是不恰當了些,可當被葉白帶着悄無聲息離開青雲山時,葉芷忍不住憋笑憋得滿臉通紅。
也不知道等雲華發現的時候會不會氣得跳腳?仔細想想好像還沒見過他氣得失了儀態的模樣。
“你在想什麼?”
“想我哥。”
葉芷答得順溜,卻不見抱着她的葉白陰沉的臉色。
“你想他?才離開就想他?”
葉芷嗅到不對的味道,果斷改口,“沒有,我只是在想葉白能繞過他將我帶出來,好厲害。”
雖然這高帽子帶得有些刻意,可葉白的臉色,還是和緩了些。
待到月上中天,葉白覺得足夠安全的時候,才停下腳步,靜靜地將自己頭埋在葉芷脖頸處,身邊縈繞的都是熟悉的氣息,葉白眉間那抹冷色才徹底如入鞘的鋒芒收斂起來。
呼吸近在咫尺,葉芷的臉色又漸漸泛起緋紅。
葉白卻渾然不覺有什麼不對,只是摟着葉芷的力度又緊了幾分。葉芷眉尖微微蹙起,卻不吭聲。
“他比以前還有難纏。”
葉芷倒還是第一次聽見葉白抱怨,嘴角泛起笑意,應了聲,“你拐了他唯一的妹妹,難道還不允許他爲難下你?”
“你在爲他說話。”
葉白抿了抿脣,將渾身大半的力道都靠在了葉芷身上,軟而無力,“混蛋,居然還敢下藥。”
葉芷瞪大了眼睛,“怎麼了?”
葉芷伸手扶住葉白,懷中的人氣息不穩,臉色潮紅,下身已顯出原形,長長的蛇尾在月光照耀下如一條玉練,將葉芷團團圍住。
“無事。”
葉白嘴上這樣說,面上卻不是這樣。他沉着臉半倚半靠在葉芷懷裡,臉上的鱗片都不受控制浮現出來。
雖然知道雲華是不會下重手,葉芷仍是免不了擔憂,“爲什麼我會無事?這幾日雲華一直忙着防你,怎麼會有時間在我身上做手腳?”
“司命!”
葉白淡淡吐出一個名字。
葉芷恍然,她說怎麼這幾天司命老是沒事在她身邊轉悠來轉悠去呢!
“那東西對你來說無礙。”
葉白呼吸也粗重了不少,葉芷擡手摸着他滾燙的額頭,一陣苦笑,“我哥哥他到底是做了什麼手腳?”
許久,就在葉芷以爲葉白不會回答的時候,葉白說出了兩字。
“雄黃。”
葉芷差點忍不住笑出聲,原來不論是不是上古妖獸,蛇類都如此忌諱這個東西嗎?
葉白沒回頭,卻像是猜到葉芷的反應。
“不是普通的雄黃。”
“嗯,我知道。”
少女的聲音裡還有些別笑,葉白的臉上難得多了幾分不自在,好久沒有見過葉白這麼彆扭的模樣,葉芷有些懷念起葉白連話都說不清的時候了,還是那時候好,被她吃得死死的,哪像現在反而是她被吃得死死的。
“在過三天就要成親了,怎麼非要在今晚擄我出來?”
“我想你了。”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是叫葉芷臉色緋紅如玉,低垂眼簾,眼皮下眼珠不安份動來動去,卻是不敢再敢看那目光灼灼的人一眼。
她從未想過他費盡精力,突破沖沖障礙,趁黑帶她出來卻是隻爲說這麼一句話。
靜謐的月色下,夜風輕輕捲起柔軟的青絲,少女心跳一時聲如擂鼓。
“你,你就爲了說這句話?”
“當然不是。”葉白眸色深了些許,“只是有些事情做不成了。”
蛇尾不耐地來回輕掃,葉芷嘴角卻是溢滿笑意,葉白自己怕是也沒注意到,他心情不悅的時候,那個小動作從來都沒有變過。
情到深處,兩人在一起,哪怕是在夜裡一起吹冷風,在兩個人眼裡也是美好的。
最起碼葉芷上揚的嘴角一直沒有耷拉下去過,至於葉白?在經歷過最初的無力之後,不過片刻也漸漸迴轉過來,卻是沒有急着將自己的蛇尾收起來。
原因很簡單,有一個嘴角含笑的小女人趴在他的蛇尾上正睡得香甜。
葉白把玩着滑涼如水的髮尾沒有出聲,他只是想與她待在一起,這等簡單的心思,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的呢?
連葉白自己都不清楚,或許早在最初,她傻傻地喚自己螣蛇,不惜拿自己血肉,也只爲讓他能夠趕快養好傷的時候,兩個人的因果就已經結下了。
只是不曾想,兜轉了一大圈,兩個人才能名正言順在一起。
雖然他不在乎這些形式,只是她在乎的,他也會去在意就是。
就像那個古板的雲華非要恪守的規矩,若不是顧念着葉白,他早就翻臉了。
想讓司命說服葉芷修仙?他當真以爲自己沒瞧出他的算盤?不過是想瞧瞧他算盤落空的模樣罷了,這才拖延到今日。
想到這,葉白想起三天後的婚禮,垂眸看了看睡得香甜的葉芷。
沉思許久,還是打算算了。
日後,待回了妖界,再成一次親就是。
他絕不會在回到青雲山,也絕不會讓葉芷回去!
翌日,一早。
司命望着人去樓空的屋子,問,“主角走了,這婚禮怎麼辦?”
“發帖。”
“啊?”
“就說私奔了!”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