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一時沒明白過來, 但下意識地往葉白的方向挪了挪，小心翼翼地問：“蛇修千年成騰，螣過天劫成神龍。你……會選擇成仙嗎？”要知道, 她剛剛可是爲了他, 特別有氣勢的拒絕了雲華成仙的提議, 如果葉白要去成仙的話, 難道她也要舍了這張臉面, 再去求雲華跟着修仙？
葉白怔了怔，明顯失笑地彎起眼睛：“成仙又如何？沒有你，成仙也不過是變相的囚籠。”
葉芷臉紅了, 雖然滿口情愛，不思進取不好, 但是不可否認, 當葉白親口承認時, 她心裡滋生出來的甜意。
葉芷哼哼兩聲，不再言語, 轉身去看離火。葉白心裡雖不喜，但看在自己心情不錯的份上，也就默許了葉芷的行爲，畢竟，一隻昏死的鳳凰什麼都不能做, 不是嗎？
沒走兩步, 葉芷突然嗅到一股木材燒着的焦味, 擡頭遠望, 只見前方火光閃耀, 紅彤彤的火舌之下，連空氣都似乎被點燃了一般。
“離……離火！”那是離火住的屋子。
葉芷的心裡皺成一團, 心慌意亂，心亂如麻，焦急如焚地向着着火的方向跑去，就連葉白伸手去拉，都沒能拉住她。
眉尖動了動，落在後面的葉白聲音壓得極低，道：“又不會真的燒死那隻鳳凰……”
等葉芷氣喘吁吁地跑到着火點時，火勢已經無法控制，心急之下，葉芷竟欲一把衝進去，不曾想卻被人拉住。
“你瘋了嗎？”雲華深吸一口氣，壓着心中的火氣，她以爲她水火不侵嗎？這麼大的火勢，她要進去，屍骨無存都是輕的。
“你，放開我！離火，離火……在裡面！”葉芷生平第一次那麼大聲地去吼一個人，嗆人的煙霧順着風勢飄了過來，葉芷覺得喉嚨裡被辣得生疼，幾乎都要說不出話來。
雲華目光微沉，驀地，擡手欲伸向葉芷的臉頰，葉芷毫不猶豫一偏躲了過去，看向他的目光盡是防備和冰冷。
“你哭了。”雲華並未發火，只是淡淡說道。
葉芷摔開他的手，用手狠狠一擦，頓覺手上有着淺淺的溼意，轟隆一聲，燃燒中的房屋轟然倒塌，一時間木材燃燒的噼啪聲不絕於耳，葉芷震驚回身，看着只剩一片通紅火焰的地方，眼裡全是虛無和惘然。
那隻騷包鳳凰呢？離……火呢？他可是鳳凰啊，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就被燒死？不可能！不可能，她不承認！
葉芷想要大喊出聲，嘴脣嗡動着，卻發不出一個音節，眼裡一片模糊，只剩下了那鋪天蓋地的紅色，被少年常穿多了些暖黃色，如日光一般的顏色，但葉芷從來不知道，當這個顏色混雜着紅色時，竟會如此的刺目，比豔俗的大紅色，還要刺目三分，刺得她眼睛發痛，眼眶發酸。
她不信，她還是不信，那個紅衣少年就會這麼從她的生命中消失。
“葉芷。”
從身後伸出一雙手，靜靜地將垂首不語的少女圈住，熟悉地懷抱，讓少女無神地眼眸裡多出幾分波動。
“……葉白？”
“是我。”葉白應道。
“離火，他……”帶了哽咽的強調沒能再說下去，低沉的男音不甚在意地繼續說道：“沒事，騷包鳳凰死不了！”
“死，死不了？”
葉芷倏然轉過身，溼潤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望着葉白，“你說什麼？”
“騷包鳳凰死不了。”葉白淡淡地又重複了一遍，吃味地伸手將葉芷眼瞼處點點溼意拭去。還是不該對那隻騷包鳳凰掉以輕心嗎？
“可……可是，這火？”葉芷目光迷惘在火勢滔天和葉白之間來回遊移。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旁地裡傳來一個聲音解釋道。
葉芷心虛地眨眨眼，貌似她剛剛對雲華大吼大叫來着？
“呃，那這火是？”
“他的機緣到了，不破不立，一把火倒是燒個乾淨，只是不但禍害了我的屋子。”雲華意有所指地瞟了葉芷一眼，道：“反連累我無緣故背上縱火行兇的罪名。也不知他哪來這麼大的排場！”
雲華便是被貶落凡間，可遇見仙界之人的時候，哪一個不是要對他恭敬三分，尊稱一聲上仙？何時受到今天這種誤解，偏偏誤會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親生妹妹，便是修仙之人在無慾無情，心裡終歸是不是滋味。
葉芷訕訕笑了笑，心虛地摸摸鼻子，“我也是一時着急……”
“着急？”雲華斜睨着葉芷，“我從不知道，我這個做哥哥的，在你心裡的位置還不如一隻火鳥？”
不是火鳥，是鳳凰……葉芷沉默以對，不知道該說什麼，你要她去騙，去哄雲華也不是不可，只是她不願這麼做，雲華只是爲了妹妹，那份親情做不了假，只可惜，她不能感同身受，她沒有青瑤的記憶，與雲華也只是剛認識三兩天，若要她強行做出那副兄妹情深的樣子，着實不太現實。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雲華沒有說錯，在葉芷心裡，他的地位確實不如騷包鳳凰，儘管騷包鳳凰時常會有事沒事，給她找碴，可是葉芷是個堅決護短的傢伙，離火既然被她劃到了自己人的範圍，那就容不得外人欺負。
但是，如果說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譬如騷包鳳凰對上葉白，那就另當別論了。
雲華拂袖而去，葉芷不放心離火，但又覺得愧對雲華，怎麼說他都該算得上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葉白揉亂她的鬢髮，道：“去吧，騷包鳳凰這裡我先看着，一時半會兒，這火焰熄不了。”
葉芷猶豫再三，還是望雲華離開的方向追去了，葉白目送葉芷遠去後，倒映着火光的眸子幽暗了幾分，何止雲華心裡不舒服？便是看到葉芷的表現的他，心裡都有些吃味了，那隻騷包鳳凰！
葉白眯起眼眸，狹長眸子裡寒芒一閃而逝。這火既然燒得這麼旺，他要不要再去給他添些柴火呢？總要不辜負葉芷的一番擔心好意，纔是！
“雲華？”
雲華的背影越來越淡，葉芷追出一段距離，徹底找不到雲華的蹤跡了，是以放聲大喊。
“雲華！”
氣沉丹田，葉芷再次大喊。
她能覺察地到雲華就在身邊，可是他不肯出來，不肯見她，是被她這個轉世的妹妹傷到心了嗎？
連着喊了好幾聲，直到嗓子嘶啞地發不出聲音，葉芷這才四顧茫然地抱膝坐在原地，小聲嘀咕：“你不出來見我，我就不走了。”
從某方面來說，葉芷是個極爲固執的人，很顯然，作爲哥哥的雲華在這方面也跟她一樣，所以直到葉芷腿都麻木僵硬，沒有知覺，都沒看見雲華的半分衣角。
“我知道的。”
四下寂靜中，突然響起了葉芷低低地聲音，像是在說給雲華聽，又像是在解釋給自己聽，“我知道的……”葉芷再次重複道：“你生氣了。”
“你覺得你很委屈，很憤怒，因爲作爲你妹妹轉世的我居然不信你，還懷疑你，是不是？”葉芷停了半天，道：“自說自話，很無趣的，你能不能給我個反應，或者扔個小石子。”
話音沒落，葉芷後腦勺就被小石子砸了一下，葉芷吃痛地扭頭，除了影影綽綽的樹影、霧氣，她什麼都沒看見。
葉芷撿起那顆分量不輕的小石子，低聲嘟囔：“這是有多恨我啊？就這麼想出氣？”
啪，這次換前額中襲，葉芷揉着前額，眼眶裡泛起淚花，忍不住委屈地喊道：“有你這樣做哥哥的嗎！你說你下凡間是爲了我，只是，當酒鬼大叔單槍匹馬爲我殺出生路的時候，你在哪兒？當我被姬無言殺死，葉白爲我續命的時候，你在哪兒？，當騷包鳳凰爲了保護我，幾度涉險，險些沒了命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空氣恍若沉澱了一般，帶着令人窒息的沉默，這次沒有小石子砸過來，葉芷也不在意，只是垂首，喃喃自語道：“你知道嗎？當我知道自己有個哥哥，有親人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我想，興許以後在遇見村裡人的時候，我能理直氣壯地跟他們說，我不是無名無姓的孤兒，我有個哥哥……”
“可是你知道嗎！”葉芷深吸一口氣，雙眸直視空蕩蕩的前方，道：“你的妹妹是青瑤，不是我！不是百里葉芷！”
葉芷有些笨拙的爬起身，拍了拍染上泥土的衣裳，像是沒了跟的浮萍一般，輕聲道：“但是，我是百里葉芷！不是青瑤！”
“所以我不要哥哥，也不要親人了！”她有葉白，只喜歡葉芷的葉白。
葉芷頭也不回地走了，良久，素衣青年的身形才漸漸顯露出來，離方纔葉芷坐着地方只有一步之遙。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的石子，又望了望葉芷離開的方向，終究只餘一聲輕嘆。
有個老是轉牛角尖的妹妹，他這個當哥哥的也難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