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柔握着八音盒的手一緊,好像被費躍康的話觸動了一般,久久沒有說什麼。
“何小姐,過來再喝杯茶吧,我這茶也是好茶啊,雨前的龍井,現在是有錢也難買啊!”
“不用了費先生,我平日裡不喜歡喝茶,喝了只怕是糟蹋了好東西,謝謝你送的禮物,我就卻之不恭了,打擾你多時,我先告辭了!”
聽見她這話,費躍康也沒做多少挽留,起身相送道,“不打擾不打擾,你若有空啊就常來,我這小葉榕可得指望你來幫忙看護啊。”
“當然可以了,只要我有空,我一定會記得來看望您……和你的小孫兒!”何柔玩笑道。
“好好好,那就不遠送了……”費躍康一臉笑意地頷首道。
“不必送,再見了費先生!”何柔向九十度鞠躬,這動作,倒是把費躍康嚇了一跳,眼中似有一些波動,但何柔卻始料未及,道別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望着她遠去的背影,費躍康許久才長嘆了一口氣。
穿過了那條林蔭小道,何柔帶着一絲遺憾地回頭望着身後的豪華別墅,心中頓時一片酸澀,眼眶也不禁有些溼潤了。
她急忙斂去面上的不適,轉身,準備離開。
而就在這時,身後忽然有人叫住了她,“小姐,等等!”
她回頭,一臉訝異地看着向她跑來的女傭人,疑惑道,“阿姨,怎麼了?”
“我家先生讓我把這個交給你!”說着,傭人把手裡的一隻信封遞到了她面前。
“這是?”
“先生沒說是什麼?只說你看了就明白!”
聽到這話,閃過何柔腦海的,是之前費躍康說過的,給孤兒院一筆錢,她的直覺是張支票,但是,受與不受,好像不是她能決定的吧。
看見她遲遲不肯手下,傭人倒是急了,“哎喲我說何小姐啊,你倒是快拿着吧,你這樣,我都不知道如何跟老爺交代!”
話說完,等了半響,見何柔還是一點動作都沒有,她索性把信封把柔手裡一塞,轉身跑了。
何柔坐上車後,盯着手裡的信封猶豫着,要不要打開看看,如果數字太大,她根本不能替院長收下,但是,孤兒院確實是需要錢來週轉,難道到了這個時候,面子還比孩子們的前途更重要嗎?
這般猶猶豫豫的,到最後她還是沒拆信封,打算把決定權交給劉福建。
回到孤兒院正好午休時間,她匆忙地吃過午飯,等到上班時間,看到院長進了大院,便從樓上下來,尾隨而入。
“柔你就回來了?我還以爲你得傍晚才……”劉福建詫異的問話說到一半就自個停了下來,他或許已經猜到了何柔去費家的結局,一時悲從中來,不免傷感。
身後,也是何柔身影興奮趕來的小薰,她早上聽說她去找了房東,一直求神拜佛希望何柔能把這事談成,這不,一看見她出現便匆匆趕來了。
“柔,你回來了……怎麼樣啊,一切都順利嗎?房東有沒有告訴你房地產商的名字?我們是不是準備殺過去了?”小薰說話,還是一貫的沒心沒肺,但此時聽來,卻一點也不好笑不是嗎?
何柔回頭看着她,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什麼……”看到她和院長几乎一致的表情,小薰不敢再多提那些傷心事了,見他們走入辦公室,她也不知是該留該走,猶豫了片刻,也是跟了進來。
“柔,你出馬,房東也不肯說嗎?整個孤兒院,恐怕就你說話比較靈活且知書達理了,你的話也沒有能打聽到什麼嗎?”
“小薰,對不起,讓你們大家都失望了,我想,我還是沒那個本事,我……”何柔說着,語氣已然哽咽,她真是沒用,連這麼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到,難道,真的是天意如此嗎?
“這也怪不得你,這房地產商的動作大家都瞭然於心,收地這種事本來就難以做到人人舒坦,鬧大了他就撈不到好處了,當然要讓房東保守秘密了,算了……別再想這些不愉快的事了。”劉福建一邊勸慰一邊招手讓她們坐下說話。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誰這麼黑良心,居然連孤兒院這樣的慈善事業都要逼着向他讓路!”何柔一邊坐入沙發一邊道。
小薰也附和地點了點頭,忽然爆出了一句驚人之語,“是啊,我也想知道是誰,不過……我倒是覺得,自從我們找到鼎豐之後,孤兒院就壞事不斷,我都懷疑,這次是不是也是他們的詭計!”
“你懷疑臣城?”何柔詫異出聲,一貫沉穩的眼眸此時此刻也只有震驚,她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身後的窗子是開着的,冷風吹入,將她的髮絲打亂了,可是她卻沒有想着去掩蓋自己臉上的傷痕。
她太意外了,小薰說是他!?
小薰的直言究竟是點破迷津還是道聽途說?
如果真的是他呢?
爲什麼她現在的心裡,卻突然希望是他了!
是啊,如果是他,什麼事都好辦了不是嗎?就怕不是啊……
沙發的另一端坐着劉福建,相比何柔的震驚,他顯得穩重,但還是深嘆了一口氣。
“事情真相不是我們想的那麼簡單,也不會這麼湊巧的,別在這裡瞎議論,只會擾亂軍心!”
何柔沒有說話,大腦一片空白,一邊的小薰一臉不悅地說道,“難道我說的有錯嗎?我知道我說話一向不經大腦,但是這一次的事,我真的有很強烈的預感,我就感覺是鼎豐在窮追不放呢!”
“就算是鼎豐之前和我們有過節,他終止合同的原因是什麼?是怪我說謊……”劉福建看向小薰,不贊成她盲目地批判對方,“其實這已經算小懲大誡,但是論到讓他買下一塊地逼我們搬走,想來,又不是無仇無怨他何必這樣勞民傷財?”
小薰一嘟嘴,不再說話了。
何柔的腦海中再度閃過那個男人冰冷的臉孔,強行壓下不安的心跳後,將口袋裡的東西拿了出來,輕聲說道,“這個是費老先生讓我交給你的,我之前和他談話的時候,他說他已經把合同簽了,實在不好違約,他還說會給我們孤兒院捐助一筆錢,我想這個裡面應該是張支票吧,院長,你看看……”
劉福建看了何柔一眼,像是有話要說,卻張了張嘴,良久後,拿過了信封,緩慢打開。
可當他看見裡面那張紙條時,卻是疑惑地皺起了眉頭,“這個……是什麼?”
不是說支票嗎?怎麼成了一張廢紙了?
何柔敏感地察覺到劉福建眼中一閃而過的疑惑,急忙起身走了過來,“不是支票嗎,那是什麼……”
接過劉福建遞來的那張紙條,她猛地一怔,淡淡不解躍上眸底,“這個……”
一張字條,上面是蒼勁有力的筆墨,寫着:葉德謙,匯居房產世紀南路中a區十一棟九號。
是個地址!
葉德謙,難道……就是買下孤兒院地皮的房地產商的負責人?
費老不是說無法相告嗎?
“院長,這個難道是房地產商負責人的地址?天吶,我還以爲是張支票呢!院長,我們現在是不是就可以去找他了,小薰快,聯繫程國強,我們馬上過去!”何柔頓時喜上眉梢,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是有所成績了,拿到這個地址,她是一秒鐘也不願意拖延,就想馬上過去找人求情。
小薰也是高興得不得了,聽到她交代的話,立刻應聲準備打電話。
“等一下!”
劉福建卻在這時打斷了小薰的動作,將兩位小姑娘的興致硬生生地當頭潑下一盆涼水。
“你們去找這個人有用嗎?如果他只是這個工程的負責人呢?他能給你們什麼承諾?你們這樣去,只會打草驚蛇,被他們事先知道我們鬧了起來,就會有所防範,這樣反倒給他們創造瞭解決的時機!”
“院長,難道我們就應該在這裡坐以待斃嗎?”小薰憤然出聲,在她認爲,或許這又是院長性格中的懦性使然,抨擊的憤怒不僅是對房地產商,也有幾分是針對劉福建的。
劉福建聞言後,拿過菸斗抽了一口,淡淡煙味開始在空中瀰漫。
“我知道你們心裡想什麼?也知道你們會覺得我又怕事,但是我告訴你們,這一次,我絕不會做個懦夫,我已經聯繫好報社,等他們一來,我們就把現在的情況跟他們說,讓他們通過筆桿子向全社會傳達,讓社會輿論來辨明誰是誰非,我們完全不用去找這個沒良心的房地產商,到時候,他們自然回來找我們!”
“啊,院長,原來你還有這招啊!”小薰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何柔鬆了口氣,但又總覺得院長的辦法不甚完美,其實解鈴還須繫鈴人,事情若登報了,就是把雙方都逼到了絕路上,做什麼事都會有人的眼睛盯着,就算人家想找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都不能拉下面子了。
再說了,現在離月底還有二十多天的時間,她們完全可以找到這個叫葉德謙的人幫忙在中間疏通一下,比如說,對方現在若還沒有開發這塊地皮的打算,就讓孤兒院再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到時候再搬走不遲,其實還有很多辦法可以供大家選擇,沒必要一出來就把事情鬧那麼大,驚動輿論,其實也不是他們這些小平民百姓可以善後的事。
院長這次的做法確實剛硬,她心底佩服,只是,院長畢竟是老了,對於這個進步神速的社會,很多潛規則的東西,他完全沒有估量到罷了。
她的眼眸輕輕盪漾了一下,思慮清楚後,才輕聲道,“院長,其實我覺得,何不雙管齊下,我們先去找對方說說,絕不用鬧事的態度,他們會放鬆警惕以爲我們不過是螳臂當車,自然不會把我們放眼裡,如果能爭取一些條件,我們就別找記者了,畢竟登報這種事一旦鬧起來,這孤兒院上下都不會有安寧日子過的,我們就把它留到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再用,你覺得呢?”
劉福建看着她,眼神多少帶點不信,半響後搖搖頭道,“真的能跟他們談嗎?聽說很多房地產商爲了一塊地皮上的釘子戶,還會聘用一些社會混混青年來打砸燒的,別嚇壞這些孩子!”
何柔手指微微一顫,卻淡定地堅持着自己的說法,道,“那就算是到時候登報,把他們逼到絕路上,他們還不是會這樣做嗎?其實我們只要以禮相待,他們都會領情的,畢竟他們求財不是求氣啊。”
“是啊,院長,柔姐說的對,我們不妨兩條路都試試,行不通再說嘛!”
劉福建仍舊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到底是年輕啊,怎麼會知道他們可以商量?這種事,一旦打草驚蛇他們就不會善罷甘休的。”
“院長,你想想,費老先生爲了要冒着可能違約的風險告訴我們地方的地址?除了是費老先生仁慈以外,他或許也是知道對方的爲人是比較好說話的,不然幹嘛讓我們去找人呢?就光是這點,我們就不能辜負費老先生的好意,你放心,這件事還是交給我辦,我保證不會把對方激怒,只要見好就收就行了!”何柔語重心長地勸說着,在她看來,其實劉福建是擔心他們的安危,如果她們能保證不去強出頭,隱忍住脾氣,劉福建還是會同意她們去找人的。
之後,劉福建沒有說什麼了,何柔知道他已經默許了她的建議,便與小薰使了一個眼色,離開了辦公室。
出來時候,小薰聯絡了程國強,聽說對方正在外面辦事一時回不來,她本想提議自己跟着何柔一塊過去,但最後這話也沒敢說出來,她還是瞭解自己的,有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樣子,怕去了,只會給何柔添麻煩。
沒想到,她不提,何柔卻開了口,希望她倆做伴前去,小薰一下就忘了自己的毛病,帶着一份使命感激動地答應了。
倆人按照地址找過去,發現這家房產原是一家中介公司,何柔才恍然大悟,原來費老先生並沒有違約啊,只是提供一條線索讓她們自己查,這裡面,還另有玄機呢!
“柔姐,那我們還進去嗎?恐怕面對這些中介的人,我們什麼都問不出來!”小薰雙手絞在一起,十分爲難地問道。
“進去,幹嘛不進去,都到這裡來了,就去見見這個葉德謙,我們不說是孤兒院的人,就說看看房子什麼的。”
何柔說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推門而入,小薰則乖乖地跟在她身後,東張西望。
這是一家很大型的中介公司了,算是匯中的總部,進門的大廳裡就有不少接待員在向客戶介紹着業務,何柔瞧見沒工作人員空着,打算在一旁先等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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