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振華晚上九點鐘回到宿舍,才知道朱一刀用殺豬刀捅死了尹維。聽曉麗這麼一說,他全身打了個囉嗦,身上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天啊!他大聲嚷了一下,再也沒有什麼詞語能表達他這時的心情了。他立刻想起了荷花,繼而對朱一刀鬧離婚的疑團頓時冰釋。他離了婚,這事與荷花就沒有牽扯了。現在,荷花母女二人都與殺人脫離了干係,可見朱一刀殺尹維是醞釀很長時間的事了。化工一廠一陣子沸沸揚揚的,大家都涌到了廠辦公樓前,查看朱一刀捅死尹維的現場,彷彿還想在地上尋找點兒血跡或者是蛛絲馬跡以示留念。人們對朱一刀殺死尹維一事褒貶不一,一部分工人有出了口惡氣的快樂,這主要是那些下崗的人員,還包括張洪陽這樣的老下崗工人。他們就像朱一刀一樣痛恨尹維;一部分人則覺得無關痛癢。另一部分人則覺得朱一刀太傻了。一句話:這是幹什麼呀?你在毀滅他人的同時也毀滅了自己。生命只有一次,不去好好體驗,卻幹出了這種置自己於死地的事情,太傻了。這種觀點是張曉麗提出來的,在一些人身上獲得了共識,他們沒有必要把尹維捅死,可以向上級舉報嘛!
當然。薛振華覺得這些人的看法有些不現實,是高高在上的糊塗認識。因爲,形勢發展到今天,弱者們依靠舉報是解決不了腐敗問題的。尤其是尹維這種既貪財又貪色的人,朱一刀能夠殺死他,絕對不是因爲單純的下崗原因。如果朱一刀有錢僱用一個好律師,深究其行兇的動機,或許能找出尹維該死的原因,能保一條性命呢!這時,他突然想到了張曉麗是一名學法律的大學生,而且有律師執業資格。何不請她爲朱一刀
作一辯護呢?然而,他剛剛露出這層意思,張曉麗的頭搖得就像貨郎鼓一般:NO、NO、NO,不要陷 我於不仁不義了。這種殺人的事兒,政府會介入的,一萬個律師也辯護不明的。我如果管這件事,結果只能是一敗塗地。
“張曉麗,沒想到,你對這些弱者……毫無同情之心。”薛振華批評了她一句。
“不是不同情。是這種事兒,太多了。我管不起的。再說……”
“再說什麼?”
“再說,我現在已經是副總裁夫人了。我只想好好與你過日子,不想再惹事生非了。”
“夫人?”薛振華瞪眼看看她,“別忘了,那天我向你求婚,你可是沒允許啊!”
“如果你再求婚,我會允許的。”張曉麗隨即輯他一句。
“不會有第二次了。”薛振華不知道怎麼就溜達出這麼一句話出來。
“這說明……你的心不誠啊!”張曉麗譏笑他。
“誠,是要雙方都誠。我不能剃頭擔子一頭熱啊!”
等到一個多月之後,張曉麗和薛振華才獲准去見朱一刀的面,而這時的案子定了,朱一刀被轉移到了死牢,等待他的只是執行死刑的時間問題。那天的天空陰慘慘的,事先下了雨。監獄的氣味非常難聞,是一種陰森森的怪味兒,有點兒臭,還有些酸酸澀澀的,天空陰沉而憂鬱。朱一刀還是那樣,沉穩老實的模樣,不同的是被剃了光頭,因而顯得更加沉穩。薛振華讓張曉麗買了敗瓶子肉罐頭給他,估計他是吃不到肉的。又送了他兩條紅河煙。朱一刀看見他們,只是說了個謝謝,又問了問荷花和女兒的
事兒,然後就哭了。薛振華覺得生活真是太殘酷了。
薛振華覺得朱一刀是個老實人甚至是個好人,但是又不能說他殺人是對的。尹維很缺德,但是命不至死。說來說去,事情的原由還是要歸結到下崗上,如果尹維不是讓朱一刀這個大集體的職工下崗,他不會被捅死,可是,爲什麼尹維卻要讓一個不應該下崗的人下崗呢?尹維已死,無法回答。這事只有天知道了。
“朱一刀,有什麼事兒需要我們帶給你家裡人嗎?”看守過來催促薛振華和張曉麗快像走,薛振華抓緊時間問道。
朱一刀說:“要我女兒好好讀書吧!”
“好吧,我一定轉告。”薛振華的話沒說完,張曉麗就將他拉了出來。
“你着什麼急?”薛振華不高興地質問她。
“你幹什麼婆婆媽媽的,說個沒完?他是你什麼人啊?”
“張曉麗,別忘了,當初,要不是他拿了殺豬刀威脅薛利厚,薛利厚是不會與紅葉結婚的。人家幫過你家的忙啊。”
“就算是這樣,我們買了那麼多東西送他,也算是對得起他了。”
“另外,這起血案還讓我想到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什麼問題?”
“我們下崗減員政策有問題……”
“什麼意思……”
“我想……”薛振華的神情認真起來,“即使是我們奪回了重化機械廠,將來如何管理也是個大問題。減員吧,會激化矛盾;不減員,又影響勞動稅率。”
“怎麼,你現在就犯愁了?”張曉麗瞅着他的樣子,覺得十分好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