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問薛慈,大少爺是不是喜歡她。薛慈自然不敢承認,不過這事卻在宅子裡傳開了。
陳玉芳聽到這個消息自然很憤怒,在她的心裡薛慈怎麼可能配得上陳家的大少爺,於是馬上把事情告訴了母親。袁氏震怒,但又在預料之中。她早就看出來兒子喜歡薛慈,要不然她也不會去找李媒婆給薛慈說親。
“娘,我覺得無風不起浪,加上我大哥平時就沒少護着薛慈,這事八成是真的。”
“胡說。”袁氏喝斥。“下人們無知,你也跟着起鬨嗎?再說,我已經叫了李媒婆替薛慈物色對象,怕是也該有消息了。只要把薛慈嫁出去,你大哥的婚事也該籌備了。到時候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陳玉芳慢半拍的回過神,“原來娘早就想好了對策。不過娘,薛慈這麼倔強,況且她自己也說過若無正妻之位,寧願終身不嫁,她還能乖乖的由娘安排婚事嗎?”
“由不得她。”袁氏從齒縫中吐出幾個字,馬上讓管家吩咐下去,誰再敢亂嚼舌根子,誰就滾出陳家。
陳玉芳也受母命親自去找李媒婆,帶着無盡的怨氣走出大門。紅梅丫頭跟在身後,一直不敢擡頭,深怕衝撞了正在氣頭上的大小姐,也會像春雪一樣隨便一個理由就被趕出陳家。
心裡的有氣的陳玉芳是看什麼都不順眼,商販們的喲嗒聲都能讓她火冒三丈,恰巧有個賣香包的大嬸向她喲嗬時,觸發了她的底線,站在大嬸面前冷目俯視,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對那大嬸悉落幾句。
紅梅低着頭,緊張到手心冒汗。
好歹堂堂陳家的大小姐,居然當起了跳腿,陳玉芳的心裡憋屈得緊。她本欲推遲,可母親卻讓她學着做些事情,她就想不通了,她堂堂大小姐衣爲伸手飯來張口,何須學這些。更何以後嫁去申家過着的也是大少奶奶的日子,今日做這些事不也是無用麼?
拐了兩條街,陳玉芳抹着汗水,正要責罵紅這炎熱的鬼天氣時,看到心心念唸的申正鴻走進了紅福客棧。巧遇讓她心中的憤怒消失了大半。
“紅梅,你在這等我,我去去就回。”
“大小姐,我們還是先去把大奶奶交待的事情……”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起本大小姐我了?讓你待着就待着,本小姐難道連吩咐你的權力都沒有嗎?”
“是大小姐,紅梅知錯了。”
陳玉芳輕嘆一聲,大步朝紅福客棧走去,在門口還仔細整理衣服頭飾,確定沒有不得體之處才邁開步子踩着蓮花碎步走進去。
馬上有小二哥上前招呼,陳玉芳溫柔帶笑,聲音蔦細道:“請問小二哥,剛纔進門的那位公子呢?”
“小姐,您問的可是申家大少爺?”
“正是。”
“一看就知道小姐生在富貴人家。”小二哥不忘說了句好話,馬上帶陳玉芳上二樓。
這二樓不同於一樓的裝飾,每張桌子都有屏風隔開,專爲那些有錢的提借,也就是常說的雅座。
在樓梯口的時候陳玉芳就打發了小二哥,一眼看到西面角落裡正在倒酒的申正鴻,看上去神情失落,亦有些心煩心躁。想來就知道肯定是上次的事情還餘怒未消。
陳玉芳沒有馬上走過去,而是仔細看了好一會兒,目光中柔情蜜意,仰幕於心,更是熱情的期盼着什麼。而申正鴻帶着幾分憂愁的表情,更添了幾分男人魅力,直教陳玉芳無法自拔。是後被申正鴻發現,她才假意碰巧相遇走過去。
此時正值正午,陽光最熱的時候,在陳家的花園亭子裡,陳靖禎遞了一碗冰鎮雪梨給薛慈,摸着冰冰涼涼的碗,薛慈舒服的吐出一口氣,享受這一放慢的冰爽。
“趕緊吃吧,要是讓薛姨娘知道我讓檀香給你準備這個東西,非訓我一頓不可。”
薛慈輕笑,“長這麼大,萍姨可有訓過你一頓,怕是疼你都來不及呢。”
“呵呵,那倒是。”
半碗冰鎮雪梨下肚,薛慈再度開口。“大少爺,你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就去鋪子裡幫老爺吧,我的傷也不要緊了,再養幾日就能行動自如。再說有檀香,有萍姨,你就不用擔心我了。”
“這麼快就趕人了?”我傷着那會兒你不是照顧了我好些天嗎,我這才三天你就趕我走?太不平公了吧。”
看他叫屈的樣子,薛慈想笑。
“我跟你不能平等,自然就無公平可言。聽我的話,以後不要對我太好,宅子裡已經有人在傳一些事情,若是傳到大奶奶和老爺耳裡,只怕……”
陳靖禎看緊薛慈,捕捉她閃避的目光,她的慌亂讓他高興,頓時目光流露出熱戀的異光。看着薛慈不放,小心翼翼的問:“你怕什麼?”
快速的躲過陳靖禎的目光,薛慈笑了笑掩飾不自在的表情。“大少爺,我能不怕嗎?你是陳家嫡長子,好的名聲尤爲重要,這對於你在往後的生意上會有很大的幫助。”
“難道下人說幾句我們的事我就不清白了嗎?阿慈,你怎麼能這麼想?你這不是純心讓我難過嗎?在我的心裡你不僅純真善良,更是個潔身自愛,積極向上有個性的人。不管我娘和玉芳怎麼看你,怎麼給你定位,我永遠都把你當成……朋友,最善解人意最能讓我高興的朋友。”
若非時候未到,他也不必苦惱。想要上母親接受蔬慈,那絕對是一件不易之事。他等了十八年,他們一起長在,但終究無法跨越身份的等級這一關。
“大少爺,這些話還是不說的好。要是讓人聽去明日這宅子裡指定又要不安寧了。你若是想讓我好好的把這傷養好,明日起就好好的去鋪子裡,以後偏院也別來了,就像過去那樣。”
陳靖禎不敢爭辯,因爲他清楚的知道現在的自己說出心裡的想法,只會給薛慈帶來更多的煩惱,更何況母親那邊若是有了什麼想法,被爲難的只會是薛慈。
那就聽她的,明天開始去鋪了裡幫忙,不過以後這偏院他還是照樣會來。
“大少爺,下個月初十是趙姨娘的祭日,志君和如心可有消息幾時回來?”
“說起他倆還怪想念的。不過暫時沒什麼消息,倒是上個月志君來信說他外祖母的身體有些好轉,但如心捨不得離開。”
薛慈嘆了口氣,放下碗。“老太太年紀大了怕是也捨不得兩個外孫。想來趙姨娘可是趙家唯一的女兒,又是遠嫁,只是生如心的時候早產,未出月子就撒手歸西,那時候志君才三歲,這一晃呀竟過去了十多年。”
“又想起小時候的事了?我看啊你是心疼如心。說話回來,志君和如心這些年可都是你照顧着的,特別是如心,一口一個阿慈姐姐,跟我這個大哥都沒那麼親熱。連志君也不待見我這個大哥,成天想着習武,文人在他眼裡都是酸臭迂腐之徒。”
薛慈忍不住笑了。“志君跟你可是經常吵得面紅耳赤,可是每次啊有什麼壞事都有你們倆的份。”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陳靖禎盯着薛慈,看着她臉上充滿回憶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了。
“阿慈,你說你對志君和如心都能那麼親密,一口志君一口如心,爲什麼就不叫我的名字呢?要不你以爲也叫我大少爺了,跟大家一樣叫我的名字吧。”
發覺到陳靖禎的異樣,薛慈乾脆起身走到亭子邊看荷花池裡的魚兒,看它們躲在荷葉歡快的吐着泡泡,她既羨慕又無奈,輕聲嘆息。
“大少爺,你可是陳家嫡出長子,將來的陳家可都是要靠你的。”
陳靖禎失望的趴到桌子上,“阿慈,你每次搪塞我的理由都是這個,能不能有點創新的,我都聽膩了。”
薛慈回頭看了一眼陳靖禎,一句話也不說,只好再次轉頭看水中的荷花。心中暗道;若非心中仇恨太多,我又何須隱藏心中愛意。若非情非得已,我寧願帶你離開陳家,離開梅縣,去天涯海角。只可惜這世上並無假設之事存在,我的重生註定是一條報復之路,風花雪月,只能是一個空夢,虛無飄渺。
這條路是自己選的,待日後心願達成,到那時若陳靖禎還能像現在這樣愛着她,那纔是他們兩個人的開始。
再回頭看陳靖禎,她覺得歲月依舊靜好,只是自己不在他的歲月裡。
做了決定的事情是能回頭的,是的,不能回頭。
檀香大老遠跑過來,急急忙忙抓住薛慈,告訴她大奶奶請了宋媒婆給她說了一樁婚事,已經把二奶奶請過去商量了。
薛慈本無驚訝,只裝作吃驚的模樣不知所措,陳靖禎卻是跳起來不敢相信,雙眼一下子被燒紅,薛慈見勢馬上上前攔住他,怕他一個沒忍住要去找大奶奶的麻煩。前一世他的衝動換來了大奶奶狠狠一巴掌,這一世她一定要攔住他,別破壞了她的計劃。