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呢?”管離悠悠嘆息一聲道。
葉芷不言,一副你說什麼,我聽不懂的樣子,無辜地回瞪管離。
“葉芷,葉芷……”見葉芷注意力被分散,懷裡的葉白不依不撓地葉芷懷裡拱來拱去,胡亂地叫着葉芷的名字,試圖吸引葉芷的目光。
“葉白,聽話,”葉芷身子發軟,抱着葉白本身就很吃力了,葉白再不配合,估計她都要抱不住了。
“我以爲,我以爲葉芷又會一睡不起。”葉白仰起臉,粉嫩嫩的如花瓣一樣的小臉上,盡是委屈和可憐,長長的睫毛上欲墜不墜的淚珠像是懸在了葉芷心口。
“不會的,小白,乖,好不好?”葉芷無奈舉手投降,輕聲喚着葉白的小名,柔聲哄道。
“恩。”葉白用力地點點頭,又依在葉芷懷裡,用那雙沒有半分威脅力的眼眸瞪着管離,討厭的傢伙,怎麼還不走啊?
管離嘖嘖稱奇,“這麼些天,我倒是第一次見到這蛇妖這般小兒模樣,我還以爲他對誰都是那副好像別人欠了他一屁股債的冷臉呢!”
這麼些天?葉芷在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聽那話的意思,這次她是又睡了多久啊?
“跟我說說怎麼回事吧?”葉芷纔剛醒,身體倒真是虛弱得狠,她沒什麼精神跟管離兜圈子,索性單刀直入。
“那說來,可就話長了。”管離擡手撩起衣襬,從容不迫地端坐在竹椅上,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閉上眼睛,慢慢品了口。
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葉芷默默在心裡告誡自己,不可以,不可以,一怒之下拿枕頭砸完了,還要再撿回來,實在是太麻煩了。
“葉芷。”葉白眨着一雙水盈盈的眸子,無邪地望着葉芷,白嫩小手將長條形的枕狀物捧到葉芷眼前。
葉芷眨眨眼,愣愣瞧着好像單純不諳世事模樣的葉白,直至重物落地的聲音,才驚回她的意識。
正巧對上管離明明彎得如月牙,實際上丁點笑意都沒有的眸子,葉芷視線飄移,在管離腳邊的枕狀物處微妙停留一秒後,果斷地收回視線,雙手摟着葉白,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手太快,這可不能怪她啊!
“我不知道,慕卿居然還教了你暗器!”管離眼睛彎彎,特別咬重了後面兩個字的讀音。
“慕卿是誰啊?”葉芷做出一副呆傻狀,企圖矇混過關,實際上不用裝,她也不記得自己有認識叫慕卿的人。
“裝傻?”
“我真不認識。”葉芷很委屈,爲什麼她說真話的時候,總是沒人相信呢?明明她從來不撒謊的。
葉白小幅度地扯扯葉芷的衣袖,輕聲低語:“酒鬼,是酒鬼大叔。”
“酒鬼大叔叫慕卿?”葉芷不信。那樣邋遢的人怎麼會有個如此不相稱的名字?
“酒鬼?什麼模樣?”管離像是想到什麼,眉尖微微皺起。
“酒鬼大叔長什麼樣子?”葉芷想了想,答道:“留着一堆絡腮鬍子,平日裡不修邊幅,哪裡看得清找什麼樣子,也就是,也就是一雙眼睛還能見人。不論黑天白夜,有了銀錢就去換酒錢,酒葫蘆從來不離身,離老遠都能聞到身上的酒臭味……”
眼眸微闔,明明嘴角還是上翹,可是葉芷愣是從管離的神情上讀出了一種難言傷的感……難道,管離是和酒鬼大叔認識嗎?
“不是酒鬼……”
“嗯?”
“慕卿,沈慕卿,他的名字。”
“你認識酒鬼大叔?”葉芷心中越來越好奇,這個管離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跟她身邊的人都有牽連?
管離搖頭,不語,良久,情緒愈發低沉,手指輕輕摩挲着杯口細膩的紋路,他以一種追憶的口吻說道:“據……說,沈慕卿也就是你口中的酒鬼,他該是這全天下最驚才豔豔的人物,天文地理,經天緯地,無一不精,無一不通,他是這等人物,卻……”
“你說得不是大叔!最起碼不是我認識的大叔。”葉芷打斷管離的話,她心裡有些不舒服,管離的口吻讓她覺得她根本不認識大叔,這不正常,她明明和大叔相依爲命十四年來着。
葉芷想了想,很認真地辯解道:“大叔雖是有點頹廢,可是人很好,又聰明,十里八鄉有什麼紛爭的,都是找他調解的。大叔懂得很多,可是大叔也有不懂的,比如說……比如說,喝酒。大叔雖是個酒鬼可是大叔不動酒,有好幾次我都見到他被酒嗆得連眼淚都出來了。”
聽聞葉芷的話,管離雙目惘然地望着葉芷半天,才落落寡歡地說了一句:“據說……沈慕卿,平生極不善酒,素來滴酒不沾。”
“……”葉芷訥訥半晌無言,她也被管離搞糊塗了,酒鬼大叔到底是不是他口中的沈慕卿呢?是的話,爲什麼又隱姓埋名這些年呢?難道是爲了撫養她?
“酒鬼是沈慕卿。”葉白拉着葉芷的衣袖,小聲地說。
“咦,你怎麼會知道?”葉芷心裡空落落的,她跟酒鬼大叔生活了十四年,酒鬼大叔都沒告訴她的事情,爲什麼反而告訴了葉白?
“不記得了,腦子裡有很多人,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亂七八糟的人攪合在一起,裡面有葉芷……葉芷,疼。”葉白說着說着,小嘴就癟了起來,眼眸裡的水霧像是要滴出來一樣。
“好,好,記不起來,那就不要想了。”葉芷在心裡嘆了口氣,連忙伸手去輕輕揉着葉白的太陽穴,以前怎麼發現小時候的葉白居然這麼軟萌,還這麼纏人?
“你這樣做也是於事無補,他失了內丹,又受了重傷,這纔會靈智退化成四五歲孩童的模樣。”管離定了定神,道。
“內丹?”葉芷望着葉白那雙晶亮的眼睛,無奈苦笑,每次都想着不要連累了他纔好,結果一次比一次連累得狠。
“正是,妖怪一身修爲皆系在內丹之上,他居然會將內丹給你,不只是你,連我都是萬分驚訝,雖然你們之間有三生契的束縛,但是他也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要知道失了內丹,輕則千年苦修一朝散,重則甚至會魂飛魄散,那可是意味着六道輪迴,芸芸衆生,再無此人……”
“可有法子能將內丹還回去?”不知道也罷,知道了,葉芷只覺得自己五臟六腑被那顆不知道在哪兒的內丹,燒得像是放在火上烤一樣,從裡到外都燙得一片焦疼。
“自然,要是沒法子,日子一長,危險的就是你了,上古……”管離的聲音突然有些含糊,葉芷沒聽清那中間幾個字,他到底說的是什麼,只聽見他後面在說:“千年蛇妖的內丹,哪是你一個普通人所能駕馭的了的?等過些時日,他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神志也清醒過來了,自會取回內丹,只是現在卻是不行,若是現在取回內丹,不但他承受不住,你的小命也要丟掉。”
見葉芷神色一動,知道她要說什麼的管離,神色淡淡地搖頭,否定了她的想法。
葉芷垂眸,靜靜地摟住不知事的葉白,“他的傷重嗎?”看見他能哭能笑,活蹦亂跳,葉芷不經意間便忽略了,他還是重傷未愈。
管離搖頭,“對妖怪來說,傷得重不重,倒沒什麼,只要不是內丹被毀或者是內丹離體,過些時日,就能恢復過來了,可是他將內丹給了你,這恢復的速度估計就要大打折扣了。也虧得是他,若是換個妖,不知魂飛魄散多少回了。”
葉芷聞言,摟着葉白的手又是一緊,小人也沒喊疼,反而分外乖巧的反手抱住葉芷的腰,輕聲安撫的說:“我在,我在……”
看見兩人相依相偎的景象,管離眸色暗了三分,這樣的羈絆越深,對於她怕是要再受許多磨難。
“目前最麻煩的反而是你。”管離道。
“我?”
“是,現在你全靠他的一顆內丹續命,如果來個心懷叵測的妖怪,強行將內丹從你體內奪出,屆時,不單你連他都要倒血黴。”管離也沒隱瞞什麼,坦言直說:“要知道,妖怪裡面可不全是跟那羣鳳凰一樣,老老實實吸收日月精華,等着渡過天劫,羽化飛仙的妖,也有些通過奪取他人的內丹,獲得突飛猛進修爲的妖。你體內那顆千年修爲的內丹,對他們來說,可是個大誘惑,虧得你現在是待在鳳族領地,沒什麼不長眼的,敢來招惹你。”
“……”
葉芷擡頭望着繡着竹紋的綠色牀幔,幽幽嘆了口氣,爲什麼聽管離這麼一說,她覺得自己命途多舛,前途堪憂呢?
“那顆千年修爲的內丹又是怎麼回事?”葉芷不傻,自撿到還是個蛋的葉白來算,滿打滿算也不過一年半左右,葉白再怎麼天賦異稟,也不可能暴漲千年修爲……
“至於這個……”管離意味深長一笑,葉芷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兩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怔怔回望着他們的葉白。
“有些事,換了旁人來說,就變了味道,你不如等他清醒過來,親口告訴你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