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了多日,申正鴻的雙腿已經行動自如,受了一頓家法,他整個人沉斂了些,在父母面前也不敢大意的頑皮,正正經經的,就連吃個飯也一聲不吭。
申老爺心頭滿意,放了碗筷對兒子道:“看來你這傷已經沒事了。那麼婚事也該再拿出來說一說了。正鴻,我跟你孃的意思很明確,這陳家的生意我們必須做,這個憑你的聰明是知道的。”
“知道。”申正鴻點頭。
“那就好,那麼婚事我就跟你娘操辦,跟陳家約個時間直接談婚事,親也不用訂了,就挑個日子把陳家大小姐娶過門。”
“用得着這麼着急嗎?你們這是逼婚呢?”
“貧嘴。”申夫人白氏衝着兒子低吼,“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再給我惹出什麼事來,你看看你還能不能這麼自由。”
擺明了就是逼婚,申正鴻也是敢頂嘴,老老實實的悶頭吃飯。
“那這事就這麼定了,你要是不想我們逼你的婚,你就自己點個頭。”
申正鴻老實得很,用力的點頭,“我同意,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反正他就沒指望過自己的婚姻自己能做主。幸好陳玉芳看起來還不賴,娶過門也會是那種乖乖聽話的人。
不過一想到陳玉芳,他就會想到薛慈,這不,飯也吃不下了,直接退席。
趁着太陽還掛在西邊,申正鴻爬到後院房頂上,躺在房頂上熟悉太陽最後的光明。
“東啊,最近怎麼都沒聽到你報告陳家的消息。怎麼的,他們一直都太平?”
葛東呵呵笑,“大概太平吧,我也有幾日沒去打聽了,大少爺你還想打聽什麼呀?”
申正鴻不語,嘴裡叨着狗尾巴草對着天發呆,眼前晃呀晃的出現薛慈那張帶着陰逞笑容的臉,尤其是她說‘請不要客氣的接招吧’,當時她的眼裡有一股憤怒,有點像報復一個人一樣。
“這丫頭難道真的只是想當大少奶奶?”
“誰呀?”
“臭……”申正鴻及時住了嘴,改話道:“說了你也明白,不該問的別問。”
“哦。對了大少爺,不該說的也不能說是吧?”
“廢話。”申正鴻想了想覺得不對,抓住葛東,“你什麼意思?”
“大少爺您慢點,這要是摔下去這腿得廢掉。”
“廢話少說。”
葛東知道不該說的一定也要說,他這大少爺就是隻狐狸,他什麼事也瞞不住的。
“大少爺,您別激動,我想我還是跟您說吧,不過你真的別激動,得忍住,這可是房頂。”
一個巴掌拍到葛東的頭上。“你是不是廢話能當飯吃?”
“陳家好像出大事啦,大奶奶給薛慈說了一門親事,薛慈同意了可是陳大少爺不同意,求他爹孃別把薛慈嫁出去結果吵了起來,陳大少爺跑去喝酒醉得不省人事被文縣令的女兒所救,然後文縣令的女兒看上陳大少爺。兩家人已經決定結親。”
葛東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聽得申正鴻驚得張大嘴。
“不對,這後邊沒薛慈的事兒呀?”
“有,哎呀我忘了說啦,這個陳大少爺醉酒那天不是下大雨嗎,陳家派了一宅子的出去找沒找着,結果是薛慈冒着大雨找到人被文縣令的女兒救了,說也巧啦,陳大少爺病倒了,薛慈也病倒了。這後來呀,大奶奶就下了令不準陳大少爺去偏院見薛慈,聽說這薛慈病得不輕,本來內傷就沒好,那天淋了雨又是發燒又是咳嗽什麼的,總之十有八九得落下病根。年紀輕輕多可憐的人呀。”
“是挺可憐的。不對,我幹嘛可憐她,小爺我這雙腿可是拜她所賜。”想到這申正鴻就火冒三丈。
要是沒有薛慈,他哪裡會背上調/戲小丫頭的罪名,還無端受了這頓家法,本來不想娶陳玉芳的,可在家法面前也不得不老實的點頭了。
“唉,其實我也覺得那個薛慈不像大少爺說的那樣,就這些日子吧我一直在打聽陳家的事,沒少聽人誇薛慈,真搞不明白她怎麼會……”
“東啊,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謊?”
“沒有,絕對沒有,大少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您給我一次機會。”
申正鴻掐着葛東的脖子,冷笑道:“想要機會還不簡單,明天咱們這樣……”
天已黑,彎彎的月亮時隱時現,安靜天空下偶爾響起幾聲鳥鳴,更添了幾分寂靜。
陳家的大宅子裡,主僕也早已睡下,除了高着幾隻照明的燈籠,其他各處均是夜色難辯爲何處。
寂靜的夜裡,突然傳來吱呀的聲音,像是誰打開了門。不多時,一個白色的人影走穿過院子,藉着即將隱去的月光快速的走進偏院。
白色人影沒有走正門,拐進房間背後的花壇處,踩在花壇披上窗子。
咳咳……
薛慈突然一陣劇烈咳嗽,爬起牀扯過被子捂住嘴巴,咳嗽的聲音纔沒有傳得更遠。她正打算下牀倒水喝,突然嘩啦一聲,一個從窗子上掉了下來,嚇得她一尖叫一聲,雙眼死死的盯着從地上爬起來的人。
“大……咳咳——”吸了一口冷氣的薛慈這會兒咳得更厲害,捂着被子全身發抖。
“阿慈!”陳靖禎大驚失色,跑到牀邊扶着薛慈,將她抱在懷裡。直到薛慈緩過氣來。
“大少爺,你怎麼能爬窗呢?”
陳靖禎看着臉色煞白的薛慈,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臉,薛慈本能的躲開,陳靖禎嘆了口氣,道:“我若不爬窗來看你,怎麼會知道你病成這樣。你知道嗎,他們都騙我,連檀香也不肯說真話,我本來下午要來看你的可她說你跟薛姨娘出去啦,現在看到你病得這麼重,我實在擔心。”
“大少爺。”薛慈本想推開陳靖禎,奈何他雙臂的力量她沒辦法掙開,陳靖禎體貼的給她倒水,她喝了一大杯神情才恢復過來。
看向打開的窗戶,薛慈不禁搖頭,“你的傷纔剛好,萬一再摔傷了可怎麼辦?”
“你還沒告訴我怎麼會病得這麼重?”
薛慈低頭,“我只是晚上踢被子受了冷,你放心吧休息兩天就能好了。”
“你騙我。”陳靖禎已經看穿了薛慈的話,“阿慈,他們騙我就算了,連你也不肯對我說真話嗎?阿慈,在這個大宅子裡你一直是我最疼最信任的人,不要改變好不好?”
他說不要改變,她也不想改變,可是不改變怎麼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她只乞求將來的某一天他能原諒她,只是這種希望太渺小。
他說不要改變,可她必須改變。爲了他,爲了自己,爲了將來不被燒死。
“大少爺,他們騙你是不希望你爲我擔心,你自己生着病需要好好的養,況且我只是小毛病,養兩天一定能好。”說話說完,薛慈又忍不住一陣猛咳,咳得頭昏腦脹,便任由陳靖禎抱着。
她不想掙扎了,就這樣靠着他一會兒,因爲這樣的機會是那麼少那麼不易,她想任由自己心放縱一下,不去想他們之間前世的痛苦磨難。
如果這輩子只能利用他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她寧願這樣選擇,因爲這樣至少兩個人都能活着。
夜半的安靜,房間的溫馨,還有他和胸膛裡的溫暖,她迫切的需要這樣的溫度來捂熱她的心,好累,病的這幾日總是咳得昏昏沉沉,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樣舒坦。
她留戀這個懷抱,柔軟又能讓她安心。
陳靖禎由憂轉喜,抱着薛慈的手緊了緊。他就笑她的拒絕不是真心的,如果不愛她又怎麼可能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如果不愛,她怕是是上就爲了女兒家的名聲將也趕走。
“阿慈,你拒絕我一定有你的苦衷,我也承認,我那天確實是太沖動了,不該不考慮你的感受就跟你說出我的心裡話。不過我不後悔,我就是想讓你知道你薛慈是我陳靖禎放在心裡的女人,這一生我也只要你這一個女人。不管爹孃怎麼反對,不管外人怎麼說閒話,反正我只認你一個女人。什麼縣令大人的女兒,她固然再好,但不是我心裡的阿慈,不是我愛的阿慈,我不會娶她。阿慈,我知道你可能一進接受不了,加上你現在身體不舒服,我就不跟你說太多了,省得你又折騰出其他的病來。聽着,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爹孃那邊我一定會說服他們。阿慈……”
“大少爺,別說了。”薛慈擡起頭看着陳靖禎,“從你送我第一盒胭脂的時候我就明白了你的心意,可是請你原諒我,我真的不能接受你。”
“你看你又說這什麼話,你爲什麼不能接受我?阿慈,如果你說你不喜歡我,我告訴你我不信。我告訴,我抱着你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你對我依賴,和情義,如果你不愛依你的性子根本不會讓我碰到你。阿慈,你真的不要害怕不要擔心,我只要你站在我這一邊,爹孃那邊我一定會說服他們。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怎麼會不相信他,也不是不願意相信他。
靖禎,我現在的拒絕只是希望以後的傷害可以減到最少,可是你爲何這麼固執。我真傻,我以爲回到初什麼都沒開始的地方,可以改變這段感情,可是真的沒有想到,你的愛像火焰一樣一旦燒起來,就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嚐盡了這段日子的折磨和病痛,薛慈突然有一種厭倦的感覺。如果兩個人註定了這一世同樣逃不過愛情的水深火熱,那爲什麼不能站在一起共同面對?
共同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