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水侯洗完了澡,有氣無力地坐在了軟軟的沙發上。
他有些煩躁,同時還有些納悶兒,是誰壞了他的好事兒呢?
他向國內發了《域外傳真》,向霍總申明瞭購買整套裝置的種種理由。憑他那一張巧嘴,差不多已經把霍總說服了。可是,不知是哪個混蛋說了什麼壞話兒,霍總沒隔幾個小時又改變了主意:原則上,還是隻購主機。如果必須購買配套設備的話,比例不能超過10%。
“比例不超過10%。這文章不好做了。”他看着小秘書遞過來的國內傳真,嘆了一口氣。
“孫廠長,彆着急。”小秘書討好地將保暖浴巾披到了他的身上,安慰他說,“其實,只要是波斯慕一口咬定出售整套裝置不放。你無論是談到10%,還是70%,都無所謂了。”
“無所謂?”孫水侯覺得這個年輕人話中有話。
“廠長啊,你想一想,人家堅持的是銷售整套裝置。即使你談到70%,也比他的要求減少了30%,這也是談判成果啊。”
“嗯……”孫水侯一聽,馬上開了竅;可是,他想了想,還是有些擔心,“這樣做,人家會說我們陽奉陰違、抗旨不遵啊。”
“嗨,談生意這種事兒啊,就得隨機應變。等生米做成了熟飯,誰都得承認既定事實。”
“生米做成熟飯?”孫水侯眨了眨眼睛,“你是什麼意思……”
“孫廠長,”小秘書壓低了聲音,提醒他,“那一年,鎖陽鋼鐵公司來這兒購置設備時,你知道他們超支多少?”
“超支三倍啊。”孫水侯想起來了,“可是,人家回去之後,領導還表揚他們呢!”
“
是啊是啊!”小秘書點起了頭,接着又問他,“啤酒廠的事兒,你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孫水侯立刻知道小秘書要對他說什麼了。嘿!提起這件事兒,還挺冤枉人呢。鎖陽啤酒廠的廠長來美國採購設備時,爲了節約外匯,沒有采購配套設備;回去後,國內的配套設備不過關,使成噸的啤酒酸在了加工桶裡。就爲這事兒,那位廠長還捱了個處分呢!
“孫廠長,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嗯!”孫水侯恍然大悟了。
“呵呵,廠長,你累了吧?”小秘書順手拿起了房間的服務手冊,“叫個按摩女來按按?”
“按摩?影響不好。”孫水侯發出了不堅定地拒絕聲。
“呵呵,異國女子,別有風情啊!按摩……又不是玩真的……算個什麼事兒呀!”看到孫水侯那副心往神馳的眼神,小秘書拿起房間裡的電話打了起來,“服務女郎,A—505套房。”
李金鑄幹完了活,又細緻地觀察了一遍那臺剪板機的構造;覺得差不多弄懂了,才換下工作服,拎起隨身攜帶的兜子往門口走去。
“MISS李,又加班了?”美國保安走過來,衝他擺了擺手,又用手指了指側門。
他擡頭一看,正面大門已經關上了,便按照保安的手勢,朝側門走去。
從側門出來,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原來,這兒是一個露天大庫。
即將下落的夕陽照耀在寬闊的場地上,場地的物件泛出了金色的光輝。
他用手遮擋住陽光,看到前面停了一輛輛吊車。工人們正在卸下車上運來的一批機械裝置。
“吭哧……吭哧……”正
看着,他的耳邊傳來了一陣陣重重的喘息聲。
他轉過身,朝附近尋覓而去,發現一個美國工人正吃力地扳掉一臺設備的外包箱板。
看到這兒,李金鑄不假思索地走向前去。
他拍了拍美國工人的肩膀,然後拿起一根鐵棍子,插到木箱板的隙縫裡使勁兒一別,木箱板咔嚓一下落下了。
“Thankyouverymuch!”美國工人衝他豎起了大拇指。
李金鑄衝他微微一笑。
美國工人像是很感激,從自己的衣兜裡掏出了香菸,遞到李金鑄面前,說了一聲:“どうぞ,たばこ!”
李金鑄一楞,突然聽出了美國工人說的是日本語。原來,他把自己當成日本人了。他隨即笑着說了一句漢語:“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國人。”
“こんにさほ!”美國工人聽不懂他的漢語,又說了一句日本語。
“靠啦靠啦瓦!”李金鑄只好以錯就錯了。
美國工人向他點了頭,示意自己要幹活了。
李金鑄抽着煙,看到這個美國工人*起了身邊的砂輪機。
砂輪機電源一開,一片火星飛濺而出。震耳欲聾的噪音響了起來。
“打磨什麼呀?”李金鑄覺得好奇,伏下身子瞧着。
這一瞧,李金鑄的臉色變了。
原來,美國工人打磨的是鑄在設備底部的一行中國字。
這行中國字是:中國南方重化機械公司製造。
“呀,你這是……”李金鑄禁不住失聲詢問了。
“哈……”美國工人毫無戒備地用英語告訴他:“中國人制造,再賣給中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